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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拘不愿、不肯、又或者不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某个和谐话题上,毕夏震到底和韩嫣达成一定共识。
于是开始——或者说继续——严肃认真的议题。
韩嫣首先肯定毕夏震只将阿娇当做表姐、而非妻子的准确定位:
“这样就好。帝后和睦总是好事,皇后殿下在陛下登基一事上便是无功也有劳,冷淡过分也未免让臣下寒心。
但若是陛下与皇后殿下好得太过——
太皇太后崇尚黄老,大长公主与皇后殿下都在她膝下长成,难免也有些偏向。
虽然皇后殿下的性子和黄老无为差距实在有点大,可若她足以为人倚仗,就不免仍有不死心的,多少于陛下寻求更合适的治国之法有不利处。”
所以在韩嫣看来,这位真陛下选择了以表姐之礼敬重阿娇,却又不给她无子后妃最需要的真实宠爱,让朝臣看到皇帝对功臣的优容,却又不会让心怀鬼胎之人认为皇后足以成为他们继太皇太后之后的另一个靠山……
正是再好不过的。
一个保留皇帝敬重,却无宠无子的皇后,也是韩嫣目前能为阿娇争取到的,最好下场了。
——如果毕夏震真的是另一个刘彻的话,阿娇最好的结局,大概真的只能那般。
可毕夏震不是刘彻。
他不接受近亲婚姻,不认为同时具备“彪悍河东狮”加“嫡亲姑表姐”的陈女士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可他也没有古代皇帝那种“不管我有多少妻妾妃嫔,我能休弃皇后但绝对不许皇后背叛我”的想法。
毕夏震庆幸刘彻和阿娇没有孩子,却不全是基于韩嫣所说的、刘彻所想的那些考虑。
他更多的,是从现代常识“近亲容易生出残障儿”考虑。
他也很现代地觉得,既然阿娇不适合给刘彻生孩子,而阿娇又(在未来)会因为渴望孩子渴望到迷信巫祝的地步,那么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只不过这是他和阿娇之间的事情。
毕夏震在和阿娇达成共识之前,是不会和别人谈论的。
哪怕那个人是韩嫣。
所以他只是含混笑笑,任韩嫣误会为赞同也没解释。
于是韩嫣接着道:
“你之前在长秋殿……”
顿了顿,有些犹豫,却还是问了出来:
“是不是你的阿嫣,也遇上类似的事情,而且已经……”
毕夏震都没力气折腾老话题,干脆破罐子破摔,点头:
他那儿的韩嫣虽然不是他的,但确实是死在王太后手里的。
韩嫣眉间带出几分悲凉,却又有十分理解,劝了毕夏震一句:
“他能为你死,必是心甘情愿,满怀欢喜的。你也莫要太介怀,总是大局为重。”
毕夏震抿着嘴:韩嫣才不是为我死的呢!小爷又不是渣野猪!
韩嫣却将他的沉默视为悲伤,再结合毕夏震在长秋殿那一场爆发,对“另一个韩嫣”更为感同身受:赴死之后,能得阿彘这般,也是值了。
同时对自己幸运存活,也有几分欢喜:虽说为阿彘死也甘心,可若是能一起好好活下去,让阿彘不要出现这样只能以沉默掩盖悲伤的模样,自是更加幸运的。
如此感叹一回,方拂了拂衣袖表示:
我也很理解你的心情。不管你的阿嫣是不是甘愿赴死、也不管你在阿嫣逝后还找到多少足以站在你身边的人,忽然换了个似是而非的地方、又重新遭遇一回那样的场景,一时控制不住也是正常的。只是……
毕夏震已经不想再分辨某个误会,却还是忍不住吐槽:
“什么似是而非,根本就没半点儿相似之处!酱油也没有,冰块也没有!味精都要靠鸡汤+谷物熬出来!”
可不等韩嫣追问酱油味精等,又急忙道:“只是什么?”
