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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扮月老
王金刚奴是在夏浔离开青州的前一天追赶到青州来的,当时他亲眼到了夏浔与谢雨霏在街头对话,但是那时他并未把谢雨霏放在心上,一个在街头与男人搭讪,随他进入馆驿,最后又自往客栈投宿的妙龄女子,会是良家女子么?
所以他一直盯着的只有一个夏浔,第二天一早夏浔快马赶去莲心庵的时候,王金刚奴已到他出城了,只是王一元措手不及,凭着一双腿可追不上他,也不知他去了哪儿,无法追踪,只能等他回来,摆开仪仗回返济南的时候,王金刚奴才又重新蹑上。【】
他这次大难不死,并未及时远遁,而是含恨盯上了夏浔。夏浔这次不止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还坏了他的好事。在王一元心,其实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陕西勉县白莲教大元帅、汉明皇帝田九成,并没有死!
死掉的,其实只是田九成的一个替身,如今王一元和田九成已是陕西勉县白莲教硕果仅存的两位首领了。两人逃脱之后商议了一番,决定由田九成在当地潜伏下来,候风声过去之后继续收拢教众,以图东山再起,而王一元则潜往异地,制造事端,转移朝廷对当地的强大压力。
他的第一个目标选择的就是济南,但他根本不相信把根基立于城市之的牛不野能成什么大事,不过他不需要牛不野真的成功。他只知道,如果牛不野顺利举事,在济南城扯旗造反,所造成的影响将远远大于地处偏远的陕西勉县,大明朝廷的精兵强将都会因此向山东集,为了避免各地白莲教纷纷造反形成燎原之势,朝廷刽对全国各地都加强控制,本来重兵云集乌云压顶的勉县会因此压力大减,迎来机会。
这招嫁祸江东之计本来是可以成功的,却因为夏浔识破了他的身份而功败垂成。王一元很不甘心,他死里逃生之后,本来有机会立即逃往山西,重施故伎,再去蛊惑山西白莲教揭竿造反的,可他恨极了夏浔,不杀掉这个狗官,他实在心有不甘,于是他一路跟来了青州。
夏浔回济南,他又跟了回去,一路上没有等到偷袭的机会,却发觉夏浔行踪异常诧异,几天之后他居然改头换面,带了大队人马重新赶回青州,王一元不知所以,便又跟了回来,这时他才发觉,那个姓谢的女子似乎并不是一个风尘女子,而且和夏浔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夏浔派人与彭家接触,一直隐在暗处的王一元也到了,但他并不知道青州彭家就是淮西彭家,彭和尚名声在外,实在是太响亮了些,所以青州这座秘密山门,一直保持着高度机密,彭家子弟在江湖行走,报的都是淮西彭家的字号,并不透露他们在青州的底细,远在陕西的王一元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他一直想对夏浔下手,干掉夏浔之后再逃之夭夭,可惜夏浔自从到了青州便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令他毫无下手的机会。王一元怕打草惊蛇,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只能耐着性子等待,一连等了几天,他发现这些人似乎都是夏浔的手下,只有那位木九少爷和那位姓谢的姑娘与夏浔关系密切,尤其是那位谢姑娘,与夏浔关系暧昧,似乎情侣,他的主意便渐渐打到了谢雨霏的身上,如果他能抓住谢雨霏,或许就能诱使夏浔离开众多的手下,找到下手的机会,可是,他想抓谢雨霏同样不容易,因为谢雨霏这几天大部分时间同样是躲在酒楼里面,他没有机会,只能继续等下去。
两个挎刀的巡捕自街头慢悠悠地晃过来,王一元忙把头一低,揣起破碗,拄着讨饭棍向小巷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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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起,云阔天高。
木土司的迎亲队伍从彭家庄浩浩荡荡地赶回青州城了,一乘花轿,旁边的高头大马上,是身着状元袍的刘玉,刘玉本就十分俊俏,再穿上这大红的状元袍,当真是唇红齿白,俊若处子,引得路人啧啧惊叹,不知多少人家的妇人姑娘,一路追着,偷偷把眼他。
夏浔一直等在海岱楼里,娘家人是不会参加婚礼的,而婆家人都是他的人,只要把新娘子接进海岱楼,那就是他的天下,想要移花接木实在易如反掌。
彭梓祺被婶婶姨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由她的同胞哥哥抱上了花轿,按照喜娘的说法,新娘子一旦入轿,屁股是一动也不能动的,如此今后的生活才能平平安安。彭梓祺上花轿的时候做出百般不情愿的模样,可那轿帘儿一放下,她的脸上便情不自禁地漾起激动、喜悦的神情,屁股坐在那儿,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虽然她早已和夏浔做了真正的夫妻,却唯独缺了一场的婚礼,女儿家的终身,谁愿平平淡淡地就嫁了?这一直是她心最大的憾处。想至这里,她倒有些感激哥哥的棒打鸳鸯了,要不然,这梦寐以求的一幕,恐怕不会这么快就到来吧?
