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0:离心

花三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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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风轻声责备道:“自己都要人担心呢,还瞎操心什么?”

    谢葭苦笑,轻声道:“妾身是卫氏主母,料理家事是妾身的责任。”

    卫清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了,不要再赌气。”

    去叫人给她端了熬好的粥来,熬得细,而且很水,她好像也不太想吃,只勉强吃了一点儿,就吃不下了。

    卫清风突然想起她有身孕的时候,才两个多月,会害喜,连姑都说那时候是最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吃了也要吐了。可是她从来不会让自己拉下哪怕一顿。他记得有一次看她喝粥,她不想喝,皱着眉,好委屈的模样,可是还是一口一口地都喝了下去。

    和现在何其像。只是这次她吃得更少,更费力。

    其实妻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人家担心。这次反应会这么激烈,还口不择言,是因为戳到了痛处吧。

    卫清风叹了一声,看她漱了口,然后抱着她去床上休息。两人并肩躺在一处,却都没有睡意。谢葭把头贴在他肩上,一手按着他的心跳,出神。

    屋子里的蜡烛已经熄了,黑暗一片。

    半晌,谢葭有些犹豫的声音传来:“九郎,您还生气吗?”

    卫清风低声道:“哪里会生气。”

    “那……你还喜欢我吗?”

    闻言,卫清风一梗。这种问题,上一次他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只随便说了几句话敷衍过去了。可是现在想来,原来对她一点儿也不公平。

    原来她也是很奇怪的,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想说的想听的,其实不过是这一句。

    他顿时又尝到那种心乱如麻的滋味。

    “嗯。”黑暗中,他轻声道。

    谢葭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那一声回答。结果闹得卫清风一晚上反而睡不好,就怕她听不到自己的回答又要伤心。

    次日一早,谢葭反而起得比平时早一些,卯时末就坐了起来吃了早饭,然后精神头也不错,竟然没有倒头又睡,反而找人拿了书给她看。

    卫清风仔细端详她的颜色。她的气色其实还很不好,就几天的功夫。就眼见着瘦了一圈,眼睛瘦得更大了,下巴尖尖的,形容憔悴。

    谢葭发现他在看自己,便放下书。轻声道:“九郎这些日子都不用去马场?”

    卫清风回过神,道:“恩。不用。也是时候晾一晾那黄子金了。”

    正在这时候,卢妈妈来了,怀里竟然抱着卫小白。

    卫清风立刻注意到谢葭脸色一亮。但竟然按捺住没有动!

    卢妈妈笑道:“夫人,您看小少爷,这鼻子眼睛,长得都像您!”

    谢葭看了卫清风一眼,笑道:“男儿家像女人有什么好的。”

    卢妈妈便道:“话可不能这样说。老奴看小少爷这眉眼,实在是太漂亮了,以后只怕会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说着,她就把卫小白抱到床上。

    没想到卫小白多日没有见到母亲,从进门起就巴望着了。这下把他放在床上,立刻挨在母亲怀里。开心得笑了起来。谢葭立刻湿了眼眶。

    卫清风假装没有看见,但是心中烦闷,索性退了出去。

    谢葭见他出去了,才敢把卫小白搂在怀里,轻声道:“白儿!”

    卫小白也懂事得惊人,任她搂得多用力也不做声。

    卢妈妈看得暗暗摇头,这是要斗气到什么时候啊!要说,都怪九爷,夫人病得那么重还怄气,实在是把人吓着了!纵是性子多强的女人,儿子就这么几天在自己身边了,哪里还敢多说半句!只恐一句话惹了他不喜欢,又连儿子的面也见不到了!

    谢葭不敢多抱,在卫小白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勉强笑道:“白儿!爹给你起了个名字,叫卫楚河!”

    卢妈妈笑道:“那好,回去之后,就可以入族谱了!”

    谢葭也笑,眼底却有些不安,轻声道:“卢妈妈,什么时候启程?”

    卢妈妈有些不忍,但还是轻声道:“过个几日吧。怎么也要等夫人您的身子好一些。”

    谢葭就把脖子上挂着印章和钥匙的链子拿下来给卫小白玩,一边和卢妈妈说着闲话。

    “这和庆的天倒是要比京城好一些,冬天也不太热,最热的时候也跟现在差不多。”

    “就是湿气太重,不然太夫人倒是可以到这里来养身。”

    谢葭笑了起来,道:“对,湿气太重,仙人球挖出来丢在地上也能活!”

