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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愣了愣，这个世道竟然真有这样的人吗，还是说，这个年轻太监有什么阴谋，旧主子们不仅早就失宠了，而且全都是历任皇上厌恶的女人，大清国经历三代帝王，北三所当中还没有一个旧主子可以活着出去。
所以她们这些曾经的旧主子，早就习惯了这种无人尊重的低贱地位，正因为如此，太监和宫女慢慢骑到了她们的头上。
不过太监和宫女始终是奴才，像娟子这样以下犯上的人毕竟是少数，但张得猛没有制止，于是娟子才会越来越嚣张。
不过今日不同，陈小天来了，张得猛也不得不站出来。
突然之间有人替她出头，令这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十分不解，心中猜测陈小天也许是另有目的。
女人梳理着杂乱的白发，说道，“多谢这位爷替老身解围，老身没事儿，如果真要惩治女官，老身说了不算，如果非要老身来处置，那就饶了她吧。”
女人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任何神色，陈小天也无法看到她表情想要表露什么，平淡，冷漠，也许是北三所孤寂劳累的日子将她磨得毫无脾气可言。
女人也没多做停留，轻轻看了娟子一眼，手里拿着木桶又走开了，似乎担水才是她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
张得猛看着女人的背影，说道，“这女人是秦氏，太祖皇帝时候的妃子，十七岁入宫，刚满二十便被太祖皇帝册封为妃，不过成为妃子不到一百天的时间里，与当时的皇后娘娘发生了争执，最后上升到了动手的地步，将皇后的胳膊拧断，我可听说，秦氏过去那脾气是相当暴躁。”
“之后呢？她便被打入冷宫？”陈小天问道。
“是的，其实太祖皇帝还是有些舍不得，但皇后重伤，秦氏不受罚那是说不过去的，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啊，皇后母仪天下，秦氏可以逃过一死，已经是太祖皇帝力排众议保下的。之后没过多久，太祖皇帝病逝，经过了十年高祖皇帝和当今圣上三十年的时间，四十年的时间过去，如今秦氏已经六十出头了。”
张得猛只是道出秦氏的一生，并没有同情的意思，在冷宫之中，又有哪位旧主子没这悲残的遭遇，张得猛见得多了，心中也激不起一丝浪花。
不过陈小天心中有些震撼，颇有感触，说道，“初入宫门，繁华恩宠尽裹身，四十流去，苍苍白发无期盼，这些旧主子们谁又会猜到她们会有这般下场，在深宫之中慢慢老去，前方什么也没有。”
张得猛已经看出陈小天是个多愁善感之人，指着娟子说道，“小天，这个女官秦氏说饶了她。”
秦氏饶了她，可陈小天没这想法，这种人必须杀一儆百，陈小天说道，“张公公，我不知道过去有没有从北三所出去的主子，我只想说，如果真有主子重获圣恩，哪怕只有一个，张公公也难保人头。”
陈小天的话可没有危言耸听，所有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大清国开国以来经历三代君主，整整七十年时间，就算现在没有一个能从冷宫出去，但不代表以后没有。
如果有，张得猛放纵手下的行为必是死罪。
张得猛的身子用力一震，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北三所里的旧主子没有一个能重获圣宠，连一个能活着出去的也没有，所以张得猛渐渐也开始放纵手下的行为。
不过今日陈小天的提醒，倒是让张得猛惊出一身冷汗。
张得猛说道，“小天，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将她的右手臂砍下，告诫北三所所有的人，旧主子虽然没有权势，但仍然是主子，也让别的各宫各殿的人知道。张公公想一想，现在各宫各殿的主子们谁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有朝一日会进入这北三所当中，所以，你如此尊重北三所里的旧主子，现在的主子们一定会对你心生好感的。”
陈小天的话已经讲得很明白，现在的一后四妃，北三所里旧主子们的今日，也许便是她们的明日，善待北三所里的人，一后四妃对张得猛能不尊重，心中能不有种微微喜欢的感觉吗。