新娘的座位底下放了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花轿的后轿杠上还系着一条席子,这叫“轿内火,轿后席子”,也有吉利的讲究。如今刚刚入秋,天气仍然很热,屁股底下还放一只火炉子,烘得屁股都发烫了,彭梓祺却真的不敢挪动一下,哪怕她并不怎么相信这些规矩,她也不愿破坏了这个美好的祝愿。
彭家二十多个兄弟都在送轿,本来按规矩,娘家兄弟只须送一半路程就行,可是彭家长辈担心彭梓祺临阵变卦,又闹出什么是非来惹人笑话,所以特意嘱咐彭家一众兄弟把彭梓祺送到了海岱楼下,这才返回彭家庄。
花轿一到,锁呐声起,鞭炮燃放起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打扮得粉妆玉琢的,走到轿前迎新娘出轿,小姑娘牵了彭梓祺的衣袖,扯了三下,彭梓祺才随她站起,走下花轿,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便踏上了一直铺进正楼里去的红毡,两个喜娘迎上来,搀着她袅袅娜娜地走进去……
海岱楼对面是天青阁,天青阁是一家专门经营酒食的大酒楼,不像海岱楼还经营着客栈。在天青阁的第三层,也是这幢楼的最高处,绿栏杆、青竹帘,隔成了一个个雅致的小房间,谢雨霏就在正对海岱楼的雅间内独坐,帘笼外传来歌女拨弄琴弦的叮叮咚咚声,曲调幽静素雅,将对面的热闹和喧嚣完全隔绝在外。
到新娘子凤冠霞帔跨过马鞍的时候,谢雨霏没来由的鼻子一酸,她赶紧吸吸鼻子,一仰脖子,一杯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色的竹叶青便被她灌进了嫩的檀口,那味道……有点苦。
夏浔与彭梓祺的新房是她自告奋勇帮着装扮的,她对新房的一切都记得非常清楚,只要闭上眼睛,就如身在其……
那门上,贴着红双喜字儿的剪纸和对子,一进门儿是屏风隔断的一个小客厅,桌布已换了红色,桌上有茶有酒,还有一对双喜桌灯。屏风后面就是新人的婚床,床前挂着百子帐,榻上铺着百子被,床头悬挂着大红缎绣双喜字儿的床幔。
喜被、喜枕,图案优美,绣工精细,是从青州府里最高级的一家服饰店里买来的江南彩绣。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唉……”
幽幽叹息一声,谢雨霏不愿再想下去了,其实彭梓祺和夏浔早已做了真正夫妻,可是不知怎么的,当时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见到这样隆重喜庆的婚礼,心里才开始难受起来。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想着夏浔与彭梓祺被翻红浪、恩爱合欢的模样,谢雨霏和着那飘扬的琴声,一首缠绵悱恻的诗句便幽幽吟出。
“嘿嘿,人家木公子成亲,谢姑娘触景生情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谢雨霏骇了一跳,慌忙站起,转身望去,就见身后站着一人,身材高大,风骨嶙峋,穿着一套不怎么合体的士子袍服,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
谢雨霏又惊又怒,喝道:“你是谁?”
那人脸上仍旧带着诡谲的笑意,答道:“我是月老。既然谢姑娘与那姓杨的郎有情,妾有意,何不做了真正夫妻?难道有什么难处么?没关系,我来帮你们达成心愿,只不过,不是让你们在阳间做夫妻,而是去阴间做鬼夫妻,谢姑娘,可愿意么?”
谢雨霏张口欲呼,一柄雪亮锋利的短刀已飞快地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谢雨霏立即闭口,那人嘿嘿笑道:“聪明!这样聪明的姑娘,我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走!乖乖的,否则,你马上就要香消玉殒,黄泉路上,可是连个伴儿都不会有!”
王一元袖藏刀,紧紧抵在谢雨霏的后腰处,押着她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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