    卢妈妈道:“对了,那袁大人,是发配到这儿,守城门罢?”

    谢葭道:“是啊。我和袁夫人吃过几次茶,她为人很和善,经常提点我。”

    卢妈妈道:“是啊,袁大人袁夫人这门亲事,还是我们太夫人做的媒呢,她对你自然是亲近一些的。”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正说着话,知画就在外面高声道:“夫人,顾夫人和顾小姐来了!”

    谢葭连忙道:“快请顾夫人楼下坐,我马上就下来!”

    正吩咐着,顾夫人已经让知画推了门进来,老远就道:“你都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还下来干什么!怎么说病就病了!”

    卢妈妈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

    顾夫人一看这妇人似是不同寻常,但竟以仆妇之姿立于一旁,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但是卫氏毕竟曾是京城公爵人家,这大约又是京城哪位亲戚派来的下人。因此顾夫人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只是自坐在了床头,道:“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眼见儿就瘦了这么多!”

    谢葭笑道:“没事儿,生完孩子后就虚了些,前些日子又受了些寒。”

    顾夫人就叹道:“葭娘,不是我说你,你的身子。还是要自己顾。你是身在异乡,母亲和婆婆都不在身边,丈夫再好也体贴不到这么多。真要有事儿,你宁愿多和我们商量商量!”

    谢葭垂下眼睫,道:“是,姐姐的一片心,我都知道。”

    顾夫人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还是快些把身子养好,咱们好再一起饮酒说话!”

    顾亭娘也道:“是啊,葭姨。我娘在家里就常常念念叨叨的,说您就知道操持家务。一点儿也不知道顾着自己!”

    谢葭不由得笑了起来,道:“现在倒轮到亭娘来教训我了!”

    顾夫人就骂道:“没大没小!”

    然后又道:“这次来,本来还有件事同你商量。但你既然病得这么重,你家相公据说是连马场也不去了,我看还是以后再说好了。”

    谢葭马上想到了自己前些日子的部署。忙道:“姐姐快别这么说,有什么事现在说就好了。我相公每天守在我这里。我也是愁着呢!”

    顾夫人就笑,道:“你瞧瞧你,要我说,你这样把你相公往外推,以后有你后悔的一天!”

    谢葭就好脾气地笑,道:“我当然也想他陪着我。可不能放着正事不管哪!”

    顾夫人就道:“也不是什么正事。前些日子你让你们府的紫薇到我们府上去教亭娘武功和刺绣,亭娘淘气。带人家到武练团去了,没成想我们那的团长竟然没有一个是紫薇的对手!我相公就寻思着,一个婢女都能有这样的身手,那你家相公毕竟是做过大将军的,身手该如何了得……”

    “所以。就想找个日子,请你相公吃酒。得空也到武练团去指点指点!”

    正中下怀!

    谢葭笑逐颜开,道:“这事儿好办,我去对相公说就是了。”

    顾夫人放了心,又嘱咐了她几句好好保重身体的话,然后看她实在疲惫,就带着顾亭娘告退了。

    她走了以后,卢妈妈才又坐了下来。

    谢葭抱着卫小白,不时去扯卫小白手里的链子,佯装在跟他抢链子,把卫小白逗得时不时就会笑起来。

    卢妈妈笑道:“刚才那是地方官的夫人和小姐吧?”

    “恩,是当地管团练的顾县丞的夫人和长女。”

    卢妈妈道:“看起来倒是个直脾气。”

    谢葭叹道:“她要不是那么喜欢拉着我喝酒,就更好了!”

    卢妈妈颦眉,道:“虽然……可是夫人的身子一样要紧,夫人以后切不可能再贪杯。”

    谢葭苦笑道:“我是不敢再多喝了。”

    差不多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卫清风回来了。卢妈妈就把卫小白抱下去给王氏喂奶。

    谢葭就把刚才顾夫人来访的事情说了。

    卫清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道:“拨个空子,我自去请了他。也免得他只是一时兴起,或是正好搭着我没空的时候。”

    谢葭无所谓地答应了一声。

    她吃完饭,就坐在一边看书。不多时,就困了,星眸半瞌,可是总不愿意睡。卫清风就知道她是在等卢妈妈抱了儿子来给她。

    这几天晚上,卫清风就让卫小白和她一起睡了。谢葭的气色果然好了很多。

    可是等到卢妈妈带着卫小白,金荣,连师父和部众启程的时候,卫小白竟然非常敏感,卢妈妈一抱着他要出门他就哇哇大哭起来,在卢妈妈怀里乱扭乱闹,嘴里含糊不清的,竟然是在叫“娘”!

