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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长公主府。大红灯笼高挂,红色地毡摊开直到内堂,仆妇侍婢们立在门前,翘首张望着。崔二夫人与一众女眷俱是在内堂陪着宣城长公主坐着说笑。
“贺喜殿下,今日府上可是要娶新妇子,殿下也要做婆母了。”一位夫人笑盈盈地道。
另一位笑着迎合:“可不是,听闻郡王与这位沈娘子也是情深意重,早就订了盟约。”
一旁的崔二夫人冷笑一声:“说来终究是民家女,哪里知道什么规矩,还望诸位夫人不见笑。”
宣城长公主望了一眼崔二夫人,淡淡开口:“青娘虽是出身寻常人家,但品貌俱佳,奕郎才会瞧得上,便是我,也是十分喜欢的。”
崔二夫人悻悻地住了口,不敢再多说沈安青,只是一眼瞧见角落里坐着垂着头不言不语的郑娘子,唇边勾起一抹笑,向她招招手道:“兰娘,来我这里坐。”郑兰娘只得慢慢起身过来,一旁的夫人们都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位郑娘子。
崔二夫人与身旁的几位夫人道:“这是荥阳郑氏三房里的郑娘子,她阿爷是先前的郑都尉,可是正经贵家娘子,与郡王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郑兰娘微微欠身与众位夫人们恭敬地见了礼,清秀的容貌和眉间似有似无的哀怨,加上崔二夫人的话,都叫席上的夫人们不由地起了揣测之心。
宣城长公主有几分冷意地看向崔二夫人,低声与身边女官交代一番,女官这才走到郑兰娘身边低语几句,只见兰娘一怔,低着头应了,起身随那女官退了出去。
“兰娘是我当女儿一样养在府里的,平日的吃食都由她打点着,一会的宴席吃食怕是不惯,让她过去瞧瞧。”宣城长公主微微笑着道,“老了老了,越发嘴刁。”
几位夫人忙都笑着道:“殿下正青春呢,才接了新妇过门,自然还要抱孙抱重孙呢。”
宣城长公主哈哈大笑:“承你们吉言,我就盼着早点添个孙儿了。”
侍婢笑着进来回报:“殿下,迎亲的马车已是到了市坊门前了。”
宣城长公主满是喜气,扶着女官的手就要起身来,一旁的几位夫人们也都忙忙起身来,喜道:“新妇子要进门了,贺喜殿下了。”
“好,好,”宣城长公主笑的眉眼不见,“请几位夫人都去正堂入席吧。”她扶着女官,带着侍婢去了内堂,等待新人进门。
马车上,沈安青戴着大红鸾纹蔽膝,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地,只听见外边很是热闹嘈杂,想来这兰陵郡王的婚事还是惊动了不少人,这个时辰了,原本早就该关了坊门,却海域这么多障车人。
正想着,只听车吱呀一声停住,她不由地扶额,不会又是障车吧?这一路上已是好几次了。
果然听外边有人高声唱着:“儿郎伟!我是诸州小子,寄旅长安。形容窈窕,妩媚诸郎。含珠吐玉,束带矜装……”
不过这一回却是连搭腔的都没有了,凭谁一路弄了四五回也都没了兴致,崔奕吩咐侍从撒了钱,这才散了去,马车又缓缓走动起来。
采容与金玲一直跟在车两旁,隔着窗听采容低声道:“娘子,前面便是长公主府了。”
沈安青深吸一口气,心里有噗通噗通跳的急促起来。
就着侍婢的手下了车,沈安青隔着头上遮住的蔽膝,只能瞧见跟前诸多双脚,自己立在大红毡毯上,前一世嫁给窦昆那个痴傻不曾行过这些礼仪,只是一顶小轿抬了过去便罢了。如今她便如同别的新妇一般,又是胆怯又是欢喜,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喜娘高声笑道:“请新妇转毡。”
侍婢们扶着沈安青一路向前走着,跨过大门门栏,进了前院,又穿过正堂一路向里行去,直到到了内堂,宣城长公主便坐在里面,笑着望着新人进门来。
“送新妇去青庐。”宣城长公主含笑看了戴着蔽膝,侍婢们以团扇遮面的沈安青,和一旁穿着朱紫郡王蟒袍的崔奕道。
青庐搭在崔奕所住的雅园里,露天席地,帐里洒满金银果子花钿。沈安青被侍婢簇拥着过去,帐外早就立满了男女傧相,崔氏女眷和众位观礼的夫人们,见新妇子过来,都是笑着道:“该去扇了,叫我们瞧瞧新妇的模样儿。”
侍婢们笑嘻嘻,这才放下了遮面的团扇,又替新妇取下蔽膝,沈安青只觉得羞臊万分,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在众人的哄笑和催促下,这才缓缓抬眼瞧了,只见眼前立着的崔奕满脸笑容望着她,俊颜如玉,却是越发精神抖擞。
