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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婵娘的婚事很是仓促,夏家才请了冰人来纳采不到月余,已是亲迎行大礼了。窦家也不曾大摆筵席,只是请了些亲眷做了场面,便让夏家把人接了去。
夏夫人原本见窦府订的婚期如此着紧,很是犹豫:“……这窦府也是高门贵府,怎么会嫁个娘子这般草率仓促,怕不是有什么不妥吧?”
夏世昭却是在御史台听闻了一二,他微微眯了眼,冷冷道:“便是有不妥,这婚事也得应下,想要与这等门第结亲,错过此次怕是难上加难了。”
夏夫人叹口气:“怎么也要人品好才行,不然娶回来岂不是祸害!”
夏世昭摆摆手,冷笑道:“自来富贵险中求,不过是娶一门妻房,何况那窦二娘子并无什么恶疾,就这么订了吧,窦府要急着送过门来,自知理亏,想来陪嫁不会少了去。”
全礼当日,窦二娘子把房里的物件砸了个干净,连同侍婢送来的新妆首饰俱都摔在地下,咆哮道:“我才不要嫁给那劳什子夏家,我不嫁……凭什么叫我这么嫁过去……”
窦慕娘立在门前哀哀劝了许久,只是窦婵娘越见她越气恼,指着她怒冲冲道:“从前你不是瞧不上周国公么,居然背着我暗地里与他往来,趁着他吃醉了,居然做出那等没羞没臊的事来,打量别人不知?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你如何私会了他!你倒还有脸来劝我!”
窦慕娘听得面红耳赤,掩着面走了,一路走一路低声哭泣回房去了。
窦大夫人听了消息,赶过来却是二话不说,一巴掌将窦婵娘扇翻在地,阴沉着脸,指着她道:“今**若老实听话安生嫁了过去,日后或者还能有相见之日,若是你再敢胡闹,也不劳夏家来接人,我这就吩咐备车送你庵堂里,你落了发做个姑子去。”
窦婵娘愣怔看着素来宠爱她的阿娘,许久才哭了出来:“为何阿娘定要把我嫁去夏家,那夏世昭又是什么好人,分明是打着攀附的心思,何尝是真心求娶。”
窦大夫人见女儿如此形状,也是心酸,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道:“如今便是他真是一心攀附才肯娶你,也是没了法子,不得不嫁。你先前打死的翠屏本就是官奴婢,家中尚有兄长,听了消息说是要告到京兆府去,你阿爷自然会想法子料理了此时,只是那样你的声誉便都毁了干净,还有何人肯娶你,就是想要再嫁去夏家也不可得了。”
“如今只有先嫁过去,之后有什么也都无关紧要了,夏家是万万不敢休弃你的,你只需安生度日便是了。”窦大夫人语重心长,“夏世昭如今只得一个寡母,你过去自然便是当家主母,夏世昭也算有些才干,日后有府里照应着,还怕没好日子么?”
窦婵娘低低切切哭泣着:“可是我心里……”
“休要再提那些个混账话,”窦大夫人厉声道,“如今慕娘已经赐婚与了周国公,你也该安生嫁去夏家,先前那些个想头都死了心吧,若要再惹出什么来,休怪我不忍你这个女儿。”
窦婵娘默默地落泪,一言不发低头坐着,窦大夫人顾不得心痛,吩咐侍婢替她速速上妆更衣,只怕再晚些,夏家的马车就该到了。
夏世昭并无亲族在京都,邀了几个同科一并骑着马带着车来窦府迎亲,只见窦府门前冷冷清清,只有几位宾客来道喜,他顾不得羞恼,上前与那僮仆道:“如何不见大人?”
