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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汗王最近半个月里越来越恐惧了,新上任的女大君展露着与以往所有汗王截然不同的手腕,这样的手腕不带有强烈的暴力,却是一种堪称犀利的气质,做出的所有事都是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感觉怪异的。然而他们注意到了,尽管北都的子民还在发着牢骚埋怨,但是百姓们已经不在暗骂草原明花了。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整个瀚州风平浪静,春天悄悄地来临,吹走了原本压在人们头顶上盘旋不去的阴云。人们忽然发现天空变得很纯净,风儿变得很温柔,青草开始萌发,这仿佛是一场幻觉。也许阴羽原上的蛮族子民不能体会到这样的变化,但是受到战火完全冲击的朔方原、蛮舞原和青茸原的百姓都觉得有美好的东西生长出来,他们可以尽情地呼吸,大声地欢笑。整整一个冬天的战火,卷走了近三万战士的性命,这还不包括五万多的伤员,而北陆蛮族的士兵此前是十四万,足以让东陆雷烈王朝不敢正视的力量。
各部汗王稍微松了一口气,蛮族的男人们在此时聚集在女大君信霞的麾下,因为他们忽然发现部队的人数总和超过了十八万,虽然很多战士的年纪都只有十五、六岁,但这个年纪已经是一个战士该有的年纪了。十八万人的部队,即便没有正经训练,那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而汗王们的恐惧便也由此开始。这么一个女人,他们瞧不起的女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募集到这么多的战士,能解决三个草场上近十万百姓的生计,那是何等果敢又智慧的手段!长此下去,整个瀚州必将在膜拜在这个女人的帐外。他们终于想起了《石鼓书》上的预言,那预言首先提到的人,便是——明光圣母!
当然这么短的时间里是无法让人民休养生息的,信霞深知这个道理,战火焚烧了北都,荼毒了三大草场,即便得到了外界的帮助解决了“衣“和”住“的问题,但是更艰难的问题仍在眼前,那就是”吃“。阴羽原上各家部族的资源运送过来,只能保住一时,却保不住一世,百姓们仍在节衣缩食准备新一轮的战斗,若要恢复生机,必须将战火驱逐出草原去。这便是她决心去东陆的因由。
魔王此时便出现了。
信霞在位的瀚州时期,人们总是听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合称,“明光圣母和四翼魔王“,这两种走在极端的称谓居然会联系在一起,也是人们纳闷的地方。但是各家汗王都知道,没有了”四翼魔王“的”明光圣母“,在大君的位子上连一天也坐不稳,尽管这个魔王总是以超出汗王们意料的方式在做事。
就像现在。
十万部队集结在天拓大江的附近,排出了大小数十个方阵进行训练,数十个将官不断挥动鞭子斥骂战士,来来往往的骑兵战士也不时地用脚去踹那些初次拿起武器的新兵。天拓大江边很久不曾如此热闹了。
汗王们知道这是魔王的主意,却是想不通为什么要选在天拓大江操演兵马。魔王懒得跟他们解释,他对这些汗王没什么好印象。
接下来便是争吵,起因是女大君信霞要去东陆。
在蛮族的历史上,北陆和东陆发生过无数次的战斗,鲜血曾经染红天拓大江,可是不论胜负,蛮族从来没有向东陆示好过,相反却是东陆经常跑北陆来示好,让他们别骚扰边境。
“蛮族的骄傲和荣誉是千百代传承下来的,我深知这是用了无数蛮族人的血换得的。“信霞诚恳地注视着汗王们,“但是我们的处境已经由不得我们再固执下去,草原的式微有目共睹,而东陆的雷烈王朝正在强盛期,与其让东陆侵略过来,不如谋求一个相对平稳的局面,哪怕只是十年平稳,也足够草原恢复到不惧怕任何人的地步了。比起骄傲和荣誉,我更愿意看到北陆蛮族仍旧存在于瀚州的大地上,为此,哪怕要我给东陆皇帝磕一万个头!”
