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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冬天,王况还是有件事情在忙着的,那就是王凌的亲事。王凌已经是老大不小,二十二岁还没娶亲,在后世是年纪还小,但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大龄剩男了。
自打王凌回来后,就有那嗅觉灵敏的媒婆子找了上门来,但都被王凌给轰走了。等到王凌做了州衙门的班头,上门的媒人就更多,几乎都是些自认门当户对的人家托来的。可是很奇怪,王凌一概是给吃了闭门羹。
经过几次之后,王况开始怀疑王凌是不是有了自己中意的女子,要知道这时候孝道可是很重要的,孝与不孝往往在关键时候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升迁或贬职,甚至在犯事的时候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作为王村仅存的三人中的老大,那么他娶亲生子就成了衡量他孝与不孝的唯一标准。而以王凌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把这个给忽视掉。
因此打从去年一边让祝四娘子帮着物色合适女子外,王况还特地让客栈里最机灵的孙二随时留意王凌的动向,主要是看他常去哪个人家,见没见什么女子。听说为的是王凌的婚事,孙二自然是上心,有空没空就拎个食盒往州衙门跑,说是担心大郎公差时候饿着,因此州衙门里的衙役现在是和孙二打得火热,一见到孙二是满口一个一个的叫着孙兄弟。
不得不说,在军队里历练两年多的王凌还是有很高的“反侦察”能力,几个月下来,孙二除了知道王凌总会在每个月的十五这天固定去某个地方外,其他一无所获,因为王凌走路很快,三拐两拐的孙二就把人给跟丢了。被王况知道后,连踹了孙二几屁股,笑骂他枉费人称机灵鬼,竟然这么简单的跟人都会丢了:“你个笨啊,既然知道他去的固定方向,你第二次就在第一次跟丢人的地方守着,等来了就跟,再跟丢的话,第三次就又在第二次跟丢的地方守着,如此下去,不就找到了?”
工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昨天,总算让孙二给跟到了地方,是城外建溪边上的一户人家。王况听了大喜,今天正好趁了王凌在当班,连忙跟了孙二去看。
这是离河边不远的一所用毛竹建的低矮破烂的一大一小两间茅草房,墙是用竹片编的,小房子上树着个烟囱,应该是作为厨房用了,没看见厨房门,估计要从旁边的大点的屋子进去,这样建也省了一个门的木料。这样的茅草房整个建溪边上有不少,通常都是家中没什么劳力,为了节省挑水浇地的力气才选这盖的,劳力是节省了,可一到春夏发大水的时候,这河边的房子通常都保不住,因此但凡家中有劳力的,都不会选这里盖房子,而是选高处来盖。
茅草房前面是两小块用荆棘围成的菜地,中间是一条泥路。如今冬天,菜地里是光秃秃的,荆棘围得不是很紧密,有两只芦花母鸡带了群小鸡在左边的地里咯咯叫着刨食,老母鸡不时的从地里刨出一两条蚯蚓或是其它虫子,后面跟着的小鸡就扑楞楞的喳喳叫着飞奔上去抢夺,有两只小鸡一个一头的叼了条蚯蚓在拔河,边上另一只小鸡瞅准机会上去就是一口,把蚯蚓给夺了就跑,那两只就叽叽叫着在后面追。
屋子的门虚掩着,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其实那门已经很是破败,也无所谓关不关,大概只需要一脚就能把门给踹散架了。现在差不多是做饭的时间,其它有的茅屋里已经开始冒起了炊烟,不时有一两声狗叫混着喝斥声从不远处的几间茅草屋那传来,大约是远远的瞧见了王况和孙二两个陌生人。
王况走近前去,敲了敲门:“有人么?”
