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之章:李代桃僵甘如饴 (年华)

苏莫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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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日,万里街,风光月霁,天朗气清,我走在曾经和黎一起做过任务的街道上,看着熟悉的街道,却觉得陌生。

    身边没有他。

    黎,我真正这样叫他其实只有一天时间,而在这之后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叫他,一想到这里心脏就难受地疼,感觉心中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距离黎的离开已经过去六个月了,可是我却觉得他还在我身旁,我还能依稀记起站在这个地方我们一起杀戮的二十多人……他还在我身边,不是吗?和我一起了十年多的人,一下子就从身边离开,怎么会?那会让我无所适从。

    少爷和少夫人在两个月前在洛阳和天阁都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的他们很幸福,也给了我十足的自由,也许我没有因为黎的离开而疯掉,让他们都觉得吃惊吧,毕竟当时的我让他们害怕。只是黎让我要笑着幸福,我怎么能哭着去伤心?只要想着黎一直伴随着我,我就不觉得那么难过了。只是没想到少爷和少夫人竟然开始给我介绍不同的男子,我只是微微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我是属于黎的。

    我的爱情已经饱和,塞不下任何其他的人,我知道,那些人都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些人都不是他……和他一点都不像。

    想起在天阁“六玉现世”后少夫人因为受了六玉崩裂的影响而失明,两人相随相伴一起稳定了天阁后便寻求名医的一件件事情,这样才是爱情不是吗?随便找的人,怎么会有爱情。

    我相信天道酬情,只是没有想到,等到我拥有的时候,却发现太晚了……

    走在小巷中,看着一路有些变化的风景,我突然在一个场景面前停留下来,呆呆地看着中间被围攻的小男孩。

    “有爹没有娘的野种!”

    “看你那小白脸的样子!”

    “木头人。”

    “不要脸!”

    ……

    一些肮脏到不堪入眼的辱骂声从一个个小孩口中说出,而被那一群小孩这样辱骂的男孩,穿着粗布衣裳,眼神无波无澜,没有反驳,没有生气,就像毫无生气的木偶一般,明显游离在这一群孩子中间,我突然心猛的一沉,觉得这样的一个男孩太过于熟悉。

    为首的像是小头头样子的孩子终于受不了男孩目中无人的样子,吼了句:“大家打!”便开始动手揍他,其他围在身边的小孩看到小头头已经动手就再也没有顾忌,纷纷将拳头砸向中间的男孩。

    我以为,他会还手,可是他却只是逆来顺受,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就像他先前站在那里一般无动于衷,就像痛的不是他,受伤的不是他,流血的也不是他……

    看着一个个拳头砸下男孩,看着男孩渐渐在我眼中变得狼狈,我依旧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幕,因为这条小巷比较偏僻,除了我和那一群孩子,竟然没有其他的人,这也许就是那群孩子肆无忌惮的原因吧。

    然而,男孩再怎么狼狈,鲜血再怎么触目惊心,我依旧没有上前,我只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许这群人就能够不欢而散,也许我也只是需要小小展示一下我的本事,虽然都是小事,我却已经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

    对于陌生人,我显然是不愿意帮助的,我从小的教育只是为少爷服务,其他的事情都和我无关,我看着这个场景,纯粹只是打发我无聊的时间,我试图这样说服我自己,但是我还是失败了。

    ——凡事都有例外。

    看着这个男孩,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命中的劫数到了,我一定会不由自主上去帮忙,因为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让我太熟悉,熟悉到动弹不得。

    浅褐色的瞳孔,比一般人稍微淡些,双瞳炯炯有神,眉目如画,如琉璃一般让人欣羡的眸中却露出古井无波的眼神,像是洞悉这个世间一切悲欢离合,一切苦难艰辛的真理,清澈,天真,从容,镇定,无奈,傲视,透彻等等情愫都汇聚在这一双瞳孔之中。

    这不是一双该出现在一个小男孩身上的眸子,这就像是黎眸子的翻版,他,瞬间就让我想起了黎美丽的眸子,黎的一颦一笑,黎对我的一举一动……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唇些微干涩,似乎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我最终还是赶走我心中的踌躇,说出了口:“住手!”

    我从未想过,我竟然会出手帮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还是一个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应该不会对我有多大帮助的小男孩,而我说话时的声音,竟然会那样冷然,就像我对这群小孩的行为非常的气愤一般,我不明白,我生气作甚?

    听到突兀的女高音,一群小孩望向我,看到我只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单薄女子,他们又不认识,回过头的他们继续踢打男孩。

    我终于走上前,我几乎没有用力就轻松地将小头头的衣领抓住然后将他拎起来,众小孩看到小头头被抓住,不再踢打男孩,纷纷望向我,看我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小头头在我手下扑棱着双腿就要摆脱我。笑话,一个练家子怎么对付不了这个小头头,甚至说这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你是谁我不管,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吗?”

    “不知道,你放开我,你和那木头有什么关系吗?”小头头看向我,似乎想要知道我帮助男孩的原因。

    “没有关系。”我话音刚落,就听到小孩们切的声音,似乎觉得没有和他有任何关系的我不该管这件事,只是多管闲事,我淡淡继续,“不过以后就有关系了。”

    说完的瞬间,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个眉目始终淡淡的,没有一丝波动的男孩望向我,眼中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小头头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放下抓着他衣领的手,毕竟我做这个举动只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而我没有接话,走到男孩面前,看着男孩鼻青眼肿,嘴角带着淤血的脸,衣服上印了很多脚印,甚至衣服还被撕破了,我小心地掏出手绢为男孩清理脸上的伤口,刚触碰到他的脸,男孩就一愣,似乎有些抵触,我轻轻宽慰:“没事的,放心,我不是坏人。”

    看着我微笑的男孩似乎终于妥协,知道不管我是否是坏人,他都只是我手中待宰的羔羊,也就听之任之。

    就在我为男孩擦拭伤口的时候,那群小孩就要在我的眼皮底下溜走,我以微微愠怒的语气严肃说道:“我让你们走了吗?”

