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还是打群架过瘾(中)

寂寞佛跳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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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谁也没料到良子这小娃子会突然发难,荷花婶儿的倒地,又激起一阵混乱。

    良子直直的扑向了那个口中犹自谩骂不绝的妇人,他的速度很快,只一个愣神的空儿,就已经顺利的掐住了黑婶子的脖子,他拼了死力气,那姿势,就是想要活活的把这妇人掐死在当地。

    黑婶子的头使劲的想要挣脱着,双手胡乱的舞扎,那条伤腿也顾不上管了,无限的惊惧在她的瞳孔里放大,比昨日里被荷花咬住肉,还要恐惧。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那份疯狂劲儿,昨儿就有幸目睹的看客们顿时觉得熟悉万分。

    更多的人扑过来,黑子、黑子儿子、黑子的舅子们,一窝蜂的来抓挠良子,大成和李家村的男人们,也加入了混战,去扒良子的人又被别人扒开,想拉架的被推搡到地上,迅速就滚了一群人,分不清是敌是友。

    良子的头发,被那个大舅子揪住了,使了狠劲的向后拽,可惜,这少年纵使身子被提起,两只手,却还是死死的扣住了妇人的脖子。

    大成一跃骑到那男人拱起的背上,两只胳膊肘去砸击那男人的脑袋和脖颈,他的拳头使不上力气,正好摸索出了更有力度的分寸,至于谁又在扯他打他,那是根本不管的。

    黑家的儿子已经放声哭出来了,他无力的去攀扯良子的胳膊,凄厉的大叫:“娘——咱不骂了——不打了——”

    人群里几个带着小孩子来看热闹的家长,此刻也在忙乱的哄着自己的孩子,那仓皇的哭声,响成一片。

    张大柱子是第一时间去扶起荷花的,看着已经倾心的女人一脸绝望的昏死过去,他把人交给二丫,一个猛虎扑食就冲进了人流。

    混战在一起的,得有个十几个人的样子,围成了一个圆圈,最外围,有个贼眉鼠眼的小丫头,手里抓着一把锋利的铁锨,向人群的缝隙里捅。

    别担心,她用的是木把那一头,每发现一个敌人的后臀,她就卯足了力气给予一击,然后迅速撤退,再找新的空隙。

    此一幕,极大的颠覆了老张家一门老实厚道的形象,更别说最老实的张大柱已经冲进了战场,“嗷嗷”的嘶声叫着,抓着黑家的人,抡拳头就打。

    此刻的良子已经近乎力竭,黑子叔和黑子儿子要把他的手臂给勒断了,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十几岁的力气还不足以掐死一个成年妇人,这也是为什么渺渺根本不担心会出人命,这小子不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要去灭人家了,竟然先丢下了武器,自然成不了什么事。

    当他的两只手,终于被拉开,那个惊恐万状的妇人发出一声“啊——”的时候,良子的头发,也同时得到了自由,他丝毫不惧脑后生风的拳头,再次积蓄了力量,以自己的额头做武器,狠劲一低,对着黑婶子的大脑门子,撞了过去。

    “邦——”一声闷响,那妇人瞪着死牛般的眼睛,仰天倒了下去。良子的脸上带了笑,也在一拳重击下,随之歪倒。

    却原来,打架,是一件这样舒心的事情,当所有的语言都变得没有意义的时候,能说话的,只有拳头。良子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的血迹,缓缓流了下来。

    大成已经挨了不少的拳头,他打架的本事太低,只会乱舞,又不敢去打击人的要害,很快就鼻青脸肿的厉害了,可是,他的好朋友倒下了,还带了满脸的血,大成再顾不得打斗,扑过去抱良子。

    另一边的妇人,也被亲人们扶了起来,黑儿子的哭声更响亮:“娘——你咋啦?快醒醒啊娘——大舅——爹——我娘咋啦?我娘死了吗?”

    那被尊称为大舅的汉子,绕过了大成,去探妹子的鼻息,还有气,应该没大事。

    这一忽的功夫,人群已经分成了两部分,围着良子的一个大圈,和一个围着黑婶子的小圈,良子的鼻息也健在,好歹,这场争斗到目前为止,没出人命。已经两股战战的里正,在几个元老的提醒下,安排人去请郎中了。

    荷花婶儿悠悠醒来,在二丫的搀扶下奔到了良子的身边,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把眼泪咽在了心里。

    她站起身子,努力挺直了腰背,走向了黑婶子那个小圈子,很多人想要拉住她,怕她吃亏挨打,可是,她笑一笑,说:“别怕,我没事!”

