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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们逗乐了,笑着说:“大家别起哄了,今天谁来呀?讲个更精彩的,哪怕是现成的段子也好。只要能让人高兴、好笑,就行。今天够累的了,开开心,解解乏吧。”
一个文文静静的老鬼走了出来:“既然这样,我就来一段吧。这是臭我们教书匠的,现成的段子。听过的先生们请忍一忍,让没听过的听听吧。虽然把我们教书匠臭的不轻,听后琢磨琢磨,对我们待人接物,居家过日子还是有点启发的------
话说一个叫金细文的先生,在一个叫刘郢的村子里设馆。这老先生,不仅才高八斗,为人也高风亮节,在四里八乡的口碑真是甚好。因此不仅本村的孩子个个拜入了他的门下,也招来了邻村富户,富员外的公子慕名来求学了。
一年下来,这位老先生对众弟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真是精教、勤勉、耐心的开导;功夫不负有心人,众门生都受益颇多。
再说,天下人只要做了父母,不管穷富,贵贱,望子成龙的心情都是不经相同的。所以,对有学问的老师也就都敬若神明,而且还都想尽一切能够溜拍的机会和办法,来拉近和老师的距离,目的吗就不用再说了。因此年终便寻到了一致的由头,请先生的酒局,拉拉关系,套套近乎了。
这些饭局,金先生虽然百般的推脱,满口不能叨扰的漂亮词,但是说真的,心里还是一百二十个想去的。这也难怪,穷教书匠,收入微薄,还要苦撑面子,生活过的也真是清苦;应一个饭局,不仅可以大大地解馋一次,就是连下一顿的米也给省了。这当然还是大大的,正当的,有面子的巧事、好事;而且还可以听到那些让人心醉的恭维,和自己都不敢想到的赞誉。虽然乡下人说的不那么高雅,但是心情却都是非常真实的。
所以,这位老先生虽然是漂亮的客套推辞话说了一大车,饭局却是一个也没落。也就是说,他是不管酒席的好歹高低一概的通吃了。
看看的就过了腊月二十,到了年底了,饭局也就结束了。老先生帮着夫人烧火蒸过年的包子,心里不由暗暗的盘算起饭局来:一家,两家,三家------本村已经全部吃完了,不由的暗暗叹道:好日子真是容易过呀!辛辛苦苦一年挣下的饭局,没觉着就这么吃完了!没想头了,就回味起一家家酒席上解馋的菜来。人家说‘画饼充饥’,这位老先生,现在是神游解馋了。
包子还没有蒸好,他老人家已经是神品了一遍。又不禁在心里琢磨起谁家的最好,最丰盛来。最后,不得不承认,这酒席的好坏,可是不能完全看主人的心情,还是得看家底:家里越富裕席面就越好。最好的席面当然要数本村的庄主——刘员外的了。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鸡鸭鱼肉也都是应有尽有了。
想到这,老先生恍然大悟,门生中家里最富裕的,当属邻村富员外的家了。可是他家还没有请哪?这老先生从这一刻起,又有了盼头。也就从这一刻开始,就盼开了,而且越盼越心焦。
二十七都过去了,富家还没来,老先生心里微微有点不快了。
二十八又过去了,富家还没来人,这心里就有些不满了。不由的在心里想:这富生,难道就没有跟父母说,我对他花的心血?
二十九也过去了,富家依旧没来人。老先生开始生气了。不由的在心里暗骂财主:真是为富不仁,连一般的贫家小户都不如。真是不知理!