如果北三所里的太监和宫女继续虐待这些旧主子，这些人能有好下场吗。
张得猛眼前如有金光一闪而过，拍了拍后脑勺，说得很有道理啊！
“兄弟，你真是哥哥的恩人啊，差点儿误了大事情，来了！把娟子拉下去，断其右臂！”
娟子瘫倒在地上，面无表情，原来很寻常的一桩事情，怎么这个小太监来了，全都变样了，被人拖走，娟子后悔已晚。
张得猛拍了拍陈小天的后背，此时对陈小天可是由衷的感激，“小天，走，咱们进屋去，我让下人开始把羊腿烤上来。”
进屋之后，张得猛才开始大倒苦水，虽然他岁数不大便当上了首领太监，可是北三所的首领太监算个什么，随便哪个宫的掌案太监也比他油水多。
北三所虽然有很多主子，可没有一个主子还有权势，说白了，这个首领太监当得很憋屈。
张得猛一直想调去别的地方，可苦无出路，敬事房元领太监他都找过了，可银子不够啊，听闻宋九指回来了，张得猛于是想去试一试。
去了几回，宋九指都没见他，连给个机会道明来意也不行，还好今日碰上了陈小天，于是张得猛把他相邀而来。
热腾腾的羊腿端了上来，张得猛吹了吹，猛的撕下一块腿上最肥实的部分，递给陈小天说道，“小天，你可不知道哥哥的苦啊，面对一群忧愁无助的主子，整天混吃混喝的下人，都把哥哥我搞得有些不太正常了。哎，小天，你和九爷关系不错，有机会帮哥哥我说说话，哥哥我不求升迁，能换个地方当首领太监就成。”
陈小天咬了一口羊腿，味道还不错，骚味腥味也去得差不多了，听了张得猛所讲，陈小天已经知道他的意图了，是要求官换地方。
宋九指绝对有这个能力，但宋九指可不是陈小天可以安排的，现在两人也刚建立起关系，陈小天可不能提出太多要求。
自己的事情还没搞定，自己怎么有功夫帮张得猛的忙。
陈小天说道，“张公公，话我可以帮你带给九爷，不过九爷刚回宫，有些事情他应该不会插手，还得一步一步来。北三所的事务小天刚才也与张公公谈了，只要善待旧主子，我想你一定可以如愿以偿的。”
陈小天没直接拒绝，总的来讲，虽然现在不太了解张得猛，但对这人的印象还是不错，至少肯听自己的话，没飞扬跋扈那种感觉。
张得猛长得很胖是有原因的，大口大口的吃着，嘴巴除了说话就没停过。
抹了抹嘴角边上的油，张得猛说道，“行，有兄弟这句话就成了，我也不急于一时，希望这一两年能有个变动吧，来来来，也别光顾着说话，咱们喝酒。”
连喝了三杯，张得猛掏出了一张银票，“小天，哥哥我能结识你，真是很高兴啊，那日在敬事房里，你可是敢给冯大总管提意见，哈哈，哥哥我佩服啊，也没什么见面礼，这一百两银票你先收着。”
“张公公，不用这样，小天能与张公公一起大口吃肉喝酒，也是小天的福气啊，不用这么见外。”
“唉，收下收下，这只是见面礼，以后九爷那里还得靠你多多帮衬着，送些东西，没银子可不成，哥哥我也不忍心让你掏腰包。”
陈小天不再推脱，收下了银票，没办法，非要给自己银子，不收下还显得自己有些高傲，不容易相处。
一会儿时间，一名小太监在外通传，“张公公，会计司有人找您。”
“来了，让他在院子里等一会儿。”张得猛起身擦了擦手，“小天，你先吃着，哥哥我出去一下，会计司有名官吏介绍个小太监到北三所。”
张得猛开门出去了，陈小天一想，会计司的官吏介绍小太监？难道是罗河？
“呵呵，罗大人。”
“呵呵，张公公，人我带来了，你给瞧瞧，就是有些口吃，别的没什么，做事情满利索的。”
来人正是罗河，他也没什么路子，最后想到了北三所，反正他也是收银子办事儿，能进宫当太监就成，至于在什么地方当差，这都不重要。
罗河对身边的年轻人说道，“这是张公公，北三所的首领太监，还不赶紧孝敬。”
年轻人掏出了五十两银子递了过去，“张……张公……公公好，一点……点儿心意，请……请笑……笑纳。”
其实上回与罗河见面，这事情已经谈妥了，张得猛刚要接过银票，此时屋门打开，陈小天走了出来。
“张公公，这结巴是做什么的呀，不会是你的手下吧，这样的人当差，难保不会得罪主子，影响张公公的声誉啊。”
张得猛的手很快缩了回去，一想，对呀，虽然北三所的人几乎不与外边儿的主子打交道，但要是碰上了，引来不满，这人可是自己招纳进来的。
张得猛现在很听陈小天的话，他认为陈小天所讲十分有道理，现在开始，他想离开北三所，就不能犯下任何的错误，也不能给犯错误留下一丝机会。
罗河一眼便看到了陈小天，妈的，这小子怎么又跑这儿来了，罗河说道，“张公公，别听小太监胡言乱语的，你是首领太监，我问你，人你收不收。”
“不收了。”张得猛回答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