    张大柱子木头了一下下,就自动跟上了女人的脚步,并且替荷花推开阻拦的手,真的,怕啥哩?老是那么胆小不惹事,事不是也得找到头上来?咱活了半辈子,怎么现在才想通呢?

    这是黑子那波人万万料不到的景象,本来是被人踩惯了的性子,忽然就长脾气了,不肯受气了,还敢向前凑乎?

    最凶的那个汉子,当仁不让的向前迎,他其实也很不舒服,今儿这架打的很难受,孤儿寡母的,却要拿了性命来争执,叫人没法应对。

    荷花在张大柱身旁站住,回过头,看向沉默的握着铁锨的渺渺:“三丫头,给我。”

    这女人想干啥?

    荷花微笑,对张大柱。

    她抓了铁锨继续走,直到黑婶子的木板子前面,蹲下了身子,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事,我儿子才十三岁,还不至于就杀了你,现在,咱们做个了断吧!靠着娘家兄弟欺负人,可不算本事!”

    黑子一个没按住,那挺尸的妇人就被激怒了蹦起来:“臭寡妇,没有娘家兄弟,老娘照应欺负你!”

    然后,她发现了荷花手里的铁锨,立刻惊叫:“你可别撒赖,拿着家伙什算什么本事,咱俩单打独斗,空着手!”

    原本紧张的局面,此刻又多了一点子喜剧性。

    荷花鄙视的看向黑婶子:“我们两个有仇么?昨儿个打了一场,今儿个还得打?你想单打独斗,行,我也想,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了你,你一定不肯让我好好活着。那这样吧,咱俩也别空手打了,那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打死我?喏,给你铁锨,看看,打磨的多亮堂,我让着你,你先铲我一锨,要是我没死,我再铲你,咱两个今天无论如何得死利索了,也别让孩子和兄弟动手了,真杀死了人,他们还得吃官司,就咱俩死这儿算啦。”

    她把亮堂堂的铁锨递过去,又回过头对张大柱子交待:“我死了以后,良子就叫你爹吧,你多疼他一点儿,叫他学好了木作活儿,帮他娶一房媳妇儿,就在我那老宅子上娶亲,我不担心你们,有小渺渺的脑袋瓜,有咱二丫和大成帮扶着,那日子能过好呢。也别叫良子找黑子家报仇,本来,也没啥仇呢!”

    恐怕,就算是最诡异的编剧,也编不出这么一个结局来吧?本来没有一点妨碍的两家人,就为了个长舌头多说话,竟然到了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还不是你死我活,是一块儿死!

    黑王氏娘家一世英名,兄弟姊妹个个强悍跋扈,此刻,竟然个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一趟,注定要彻底认栽了!

    大庭广众之下,自家几个汉子不能上前把人家妇人直接杀了吧?就算是不怕官家制裁,那李家村的人能答应?她儿子能答应?那还不得冤冤相报,叫那小子那疯劲儿,你把他娘给杀了,就得也把孩子杀了,斩草除根嘛,可是,问题是这值得吗?就为了几句话,杀人坐监砍头,至于吗?

    荷花交待完了后事,拢拢头发,把脖子向着黑婶子一伸:“铲这儿,利索点,要是我一下子就死了,那你就能解恨了!”

    黑儿子已经哭得肝肠寸断,他抱住自己亲娘的手臂:“娘,你别啊!咱跟荷花婶儿没仇,凭啥铲死人家啊?”

    那几个汉子握握拳头,又紧紧拳头,终究一口恶气出不来,你还能拿人家咋的?人要你妹子下手铲死在这儿了,也不骂也不打,你还能耍什么威风?

    张大柱子的眼泪也掉下来了,这实诚男人拉着荷花的袖子规劝:“荷花,咱还得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呢,咱买了地,还有铺面,咱有四个娃儿,都是好样的,咱不能跟这婆娘一块死啊!”

    这一刻,闻者落泪。

    荷花的声音也哽咽了,她没有回头,轻轻的说了一句:“我知道呢,咱有好日子过,可是,这世道,做寡妇太难了,我听着村子里的糟践,心里头一点儿热乎劲儿都没有了,你说,我做了寡妇,再嫁也好,不再嫁也好,到底碍着谁了呢?非得要指到脸上来骂,逼死了才行?”

    人群中的哭声,连成了一片,是那些爱看热闹爱搬弄个是非爱嘲笑别人的女人们,和同样忍受着被嘲笑被逼迫的寡妇们,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感到兔死狐悲了吧?

    黑子在脸上重重抹了一把,拉起了儿子:“咱走,叫这婆娘自己在这儿杀人偿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