那僮仆一看是夏府的马车,顾不得回话,快步进去道:“夏家郎君来了。”
窦中丞这才匆忙带着窦子蕴与窦子邡迎了出来,笑的有些难看:“叫佳婿久候了,请升阶。”
夏世昭一脸好脾气地三让之后,才随着窦中丞入府来,下婿礼不曾邀请亲眷夫人们来,却是窦二夫人何氏吩咐了几个仆妇与侍婢权当娘家人,与夏世昭嬉闹了一番,夏世昭也都微微笑,任人戏弄,十分涵养。
到雁礼时,因为婚期太过着紧,竟然一时寻不到活雁,只得用白鹅权且替代。夏世昭微笑着抱着白鹅轻轻送到帷幔前,欠身笑道:“娘子莫怕,乃是雁礼入怀。”话语轻柔有礼,连一旁的窦大夫人都忍不住颔首赞许。
只是帷幔后的窦婵娘却是咬牙死死瞪着他,恨不能将他打出府去。
好容易礼节完毕,新妇回房理妆,夏世昭与一干进士郎在前院坐下,窦子蕴与窦子邡作陪。
“蕴郎,今日喜事如何不见公主殿下回府来?”夏世昭彬彬有礼地道。
窦子蕴自成婚后,性子越发阴沉,听他问话,只是冷冷道:“殿下出城去了明光寺上香。”
“原来如此,不想殿下如此虔诚礼佛,可见心怀慈爱。”夏世昭哪里知道就里,恭维一句道。
窦子蕴却是眉头紧皱,脸色越发难看,这一句话如同在提醒他自己头上是多大一顶绿帽一般,他一言不发,只是一口吃尽茶汤,将碗重重磕在桌案上。
窦子邡倒是与这位新妹夫聊得十分投缘:“……京都赏芙蕖最佳之处,自然要数芙蓉园,只可惜皇家园林难得一见。”
夏世昭颔首应和:“正是,如今又是芙蕖盛放之时,可惜无缘得见那华盖连天的美景。”
几位同来的进士郎笑道:“夏郎君,该做催妆诗了,新妇子的妆怕是成了。”
“莫叫新妇子等得心焦。”
夏世昭起身朗朗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信手拈来。”
他向窦子蕴与窦子邡拱了拱手,带着几位傧相到前院中,高声颂道:“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妆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几位进士郎皆是抚掌大笑:“果然是年少才高,只是如何不见鸾凤下来?”
许久才见窦二娘子戴着蔽膝,扶着侍婢款款而来,登了夏府的马车,在窦大夫人与几位侍婢的目送下随着夏世昭去了夏府。
夏夫人虽说不喜这窦二娘子这般焦急入了门,但终究耐不过夏世昭执意要娶,只得一身正装坐在上席等着新妇子过门来。
侍婢进来欢喜地道:“来了,来了,郎君的车马回来了。”
夏夫人脸上一喜,咕哝道:“这倒是快,那边怕是急着将人嫁过来了。”
不多时,夏世昭已是快步进来,身后侍婢扶着一身朱红裙裳头戴蔽膝的新妇转席而来。夏夫人一个机灵爬了起来,快步从偏门出去,顺着新妇的步子一步步跟着踩进来,口中还念念有词:“挫挫你的锐气,好叫日后能安分守己,不敢不恭不顺。”
谁料那还在走着的新妇听到此话,突然猛地停下步子,叫夏夫人停步不及,竟然撞了上去,新妇一把甩开侍婢的手,自己撩开蔽膝,冷冷望着她:“你说什么,可敢再说一遍!”那眼神愤恨狠厉,叫夏夫人吓得不禁缩了缩头,求救般望向夏世昭。
夏世昭不由地皱了眉,低声道:“还不快些教她入青庐去。”
夏夫人懊恼地强咽下这口气,口气很是不耐:“快扶了新妇入百子帐。”新妇冷笑一声,却是不再戴着蔽膝,径直顺着毡席穿堂过户,入了百子帐。
夏世昭与窦婵娘并坐在百子帐中,请来的宾客们都是嬉笑着以金钱彩果散掷,有不**人还拿新妇说笑着,好不欢乐。窦婵娘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瞧也不瞧夏世昭,直到撒帐礼毕,夏世昭接过侍婢奉上的合卺酒,要与她行合卺之礼。
窦婵娘冷冷望着他,却是纹丝未动,丝毫没有要全礼的意思。
夏世昭倒也好脾气,笑着道:“娘子怕是还不情愿,只是如今已经进了夏府的门,只怕由不得娘子了。”
窦婵娘啐了一口:“小人得志,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这般张狂。”
夏世昭笑的阴冷起来:“娘子说的对,我本就是小人得志。只是你还不是得嫁与我,再不情愿今日也是我的人了!”他一把把合卺酒塞到窦婵娘手中,“娘子还是安生全了礼从了我的好,不然就是闹回窦府去,只怕岳丈大人未必肯帮着你呢!”
窦婵娘思量起来时大夫人的那番话,心渐渐冷了,知晓自己哪怕就是闹将起来,真正负气回府去,窦大夫人也不会让自己进去,只怕还会送回夏府来,她如今才是真正有家归不得了。
夏世昭也不理会她许多,草草全了礼,把侍婢都打发出去,一把拽下帐帘,便吹了花烛用了强。窦婵娘早已生不如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由着他yin嬉,只是暗暗留了几滴泪,再无声响。
第二日窦婵娘才起身,侍婢伺候着上妆,预备去堂前行拜舅姑礼,夏世昭却吩咐人领了个两个年岁尚小孩童来:“与拜见你们阿娘。”
两个孩童向窦婵娘拜下去,乖巧地道:“阿娘。”
窦婵娘咬着牙,指着那两个孩童道:“这……这是谁?”
夏世昭懒懒起身,全不在意地道:“不过是通房所生的小郎,自然该叫你做阿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