等到了三十的早上,老先生是彻底的失望了,借助给邻里书写对联来排解心中的不快。约莫到了辰时,富生驾着马车,突然一阵风般的到了门口。他亮了一个响鞭,喝住了马,跳下马车兴高采烈的叫着先生,跑了进来——
到了先生面前,恭敬的说:“先生!这是家父请您过府饮酒的帖子。先生!到时候我驾车来接您。”
老先生心里有气,本不想理他:可一来有邻里在场不能失了礼数;二来也不忍心真扫了,正在兴头上学生的面子;三吗——也更舍不得,这近乎失而复得的酒宴。
于是便矜持的说:“让尊父费心了。我正为高邻书写春联,就交给你师母吧。”
师母接过请柬就随手插进供案后,挂在墙上的陈放书信的布袋内,就又忙去了。
吃过午饭,一空闲下来,这个老先生就惦记起饭局来了,便问老伴:“夫人?东家的请柬是几日呀。”
师母:“在文袋里,你自己看去就是了。”
老先生便背着双手,踱到香案前,上身微微前探,右手优雅的抬起,慢慢的探出,捏住请柬的上角一点一点轻轻的提起,渐渐的露出中间竖写的:恭请金老夫子屈驾于乙丑年正月初——下面又一点点的露出了完整的一横,便觉一切了然,手一松,请柬又落回袋里。
晚上,师母问先生:“相公,晚上怎么备饭?”
老先生优雅的说:“明日东家请宴,今晚给学生热两个包子即可。”
师母依言给他准备了两个包子。说到金先生家的包子,那可真是食不厌精的典范。不仅向一般人家那样尽量追求陷精,面细;更有别于人家的是,做工精细,小巧精美,个大不能超过牛眼。要是田里劳作的壮汉,一口可以填下三个去。老先生文雅地进了晚饭,就睡到床上静等天明。
终于熬到了天亮,师母又问:“夫子!早晨想用点什么?”
金先生说:“一会东家来请饮宴,就不准备了吧。”
于是,这金先生就瞪着两眼看着东方慢慢的变红,续而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接着一点点爬上三竿,只是始终不见东家来接。便装模作样的拿着书,数着肚子里的咕噜熬着时间。看看日以过午,想必是不会来了。心里的失望变成了气恼,但是又不能在妻子面前露出来,便强装无事的再次踱到香案前,依然优雅的抽起请柬来,这回他没有心思看前面的字了,就等着一字的露头。看完一横,继续向下看,果然,下面又一点点的露出完整的一横。于是心里恍然大悟,唉!竟是学生我性急之过也,原来是个二字。唉!初二才是东家请宴的日子呀。当然也不好意思叫媳妇补做午饭,便借口年饱不饿,忍了。
晚饭,师母再问时,他本想叫多做一些,又怕被媳妇看破内情,看轻自己。便咬着牙说:“那就再给我热两个包子吧。”
这一夜可要比昨夜难熬多了,可是再难熬,也还是终于被他熬到了天亮!
媳妇又问:“当家的!今日如何做早饭呀?”
他心里想:如果在家吃了早饭,午饭时肯定就要少吃了。这两天的饿岂不白挨了,一咬牙,又以年饱忍了。
可是竟然又出怪了,溜溜的又熬过去了大半天,东家还是没车来接。这时的老先生是数着眼前的金星度时间了。看看已经过午,就再也沉不住气了,顾不及体面快步走到香案前,抓起请柬猛地一下抽了出来。唉!原来下面竟然还有一横,竟然是初三。
看罢多时,老先生才所有表示,轻轻的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叹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小小的一张请柬,便看出了学生我为师不严的缺憾来了。一、二、三,三个字本应有的变化,自己的得意弟子竟然都是一点也没有写出来,为师之过也。”
没等媳妇再问,就喊道:“夫人!晚上再给我热两个包子。”
这一夜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恐怕就只有老先生自己知道了。
早晨师母再问怎么吃早饭的时候。老先生想:我这二十四拜都拜了,还在乎最后这一哆嗦吗?再咬咬牙吧!于是咬紧后槽牙依然回了一句:“年饱不饿,还是算了吧。”
按现在也就是*点钟的光景,富公子打扮的精精神神的驾着马车真的就来了。这位老先生,没有再向以前那样推三阻四的客套一回。只说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就上了车。
大家知道,他不是不想还做做样子,客套一下,维持一点面子;而是实在是饿的讲不动了。一路上,虽然是慢车缓行,老先生依然是被晃得头晕脑胀,心中难受。好不容易坚持到了,连寒暄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推说晕车减免了。
主家献上茶来,原本不渴。是啊,他怎么会渴,这几天就是靠水撑着的肚子的,可真是喝亏了心。但是闻着主人家的茶,仅飘出了诱人的香甜味,不禁尝了尝,竟然是糖茶。他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一口接着一口的,把一大碗喝了个精光。饥饿的火烧火燎的心里还真就舒服了许多。不由在心里感叹:‘这糖茶还真是能充饥啊!’