    谢葭在上面没有下来,可是这哭声她一定听到了。卢妈妈不敢多停留,连忙抱着卫小白出去了。临走还是十分不放心,回头看了好几眼!只怕太过年轻的卫清风和谢葭过不去这个坎儿!

    卫清风目送他们远去,回到楼上,果然听到妻子压抑的哭声。

    她果然早就醒了!

    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却害怕再面对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转而避出了家门。

    卫小白刚走的那几日,整个翠屏园的气氛都很低迷。主母谢葭好像一夜之间又憔悴了不少,整日在床上坐着发呆,连饭也不想吃了。

    卫清风起初还天天回来,后来大约也是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就常常挨到半夜才回来。一身酒气,甚至还有些脂粉气,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下人都不敢问。但是轻罗却和长安大吵了一架。

    轻罗看谢葭已经半死不活,如果再知道九爷出去寻花问柳,哪里还有活路!让长安去劝,长安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九爷心里也苦”!

    可是几日之后,谢葭竟然又慢慢好了起来。开始起身吃喝,也不再整日出神,更不会憔悴得好像一天到晚眼睛都睁不开。甚至也会跟人说笑,只是精神头还不是很好。时常要坐着,说话也变得懒洋洋的。人也不见胖起来。

    一日清晨。轻罗拿了账单给谢葭看,轻声道:“夫人,这阵子的账都理好了,您现在要听吗?”

    谢葭手里拿了几朵鸢尾在剪,笑道:“你报给我听听吧。”

    轻罗便把账都报给她听。最后总结道:“马场已经开始有收益了。前些日子。爷从米铺把大朱管事调到马场去了,说是帮黄管事的忙。”

    说是帮忙……其实是分权吧。

    “大朱管事做得怎么样?”

    轻罗笑道:“黄管事会做生意。可是账却没有大朱管事做得好……其实我看他只是有一些人脉罢了。大朱管事并不和他争风头,也忍得气,一时半会的,他倒是也不能把大朱管事怎么样。现在的账都是大朱管事在做,那黄氏说白了就什么也不是,大朱管事是再不会让她碰账了!”

    卫清风是打算徐徐图之……

    谢葭回过神,道:“外头的事情咱们不管了。你把咱们家里的账给我清一清。”

    轻罗就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把家务开销概括了一下,上个月的开销很正常。除了卢妈妈他们到了这里,略增加了一些开销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之处。

    还有就是卫清风……他的出项好像大了些。

    谢葭道:“那就好了。”

    坐了这么一会儿,谢葭又有些倦意。道:“我看我还是在院子里走走。你把别院周围的那块地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轻罗道:“夫人。奴婢扶您起来。”

    说着,就扶了谢葭在小院子里散步,一边轻声道:“能谈的都谈下来了,现在就等那两家主人回来。不过周围的地既然都卖了,他们也没有不卖的道理。”

    “那就好了,价钱上可以让一让,但是地一定要全部买下来。”

    轻罗轻声道:“是,夫人,奴婢知道了。”

    正说着话,卫清风回来了。

    谢葭笑了一声,道:“九郎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卫清风本来已经打算上楼,听到这一声又停了下来,道:“怎么,我倒不能回来不成?”

    谢葭就一窒。但随即又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卫清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上了楼去。

    轻罗迅速抬起眼皮看了谢葭一眼,可是她的面色淡淡的,似是看不出什么有什么烦恼……若是从前,她肯定已经冷嘲热讽起来了吧!

    谢葭轻声道:“大约是又喝了酒吧,让人给煮点醒酒汤。”

    轻罗答应了一声。

    然后主仆两人又坐下来说闲话。坐了一会儿,谢葭吩咐准备午饭,然后她就亲自端着醒酒汤上了楼去。

    卫清风好像刚发过脾气,东西丢的到处都是,衣服脱了也直接丢在地上。现在他整个人已经脱了外衣丢在地上,自己趴在床上好像睡着了。鞋子倒没脱!

    谢葭叹了一声,把醒酒汤放在桌上,去给他脱了鞋,然后把地上的鞋子都捡了起来。

    正打算出去,突然他叫了一声:“娇娇。”

    谢葭以为他醒了,就道:“嗯。”

    他道:“娇娇,你别走。”

    谢葭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去看了看,他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嘟囔着:“娇娇,你别走。”

    倒像个孩子似的!

