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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站着伺候着,九个小孩坐了一桌。谢葭拒绝了乔妈妈的服侍,只让梅晴照顾三娘。
待吃喝过了,众人正在漱口,只见一个墨痕和入画上了前来,面上带着笑意,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鬟,手里都捧着托盘。
墨痕行了礼,笑道:“过几日便是元宵佳节,几位大人来了兴致,正在外室对对子猜字谜。虞大人说是既然内阁有雎阳馆的得意弟子,不如同乐。每位大人和夫人都出了一件份子做彩头,每件彩头里都有一个对子,或是一个谜题。”
言罢,身后的丫鬟端了六个大托盘上前,只见其上有折扇,有环佩,有扳指,男女各式簪子,耳坠子,手镯等等,共有二十多件。很明显都是随手从身上拿下来的随身之物。每件东西下面都压了一则宣纸。
墨痕笑道:“彩头各位可以自己选,答对了题目,便可以将彩头拿走。”
这倒是有趣,众人都笑了起来。丫鬟婆子一窝蜂地去收拾桌子台子,不过半刻的功夫,就已经拼了一条长几出来,笔墨纸砚也已经准备到位。各人的书童已经站在台前研墨。而指挥这一切的,就是墨痕。连入画都不过在旁边给她打个下手。
谢葭和虞燕宜相视一笑,只站着先看桌子上的东西,以及屋子里其他各人的反应。一众同窗,他们俩是从来不与人争先的。
南旭尧第一个举步上前。他挑了一枚翠艳欲滴的玉扳指。丫鬟来拆了那纸则递给南旭尧。
他看了便笑了,道:“是个对子。一曲笙歌春似海。”
再一沉吟,他对道:“千门灯火夜如年。”
并提笔写了下来。
墨痕吩咐小丫鬟收到一边,并笑道:“好对。”
秦子骞抽了一则,又笑道:“还是对。明月皎皎千门秀……我对华灯盏盏万户春!”
虞燕宜紧随其后,笑道:“我抽一个。竟还是对!明烛送来千树玉。”
他提笔写下:彩云移下一天星!
谢葭就站在他身边,便念了出来,喜道:“好对!”
她便伸手抽了一个,展开一看,竟是则谜题,不由得笑道:“怪事怪事,怎么到我就成
谜题了!”
“半真半假……那是个‘值’字啊!”
她笑着题了个答案让人收走。
顿时,雎阳馆的几位学生纷纷涌上前,三下五除二把那二十多件彩头全都瓜分一空。剩下的除了三娘自得其乐,其他人都有些尴尬。大约来之前,家里的长辈都吩咐过要好好表现一类的话。但是这些人对对子猜谜题竟然信手拈来,他们毕竟是只识了几个字的童子,又焉能媲美?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墨痕和入画就带着丫鬟们把答案送去了前面。
谢嵩看了大笑,道:“看来题目倒是出容易了。”
在座诸人却都有些心惊,平时在家里都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是人中龙凤,百里挑一的人才,怎么在雎阳馆里,难道就只是平常了?连谢嵩家的女儿都不逊色。
后来经过商量,各自派人回去取了重彩来。
再送到内阁,顿时小小的暖阁就充斥着一阵珠光宝气。谢葭也兴奋了起来。
墨痕把那几件新彩拿出来,摆在诸人面前。
一件泰山墨玉六寸高的玉壶,据谢葭所知,泰山墨玉在这个时代虽然不像现代那样稀少,但也价值不菲。以其盛水可以改变水质成分,有延年益寿之功。这是在场最重的彩头,出自谢嵩之手。
一件图案瑰丽的荷花鸳鸯八方盖,用的是玳瑁龟甲。这种材料很少被用来制作大型容器。
除了上两件珍品,还有一件蓝田玉雕的三寸高的弥勒佛,一件镶了小粒祖母绿的赤金镯子,一件镶着两粒猫眼的海棠式样和田玉压领,一件精致的羊脂白玉折枝花,一对一寸半高的纯金器吉祥如意葫芦,一件五寸高的翡翠玉山子。
墨痕私底下告诉谢葭,这八件宝物,价值均在八百两以上。看来各位大人是下了大血本了。但是同样的,相信题目不会简单。
谢葭和秦子骞站在一起,其他人都带着自家的兄弟。彼此都在跃跃欲试,但是没有人先动。
等墨痕和知画亲自摆好彩头,笑吟吟地站到了一边。
秦子骞还抓着谢葭的手,此时手心就有些出汗。
谢葭轻轻拉了他一下,趁着周围的人都在低声讨论,轻声道:“你先别去。既然是宝,那必定难得。我们之中,虞四郎文采第一,让他先去试试水。”
说着,她朝虞燕宜的方向望了一眼。
虞燕宜会意,点点头,便上前了一步,笑道:“不如我先来。”
入画松了一口气,道:“虞四公子,请。”
虞燕宜在那珠光宝气之中绕了一圈,最终选了那个荷花鸳鸯八方盖,笑道:“若是得了,便送给母亲。”
入画笑了起来,亲自揭了那纸则子。
“是个对子,退避迷途反逍遥。”
偏旁一样,而且工整。就是饱读诗书的成年人也是颇有难度的。虞燕宜陷入苦思。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沉寂之中。
秦子骞耐不住,上了前去抓了那个硕大的翡翠玉山子,道:“我选这个。”
墨痕拆了那则子,念道:“也是个对子。屋北鹿独宿。”
五个字都是入声。难对。
谢葭眼看同窗师兄都陷入苦思,便道:“我选了那墨玉壶。不如一起来想。”
这是谢嵩准备的彩头,她是谢嵩的女儿,虽说谢嵩的文名实在骇人,但她也没有不敢选的道理。大不了就是对不出来丢个人罢了。
墨痕笑了起来,激赏她的胆量,拆了纸则子道:“元娘今晚总是猜谜。这又是个谜题。”
说着则子一转,偌大的地方就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呀”字。谜底是个成语。
谢葭哭笑不得。就知道她老子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呀”,还打个成语?