    听到我清冷问话的小孩们停止了准备偷偷溜走的动作,有几个甚至还维持着猫腰的动作,十分滑稽和可笑,我伸手招呼他们上前:“过来道歉。”

    小孩们向小头头望去,等着小头头的决定,小头头看了看我,用破罐子破摔的表情道:“我是魏知府的孙子,你确定要我向你道歉?

    魏知府,柳州知府,我惹得起吗?不,应该说我惹不起吗?再说这件事情错误的到底是谁?想到这里我便轻蔑地笑了起来,我看到小头头吃瘪般的表情,我暗自觉得为男孩扳回了一句,我恢复严肃的面容重复:“道歉。”

    那一群孩子看出了我的坚持,小头头带着你会后悔的表情轻轻说了句道歉,其他的孩子也跟着附和了句后望向我,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他们还小,要让他们真心道歉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太浪费时间,我没有那番心思。

    我走到男孩面前伸出手:“走,跟我去医馆。”

    男孩抬头望向我,似乎想知道我到底目的是什么,我笑笑只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男孩踌躇了片刻后将小手放进了我的掌心,我轻轻握住,这双手还真是瘦弱,甚至可以说他整个人都太单薄。

    从医馆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我看着拎着几个药包的男孩问:“你家在哪?”

    男孩指了个方向后手足无措起来,毕竟突然被一个人救,又给他看病,还要送他回去,这是他挨揍那么多次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路上,我终于问出了潜藏在我心中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刚才不还手。”

    我以为他会说,还手的结果是吃更多的亏,却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他这样回答“这样可以少给爹惹麻烦,对方,我惹不起。”

    原来还是一个很会动脑子的孩子,只是聪明的让人心疼,这样的年纪,做事就懂得瞻前顾后,那他的心里该承受着怎样的负担?想到刚才握住男孩手时感受到男孩极佳的经脉,想到刚才小头头你走着瞧的表情,看来自己得快点去小男孩的家,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至少要好好解决了才行。

    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来迟了一步,来到男孩家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头头带着几个官差和一个总管模样的男人正在砸男孩家的东西,真是狗仗人势,看来得给点颜色看看。

    我只是脚尖一点,轻轻飞到了为首总管面前用脚一踹,总管就突然飞了出去,听到这巨大的声响,众人都向我望去,我轻轻右手一挥,一枚飞镖就刺在了总管的右肩,汩汩鲜血流出——不是致命伤。

    那个总管在身旁一个官差的搀扶下,捂着伤口站了起来:“你是何人,敢对我下手,来人,抓回衙门!”

    官差听到命令都向我扑来,我一记扫堂腿,把众人都撂倒,听着众人沉重的摔地声,我微微皱眉,太吵了:“你们都不想活了吗?”我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众人打了一个寒颤,我可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杀你们几个没多大本事的人还不是小事一桩?

    “你,你,你这是以下犯上!”总管说了半天,终于吐出这句话,听到这句话后我终于轻松地笑了出来,问出了我最想要的问题:“哦?是这样吗?”我巧笑嫣然,从袖中掏出了我的令牌,我本不觉得有用的,但是少爷硬塞给了我,风家的令牌,全族上下没有几个人又,少爷只是为了让我以备不时之需。

    看到我令牌的总管突然跪下,纵使不清楚我的身份,在音国的人也都认识十六家族的牌子,十六家族之首的风家令牌更是有官衔五品,六品的知府面对我都要下跪,更别说是知府的总管了。

    终于让他们将屋子稍微整理后,我才打发他们去把新家具买来,至少这个屋子实在太过于简陋,然后我才终于看向了那个我一进屋就注意到的男子,应该就是男孩的父亲。

    一双和男孩一样的眸子让我几乎不愿离开眼,只是出于礼仪,我上前作揖:“小女子年华,给公子和令郎带来麻烦了,抱歉。”

    男子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男孩让其解答:“爹,是这位大姐姐从群殴中解了我的困,让他们向我道歉,所以……不过大姐姐都是一番好意。”

    男子听到男孩的回答,终于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都是爹爹没用。”带着惋惜和怜爱,就在我看着这一副相偕的场景时,男子突然抬头望向我:“谢谢姑娘了。”

    “我不是一句谢谢就可以打发的。”我淡笑回答,看着男子,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表情。——意料中的古井无波,一丝波澜都没有。我喜欢极了他们的眸子……特别是在这样的眸子中能看到在乎我的表情时,怕是,看不到吧。

    “怎么说?”男子没有一丝愠怒,即使穿着普通的衣服,却依旧显得不像是平凡的百姓,像是一个仙山不显水的高人。

    “我要收你的儿子做徒弟。”我直接说道,没有半分拐弯抹角。

    我刚说完,男孩就带着惊喜的眼光看着我,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吗?”

    “嗯,真的,我缺少一个徒弟,而你很对我胃口。”

    “可是告诉我为什么是我的儿子吗?”

    “他的经脉极佳。”我回答完,男子满脸是不接受这个答案的表情,无奈之下,我只能加了句,“而且我喜欢他的眸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说完这句淡淡的话,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先前的模样,竟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随随便便就说出了实话,还在他面前有所动容,看来我最近变弱了呢。

    只是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然让男子同意了,我便在男子家住了下来,开始了一个作为男孩师父和男子朋友的生涯。

    忘了说了,他们家也姓安,巧合吧?

    因为忘不掉,所以我李代桃僵,甘之如饴。

    黎,现在我和他们在一起很幸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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