    谢葭啼笑皆非,也没再搭理他,自出去了。

    先前卫清风说要自己主动请顾县丞,可是没等到这个机会,顾县丞已经下了帖子请他们夫妻过府去。

    卫清风正是要把黄子金晾一晾,让大朱管事去对付他的时候。自然不可能走不开身,自然是欣然答应了。

    头一天晚上,谢葭就和他商量:“上次是送了顾夫人一尊小玉佛。九郎您看这次是要送什么好?”

    卫清风淡道:“马场刚得了一匹烈头马,我打算送给顾县丞。”

    这样顾县丞多少会照付一下卫氏的马场。谢葭笑道:“还是您想得周到。”

    卫清风就看了她一眼。

    烛火中,她的面色淡淡的,好像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低头梳着自己的头发。白色的中衣包裹着她虽然瘦削却玲珑有致的身段……

    卫清风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了她肩上,轻声道:“娇娇。”

    谢葭偏过头,闻到他指尖里淡淡的香味。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她就别开了脸。

    卫清风的动作就一顿。

    谢葭低着头,笑道:“九郎。早点睡吧。”

    卫清风停了一停,然后俯身把她抱了起来。道:“嗯。”

    他俯身去吹了蜡烛,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卫清风把她放在床上,低头去亲她。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也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由着他眷恋地吻着自己。他渐渐情动。开始用力地压着她,手也伸到了她衣服里。

    谢葭感觉到他的渴望。竟然会有些反感,他低头去亲吻她的脖子,她就用力抬起头深呼吸了两下……

    “九郎,九郎!”她开始用力推他!

    卫清风眼中一暗,抓住她的手按在两侧,抬起头,喘息声又低又重!

    谢葭的嘴唇都在发抖。也不敢挣扎,只是轻声道:“我,我今天有点累……”

    话落,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一痛!

    黑暗中,时间变得非常难捱。卫清风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他翻身下了床,去桌子边倒了一杯水。谢葭暗暗松了一口,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惊惧之下,她竟然抓着床沿睡着了。

    隔日,谢葭面色如常,服侍卫清风更衣洗漱:“九郎上午还出去吗?”

    顾家的宴席是中午。卫清风最近在家里不怎么坐得住,因此谢葭有这么一问。

    卫清风却是看了她一眼,道:“今儿就不出去了,中午一块儿到顾家去。”

    谢葭从善如流地答应了,道:“待会儿让长安把马送去?”

    卫清风道:“好。”

    谢葭把他服侍妥当,就叫了刺槐和碧环进来给她梳妆。卫清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有些麻烦,过了一会儿就自己出去了。

    知画不禁轻声道:“夫人,爷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谢葭漫不经心地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知画和刺槐对望了一眼,也不吭声了。

    谢葭梳妆妥当,便下去准备早饭,然后让人去搬了她的首饰匣子出来,挑了几件首饰送给顾亭娘。然后看今天天色不错,吩咐丫鬟们把被子都洗一洗然后晒了。院子里马上就热闹起来,丫头们叽叽喳喳的。

    知画也搬了张椅子躺在自己屋门口,道:“夫人,这和庆的天儿,可是说变就变的,保不齐晚上就下雨了呢。您现在把被子洗了,若是干不了,收回来都不知道要晾在哪儿!”

    谢葭道:“就冲你这乌鸦嘴,待会儿若是真下雨了,就把这些被子都晒到你屋里去!”

    顿时众人大笑了起来。

    谢葭也笑,突然一抬头看到卫清风站在楼上,似乎正看下来。她一怔,然后轻声道:“小声点吧,九爷在楼上读书呢。

    众人一下子都噤了声。本来还聚在院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散开了,就剩下还在晒被子的几个,也匆匆晒了被子,都走了。

    谢葭又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却见卫清风又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到了时辰,卫清风下了楼来,对谢葭道:“准备马车,走了。”

    谢葭有些惊讶,他怎么自己下来吩咐这种事情,但也没有问,只是一笑,对旁边的小丫鬟吩咐了。

    然后夫妻俩联袂出了门。

    顾氏的院子其实和翠屏园差不了多少,不过地方要大一些,据说有些武师也住在他们家。比起等级森严的京城官员府邸非常不一样,感觉多了些许热闹,少了富丽。只是位置比翠屏园好了很多。(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