汗王们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女人的坚韧,这是他们这些男儿汉做不到的事情。对于女大君信霞的恐惧让他们处在厚实的堡垒中,直到如今,他们的堡垒被一点点瓦解,另一种叫做“敬佩”的心理开始萌芽。
一艘大船乘风破浪出现在天拓大江上,赶上顺风,四天之后,船就出现在东陆边境清平港。当地人曾经请了占星师来测风水,那占星师却是一个经历过战事的逃兵,他想也没想就用了“清平”两字作为命名,这个名字得到了当地人的称颂,不管有没有战事,这总是一个带着强烈祝愿的好兆头。
但清平港是边境重镇天拓城的出海口,各朝各代都极为重视这里的地理,常年驻军便有三万人,清平港附近也驻扎了近三千人的部队,怕的是北陆蛮族南下侵扰。这一天,他们真的发现了蛮族的船,那船的样式是东陆的,可是船头上竖立的古怪大旗分明是蛮族的徽章,相比下来,东陆的战旗无不精致而热烈,而北陆蛮族的战旗则是非常粗犷的,即便那旗子上绣的是流云,看上去仍是不怎么顺眼。
清平港的驻军立刻派出了十条小船,不管是战乱年代还是和平时期,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将官其实有点怕,很想不上去搜查,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了船头站着一个高大如山的小子,那小子面容丑陋,凶神恶煞一般,将官肯定那是一个夸父。
可是这个“夸父”居然抱拳行礼,用的是正统的东陆礼节,说出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东陆官话,让将官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即傻在自己的船上。
“那位官爷,我们是北陆使节,要去天启朝圣的,请官爷上船来检查一下。”
这将官更是心里打鼓,北陆蛮族很久没有和东陆有什么联系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跑到东陆来?他只是一个带着百人队的小官,并不知道他们的大殿下嬴赤炎正在谋划进攻北陆。
将官心里惊疑不定,总觉得像他那样的德性就不是什么好人,难道准备了什么阴谋在等着杀我,然后趁势进攻东陆?但对方的船巨大是巨大了,撑死也就装个五百人,这样的兵力还想进攻东陆?将官随即失笑,只看这船的吃水程度就知道船上没多少人,想到这倒是心里稍微放松了点。
“官爷还怕我们有什么阴谋不成?若官爷如此谨慎,便请官爷去通知一下你们的将军,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
将官真的很懵,这样的男人居然说话跟文生公子似的,若是换了一张俊俏点的脸,搞不好能去考个功名什么的。然后他想到如果自己跑回去,多半是要被将军骂了。
正在他犹豫之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船上压了下来,“废什么话啊?快点上来检查,查完了带我们去见你们当家的。”
声音随着风压了下来,所有的士兵都在惊呼,将官更是大为惊恐,头顶阴云一片,从那阴云中探出一只手来,然后他就晕晕乎乎地飞了起来。站稳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敌人的船上了。
这将官倒也不俗,脑子刚刚清醒,立刻拔刀出鞘,往后一退,将自己背靠船舷,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可是他的兵却不怎么利索,一时间惊惊慌慌不知该怎么办,有心杀上去,却是对方船太大,必须要靠搭板才能上去,而且自己的头儿已经被俘虏了,现在上去估计就要给上面的头儿收尸了。
子归笑了,“真不错,是条汉子。”说完笑嘻嘻地背了手走开。
这将官总算冷静下来,也不顾自身是否危险,断喝一声:“诸位既然是使节,怎能如此大胆?我虽是小兵,也不能堕了东陆的威风!”
“啪啪啪啪”,将官顺声音瞧去,却是那个“夸父”在鼓掌。而几乎是同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也传到耳朵里,“官爷说的是,任何时候都得像个男子汉,这也是我们蛮族的法则。官爷有礼了。”
将官微微一楞,对面走来一个女人,年约二十七、八,穿的是北陆女人的装束,却行的是东陆女人的“福子礼”。看这女人面容婉约,素颜清爽,仿佛是一朵静静开在谷底的花,任何时候都保持着温柔的气息,不为俗世所动。将官也是见过不少女人的,却是没一个能从容到这种地步,当即便收了刀。
“小人是清平港的巡视官,负责来往船只的检查工作,不知各位是哪家部族的使节,可有我东陆官方的信件印记?”
信霞刚要开口,又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哪这么多废话,我们是大君的使节,没什么凭证,就是要去天启。”
将官登时又是一惊,只见女人背后转出了一个小个子女子,一身箭衣,干净利落,却是手里拎着一把长长的大刀,那大刀雪亮锋利,似乎还冒着白色的寒气。将官急忙又拔刀出鞘。
信霞苦笑着拉开零卿,又歉意地笑着说:“请教官爷尊姓大名,我便是现今瀚州的大君,特来东陆觐见皇帝陛下的。“
“咣当“一下,将官的刀终于落下,掉在了甲板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