旁边有许多好奇打探的夫人们,看见沈安青都拍手笑了起来:“新妇子果然是美貌,真是天作之合。”
玛雅儿与杜秋娘做傧相早已在旁笑的合不拢嘴,旁边的男傧相贺兰临与长平郡王也是大笑着连声夸赞,只是贺兰临的声音更大,似乎是十分欢喜。
喜娘笑着道:“该行同牢礼了。”
崔奕与沈安青一左一右在青庐中坐好,喜娘接过男女傧相送上来的同牢盘,奉上前来,口中吟诵着:“一双同牢盘,将来上二官。为言相郎道,绕帐三巡看。”
崔奕笑着抓起一抓肉饭送到沈安青嘴边,目光温柔,沈安青红着脸就着他手吃了下去,一旁的宾客们哄笑声不断,如此三次,沈安青也照着模样喂了崔奕,全了这同牢礼。
待到合卺酒奉上来,贺兰临在旁高声道:“可不能就这么吃了,要系上同心结。”一时宾客们都笑着附和。
沈安青愣了,同心结却是什么?喜娘此时已是接过一条五色丝线来,笑着道:“请新人脱靴。”
崔奕瞪了一眼贺兰临,莫可奈何地脱下脚上的朝靴,连绸袜也脱了下来,露出脚来,将丝线的一端系在脚趾上,这才向沈安青低声道:“你也脱了吧。”
沈安青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叫系同心结,却是要叫他们二人脱了鞋子,将脚趾束缚在一起,她羞得没处躲,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脱掉脚上的绣鞋和绸袜,露出一只精致玲珑的小脚,正要接过丝线时,崔奕已经细心地替她把脚趾与自己的绑在一处。
登时众人哄堂大笑起来,贺兰临怪腔怪调地道:“郡王今日可是系了同心结了,反悔是不能了。”
喜娘满脸笑容,高声诵道:“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这才着童子端了合卺酒来,与二人吃下。
“该脱衣了!”不知是谁在人群里高声笑道,一众侍婢,连同沈安青都羞得低了头。
喜娘招呼侍婢上前,替崔奕脱去外袍,嘴里仍是念念有词,另有侍婢过来替沈安青取下头上沉重的七宝凤冠,散开发髻,再将两人取过一缕发结在一处,算是合发了,正是所谓结发夫妻。
好容易规矩都做完了,喜娘高声道:”四畔旁人总远去,从他夫妇一团新。”众位宾客这才笑嘻嘻意犹未尽地散了去,贺兰临与长平郡王临去时留了句话:“奕郎安生歇着,明日朝会我替你与圣上告假。”被崔奕哄了出去。
帐帘放了下来,侍婢们也都退了下去,四周变得静悄悄,沈安青怯怯地抬眼偷瞧了崔奕,只见他正目光灼灼望着自己,一时目光慌乱地跳开去,叫崔奕不禁闷笑出声:“怎么,青娘怕了?”
沈安青低声道:“不……不怕……”真不怕么?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崔奕伸手揽过她,让她靠在怀里,轻声道:“终于全礼了。”
沈安青听着他胸膛发出低沉的声音,只觉得十分安心和甜蜜,她低低声道:“郡王也盼着这一日么?”
崔奕微微颔首,笑道:“或许你不信,自那一回明光寺斗茶会上,我便对你留了心,直到得了赐婚诏谕才放下心来,相信你真的会嫁与我。”
沈安青有些不敢相信,那么早的时候他就有心了,可是为何从未有半点表示?
崔奕无奈地笑道:“我是不知该如何表示,只怕你无心,反倒委屈了你。”
“那你怎么会……怎么会当着那些娘子,说我与你……私订盟约……”沈安青有些说不下去。
崔奕望定她:“我不过是想着赌一赌,或许你能答应,原本可以说是别人,只是我不愿意。”
这个别人,就是那位郑娘子吧。沈安青半含酸地想着,只是一想到崔奕宁可赌自己应不应,也不愿选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崔奕与沈安青说着话,身子却是有些僵硬地揽着她,沈安青感觉到了,坐直身子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
崔奕不知如何启齿,望着眼前毫无知觉的沈安青,苦笑道:“青娘是不是……该宽衣了?”
沈安青顿时生出红晕,羞得低下头去,她忘了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可不是说说话就罢了的。她慢慢摸到自己的衣带,松开来……
青庐中的红烛被吹灭了,帐帘下藏了多少*光,旖旎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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