韩嫣尽量放缓了声音:
“我很感激你的维护之情。可长秋殿中,你实在是莽撞了。若是真将不孝之名传出去,又或因彻底冷了太后的心,失了她那一脉的助力……”
韩嫣本想说“那你的阿嫣死得可就太亏了”,但说另一个自己的生死总有些古怪是一方面,再有,忽然想起这个大汉可不是这位真陛下的大汉,真要说出来刺激到他,也许惹得他破罐子破摔,过分肆意胡为倒不好。
故而将话咽了回去,只道:
“我自是相信无论哪个阿彘都有雄才大略,便是一时憋屈,也终有将魑魅魍魉皆荡尽的时候。太后更是因为有你才是太后,你却不是因为太后才当了皇帝……
可不管怎么说,总是麻烦不是?”
韩嫣为了安抚“真陛下”,连“阿彘”这个只专属于他家小野猪的昵称都喊了出来,看着毕夏震的眸色也越发温柔,覆盖在毕夏震手背上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嗓音柔亮低缓:
“你不是说要驱逐匈奴、不让我大汉女儿再背负和亲罪难吗?
你不是说要收服诸侯王,好叫‘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真正落到实处,不再有国中之国擅权独立,好叫圣旨政令通行而不愁王侯作乱吗?
你不是说……”
韩嫣一点点重复刘彻作为帝皇的野望,最后总结:
“你看,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那么多,何必在一些小麻烦上耗费精力?”
这样款款劝说的韩嫣,嗯,别说与他“相爱”的刘彻,就算毕夏震,他在摊牌之后就认清“只要有机会,韩嫣随时能够为刘彻放弃他”的事实
(即使目前双方看似达成协议,可毕夏震也相信,协议的前提必须是韩嫣对‘牺牲毕夏震,阿彘就能够回来’这点没有把握。否则,韩嫣会如何选择,依旧毫无悬念),
此时也确实没再将自己催眠过头、仍记得韩嫣是个男人……
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韩嫣,十分有魅力,也十分有说服力。
——前提是,那确实是“小麻烦”。
——可问题是,那是小麻烦吗?
——当然不是!
——对刘彻来说,韩嫣是唯一一个,能看穿这具皮囊之下差异的人;
对于毕夏震来说,韩嫣是,嗯,用了这个皮囊就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之一,一个还挺不错的合作者,甚至是,虽然不能完全坦诚信任、却还是“自己人”。
——王太后想毒杀韩嫣,怎么可能是小事?
韩嫣看着那样理所当然陈述“韩嫣重要性”的“刘彻”,心中暗暗一叹。
他总算没将真心错付,只是这一个实在是……
可这一个再可怜,韩嫣也只有一个阿彘。
韩嫣暗自为另一个自己可惜一回,却没有心软,继续理智分析:
“长秋殿的事情发生也就发生了,只是后续……”
王太后说韩嫣“出入永巷无忌”的话虽然不好听,也容易给汉室诸王借口以动乱,但却不算说错。
韩嫣自幼为刘彻伴读,得刘彻爱重,又有阿娇也愿看顾他,未央长乐二宫从来出入无忌。
及至他大了,刘彻又当了皇帝,阿娇也是皇后,窦太后也习惯他时不时陪她说话……
韩嫣在建章宫上林苑一带的掌控力甚至比刘彻更周详,对长乐未央的约束,也很妥当。
刘彻这些年对他的宠爱,可不仅仅是为他招诽而已。
韩嫣这些年金丸嬉戏、副车肆意的跋扈,也不仅仅是为了招妒。
固然有李当户那样以殴打韩嫣晋身的——
可像李当户那样遗传了亲爹没眼色没分寸之天赋传承的有几个?
能得罪了韩嫣,却恰因父辈得用、刘彻忍耐,而没遭罪,反得“赏识”的,又能有几个?