秦子骞和虞燕宜已经坐在一块,她索性也拿了那则子,牵着三娘跟他们坐到了一处。这样一来,剩下的南旭尧和苏至勤,便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纷纷上去选了彩头,拆了则子,然后再回去和他们坐在一处。其他人陆陆续续也上去取了彩,但是看那副膛目结舌的模样,很显然,想都不知道从何想起。
约莫半个来时辰过去,入画独自出了暖阁。内室的女眷已经开始有些无聊了起来,又不敢打叶子牌马吊牌什么的,只好坐着闲扯。外室男子们倒是兴致正浓。
入画出来请安,笑道:“都在苦思冥想。”
昭宁侯的虞世子大笑,道:“可算是把他们难住了!”
谢嵩又问了他们谁选了什么。
入画道:“元娘选了侯爷的墨玉壶,虞四公子选了荷花八方盒,秦大公子选了翡翠玉山子……”
正说着,梧桐一脸喜色地掀了帘子进来,先行了礼,笑道:“虞四公子对出来了!”
虞世子大喜:“快拿来我看看!”
那荷花八方盒是南尚书出的彩头,对子也是他出的,闻言他不由得也伸长了头。身为老师,谢嵩也投去了关切的眼神。
梧桐忙将纸则递给虞世子。
“退避迷途反逍遥。他对沙漠泪海渐涨潮!”
谢嵩哈哈大笑:“到底是对上了!世子爷,虞四郎年纪虽幼,但无愧是我们雎阳馆文才第一人!”
虞世子喜形于色,一看就是很虚伪的谦逊了几句,后对南尚书道:“南兄,那荷花八方盒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荷花八方盒还是其次,谢嵩那句“文才第一人”却是无价之宝!
少顷,秦子骞也对了出来,屋北鹿独宿,他对,溪西鸡齐啼。
果然,雎阳馆的弟子陆陆续续都答了出来。谢葭是最后一个,“呀”字,一口一牙,她答“唇齿相依”。但是谁也不敢再去拿剩下的彩头来看了。
后来索性就把小孩子全部叫到了外室,玩了击鼓传诗的游戏,直嬉闹到宵禁,才渐渐散了去。
谢葭收了不少好东西回去,还趁乱把谢三娘也带回去了。夜里就睡在她外间碧纱厨里。
第二天,赵妈妈来找了谢三娘。谢葭早有准备,让梅晴和轻罗带着三娘躲在碧纱厨里别出来。
赵妈妈行了礼,听到那断断续续的琴声,便心里有了数,笑道:“昨个夜里正乱着,还好元娘把三娘带回来了,不然刘姨娘就要担心了。”
谢葭连笑都懒得笑,斜了她一眼,道:“再忙再乱,竟是又把我们公爵府正经的小姐丢了。一夜都过去了,才找到我这里来。姨娘事忙,手下竟然还没有一个知轻重的妈妈。”
赵妈妈吃了一惊,仔细看谢葭面上,却见她冷若冰霜的一张脸。赵妈妈自己揣测了一番,最终只得赔了小心,道:“是奴婢考虑不周。三娘身边的大丫头梅晴原是二姨娘留下的,也是得力的,再有元娘爱护姐妹,一晚上都把三娘带在身边……昨个夜里大娘身子又有些不适,因此才……”
谢葭懒得听她说这些,只挥了挥手,道:“你去对刘姨娘说,我留三娘在这里给我做伴。这就回去收拾一下,把三娘的东西,和身边的人都调过来吧!”
竟是一副不用再商量的口吻……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