“谁呀?”一个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弱弱地响起,还伴着几声咳嗽。
王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声音,老妇人应该是卧病或者是体弱而卧在床上。想了想,以这所屋子的样子,自己就这么进去应该不会被人疑为恶人上门,就推门进去,用的力大了点,门被王况推得摇摇欲坠,吱呀似乎着不情不愿的摇晃着开了。。
进得屋来,才发现这是个四处漏风的屋子,在里面和外面几乎没什么区别,风从屋壁的竹片间的间隙漏进来,感觉比在外面更冷,王况就是穿了裘皮袄也不禁打个哆嗦,这时候王况才想起自己自穿过来后就没锻炼过身体:太懒了,还是要锻炼锻炼,也幸好现在是吃饱穿暖,要是还是以前几年在道观的景况,估计自己能不能挺过冬天都两说。
由于四处透光,因此屋里并不显得暗:一张破木案,几把竹制的马扎,靠河边的一面墙上开了个窗子,窗边也有个木案几,上面架着面巴掌大的铜镜,估计整个屋里最值钱的就是这面铜镜了。
在屋子一角处有张竹床,床上躺着个老妇人,身上盖着的是一床麻布缝的被子,已经破了,从被子的破洞里探出些枯黄的蒿草来。整个屋子里唯一完整的墙壁也就是这床靠着的两面,用草纸糊的密密的。竹床的一个脚已经缺了,用的是一根树枝顶着。
老妇人又问了句:“是大郎么?”却是没起身,只是把头从面向墙壁转了过来。王况这时候才发现老妇人两眼无神,估计是失明了。
王况没出声,用探询的目光看了看孙二。
“大娘,是大郎的弟弟王二郎。”孙二是知道怎么回事的,连忙回答。
“大郎都从没说过他还有个弟弟啊,快坐快坐,老妇眼瞎了,看不见,腿脚又不好,不能起身招待你们啦。”
王况找了个竹马扎坐下,眼神示意了下孙二,孙二会意,转身走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王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瞧这样子,这屋里和昨天孙二说的差不多,住的是母女两个,只是不知道这老妇人的女儿上哪去了。
“是二郎,老妇的屋里实在是不堪,也不知女儿烧得滚水没有,怠慢客人了。”床上的老妇人吃力地抬着头,手撑在床上想要起身来,王况见状,连忙站起来快步上前扶住:“大娘切莫起身,躺着就好。”
“唉,多亏了大郎啊,月月都送油米来,不然我们娘俩这冬天都不知道怎么过。大郎是好人啊。”老妇人没坚持着起来,也是她身子吃不消,就这撑一下就有点气喘得紧了。
“你是谁?在做什么?”一声清叱从身后传来,王况扭回头一看,却见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碎花小袄的娘子一手将个木盆扶在腰上,木盆里还有几件湿漉漉的衣服,一手握着个捣衣锤,正盯着王况。
小娘子身材不错,这是王况的第一印象;小娘子很凶,这是第二印象(见到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家里,能不凶吗?);小娘子很会保护自己,这是第三印象,原因是王况分明看见小娘子的脸上涂着锅灰,瞧不清长得啥样,不过看脸的轮廓,应该还是有点姿色的。嘿嘿,瞧不出啊,平日里楞头楞脑的王凌,眼光还是不错。当然了,这是以王况后世的眼光来看,若是以这个时候的眼光来看,这小娘子太瘦了。
见王况用审视的眼光打量自己,小娘子脸一红(王况猜的,因为这时候小娘子的眼睛躲闪了一下,随即又瞪得溜圆),握了握捣衣锤。
“丫儿啊,不得无礼,这是二郎,是大郎的弟弟。”床上老妇人听到了小娘子的质疑声,咳嗽着出声叫。
“哎呀!”小娘子一听说这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手里的捣衣锤是放也不是,握手里也不是,一会提起一会又放下。
“二郎见过嫂嫂。”王况见小娘子这模样,一时顽皮心起,就给小娘子正儿八经的做了个揖。反正王凌这两年推掉那么多媒婆子,估计就是心里有了这小娘子了,也不知道他为的什么原因,竟然在孙铭前和自己跟前绝口不提,要不是王况起了疑心让孙二跟着,至今恐怕还被瞒在鼓里。不管怎么着,这个嫂子是要定了。
“呀!你恁个胡说什么,谁个是你嫂嫂?”小娘子越发的慌乱起来,本来扶在腰上的木盆一下就扶不住了,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正好磕到一块青石上,散架了。
“娘子你啊,你想啊,我大哥这两年为了你推掉那么多媒婆子,难道不是为了嫂嫂你么?”王况板起脸,一本正经的掰起手指头:“我给你数数啊,前年,推掉了李媒婆为城北刘家做的媒,去年又推掉一、二、三、四。。。起码十几个媒婆子,今年光这个月,最少推掉了三个。呀,手指头不够用,数不过来了。”
见王况在那一本正经的掰指头数数,小娘子又急又乐,噗哧一下笑出了声来,手里的捣衣锤也没握住,掉到了地上,又弹了起来,翻了个个正好锤头朝下砸在王况的脚背上。
“哇呀。”王况正在数着,脚背上传来一阵疼,他闲笨脚,就没像其他人一样穿的是里面衬满了带毛羊皮的靴子,而只是一层的软皮靴,仅在脚底垫了厚厚的皮毛,大冬天的,脚本来就冻得有些麻,而那捣衣锤又是刚泡足了水的,份量十足,这一下砸下去就更加的疼。顿时王况捂着脚跳起了独脚戏,上蹿下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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