韩嫣这些年肆无忌惮地彰显皇宠,受到的侧目固然有之,可好处更多。
例如,两宫之中,哪怕是太皇太后的谕令,韩嫣纵没本事使之不出宫门,最少,也能第一时间得知。
这点掌控力平时不显,用来控制某些宫中言语的外传,嗯,不说彻底杜绝,但隔绝一段时间,总是可以的。
韩嫣看着毕夏震:
“诸王虎视眈眈,如淮南王等,虽在封地,却时刻窥视帝京。
陛下便是做得千好万好,他们尚且要生事。
若日后传出一丁半点流言,便是太后不认,也难免三人成虎;
倘或万一,太后认了,那更是……”
七王之乱是平息了,可汉室还有多少个七王?又能有多少个条侯(指为文帝平息七王之乱的周亚夫)?
韩嫣相信无论哪个刘彻,都一定能是比先帝更出色的帝皇,可阅历仍是硬伤。
韩嫣也相信,他对阿彘的忠诚、阿彘对他的信任,是远甚于先帝与条侯,但眼前的不是他的阿彘,韩嫣没把握他对他有几分保留。
且……
纵然是他的阿彘,韩嫣也确实自幼勤习骑射、熟知胡兵,也不认为自己会是赵括,可赵括领长平一役之前,又哪里知道自己深浅?
韩嫣不怕自己落得赵括又或者晁错的下场,却怕拖累阿彘江山。
或许是越在乎,越惶恐吧。
在有足够的优势、足够的把握之前,韩嫣不敢再惹出一次七王之乱。
韩嫣很谨慎。
毕夏震却很淡定。
虽然毕夏震只有比韩嫣更怕死的(韩嫣能为刘彻甘心赴死,在这个大汉,毕夏震可还没有能让他死亦无悔的存在),可毕夏震比韩嫣知道得多。
再学渣,也多了两千多年的见识。
毕夏震肯定,一切反王都是纸老虎。
而且他大概记得,刘彻皇权稳固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兵权;让刘彻握牢兵权的,是卫青。
……好像在几年后,有一场迎击匈奴的战役,汉武帝用了卫青,而卫青也果然没让他失望?
……可那个几年,到底是几年来着?
毕夏震淡定着、淡定着,又茫然地眨了眨眼。
——所以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历史学渣的悲剧就在这里。
更悲剧的是,毕夏震不计前嫌、不耻下问,解开了系统胖娃的禁言令咨询,妈蛋在禁言时也三番两次出来刷存在感的死孩子,居然继续木着脸、机械音:
“你不是不乐意听我说话咩?现在还来问我做神马?小爷我现在,不.乐.意.说.话.了!”
毕夏震:“……”
#面瘫脸机械音却说着“咩”啦“神马”啦之类的萌音,你好意思?#
#小爷,你到底是谁家的小爷啊?抢小爷我的自称,死孩子你到底节操何在?#
#不乐意说话那你之前那二十八、九,不,三十二、三……咳咳,总之至少三十个字的话,都是放屁放出来的音儿呢?#
毕夏震默默忍下吐槽,顺便默默忽视自己悲剧的计数能力。
耐着性子哄“小爷”:“你不是说要‘朕’为‘将军解战袍’吗?你不给我些卫大将军的成功资料,我哪儿知道怎么帮他解战袍啊?”
卫青现在可连将军还不是呢!
要为将军解战袍,好歹先要给将军披上战袍吧?
毕夏震这话大概真掐住系统胖娃的脉门,面瘫脸娃娃虽然面瘫脸依旧,藕节似的腿却不自觉动了两下,胖嘟嘟嫩生生的大脚趾,在另一只脚背上蹭了蹭。
很生动,也很不“系统”的动作。
不过哪家系统会记仇、爱卖萌?
毕夏震的三观早给系统胖娃重置过一回,因此倒也不大惊小怪,继续诱哄:
“这要让牛干活,还要先让牛吃草呢,你总不会什么也不帮忙,就只限制我这不能说、那必须做,还时不时警告惩罚抹杀的吧?
好歹我该比牛高级点不是?怎么说都担着两条命呢!
你不会想着等我被抹杀、给我当陪葬吧?”
十分光棍一摊手:
“我可是个连战争策略游戏都玩不转的啊!若是你不帮忙……
现实倒是不可能各种死,因为我只能死一次,你大概也只能为宿主陪葬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