主人急忙帮续上,接着点心也就一样一样的摆上来了,此时的他哪还管得了自己的嘴?正宴摆上来前,他是忍着忍着还是装了个八成饱。等到丰盛的酒菜摆上来,他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肚子,一直吃到午后才宾主尽欢而散。
主人家套车相送,被他坚决的谢绝了。言说:“穷学生,享不了那份福,来的时候以颇受罪。这回去,就自己慢慢的走,安步当车了吧。好在路不远,片刻就到,”
告辞而归,暖暖的阳光,晒的身上很舒服。走出一段路看看没人了,又把裤带松了松,才继续往前走。现在真是舒服,心满意足的,挺着肚皮向前走。
唉!真是乐极生悲,天不作美:出村没多远,突然从后面赶上来一阵疾风,呼啦啦,疾驰而过,偏巧就把他的礼貌给吹掉在了面前。
他忙弯腰去捡。可刚把身子立直酒菜就跑到了嘴里,忙的咽下。想蹲身侧着去够,身子刚侧一点,酒菜又跑到了嘴里,于是只好又无奈的放弃。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站在那里想等个过路的人,帮个忙,拣一下。可站着等了半天,偏偏就没有一个人打这儿经过。要是就这样走了,不要了,又舍不得。这可是一顶刚刚才戴两年的新帽子啊!
实在没法,就急中生智用脚轻轻踢着,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就这样一直踢出一里多地,前面终于来了一个人,老先生松了一口气,便不走了,就站住等着。眼看那人渐走渐近,看清了,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媳妇。
等这媳妇到了近前,便忙陪着笑脸说:“大姐!学生麻烦你帮我把帽子捡起来好吗?”
女的没理他。并且要绕开他过去------
他顾不得斯文了,厚着老脸挡到媳妇的前面:“大姐!还是请你帮帮忙吧。学生这厢有礼了!”
说着,还真抱了抱拳——此时的他,也只能抱抱拳了。
没成想,女的却气呼呼的说:“你没长眼睛啊。”
意外的听到女人口出不逊,老先生不由的一惊,忘记了礼数。不由的定睛朝女人身上看去——哦!原来女人也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
于是,便恍然大悟,抱歉的说:“对不起大姐!学生不知道你也是在东家吃酒的!”
众鬼笑的一片东道西歪,嘻嘻哈哈的说:“这可把斯文有礼的先生们孬到家了。请问先生你贵姓呀?”
文雅的老鬼,文静的抱抱拳说:“免贵!鄙人姓辛。”
众鬼不约而同的喊道:“啊!你原来就是金先生呀,久仰!久仰!”
辛老鬼哭笑不得的骂道:“你们这帮坏鬼!我费了半天吐沫星子给你们讲故事,你们却变着法子拿我开心。别得意,这个金先生虽说是教书先生,可身上却有着大多数人的影子。大家把自己和他比比,就都笑不出来了。”
几个力巴鬼说:“别逗了,辛先生。你也是教书的,可能会觉得有象自己的地方。可这又与咱们何干!就我们吧,求爹爹、拜奶奶的取了个媳妇,哪会像他那样,即当下人使唤,又当贼防着?”
辛老鬼:“别睁眼说瞎话。你们真就一点没这么着,说实话!”
几个鬼被问急了,就反问道:“这么说来,你就是这样防着的了?”
辛老鬼感慨的说:“就是因为我没这么做,才会让我屋里的那个贱人把我给看轻了,整日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信口开河。常常弄的我是颜面扫地,真是有辱斯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