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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燧站在一个高处,看着自己的士兵一波波的朝敌人的小小阵地涌去,四门七十五毫米山炮和二十多挺马克沁机枪发射的火力都把敌人的阵地完全淹没了。就算是用这国内首屈一指的火力打击,第一次进攻也失败了。还不包括前哨侦察行动中自己损失的一个心爱的排长。他对江防军的战斗力从来没有低估过,这支部队也许组织训练不够近代化,但是其中有些营队还是足够的玩命。饶是如此,对这个前哨营的战斗力,他还是在心里感到讶异。
本来大家都以为以苏沪革命军训练最好,战斗力最强的第一团打头阵,只要一个骑兵的威力搜索,就可以把这些前哨阵地驱逐干净的。步兵完全可以采用旅次行军的办法轻松前进。还是他坚持展开了战斗行军队形,虽然到中午才赶到秣陵关,迟到了四个小时的样子。但是正好接应上了吃了小亏的骑兵搜索部队,就势放列大炮和机枪,队形都不用怎么调整的发起了进攻。
一个挂了彩的连长蹲在他面前诉苦:“这个营的江防军简直是疯子!我们头几炮就把他们唯一的一架机枪打坏了。弟兄们举着枪就冲进了卡子里。结果他们的管带举着铡刀就和手下冲了上来,我们拼了几下刺刀,连里有的新兵没有练习过白刃战,吓得退了下来,结果就带着全连一起退了。团长,是我无能,你处罚我。”
何燧哼了一声,心里只有一种脱光了膀子上阵和那个江防军管带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半晌才压抑了下来,他已经不是那个队官啦。已经是一个管着二千来人,诸兵种合成的团座了。
“敌人是疯子?你们就要比他们还疯!我们的火力强过敌人,拼不过他们不是退却的理由!这次是第一次正式上阵,我原谅你们,不要让我下次再看到这种情况!”连长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团长,不用下次,我马上就带弟兄们再上去!我们第9镇在江防军手里吃过亏,在上海又练了那么久的兵,老子跟他们拼啦!”
何燧冷冷道:“不用你再上去拼了,二营的四连已经把敌人阵地拿下来了。”
那个连长转头一看,本来打得象刮风一样的机枪火力已经慢慢停了下来,几十个人影从阵地里跳了出来,朝南面溃散着跑去。二营八连的一百多条步枪慢慢的朝前逼了过去。一个粗壮的人影从泥土里钻了出来,长嚎一声:“老子生是张大帅的人,死是张大帅的鬼!”
何燧放下望远镜,淡淡道:“是条汉子,把他好好埋了。”一个护兵帮他将大衣披上。他突然皱眉问道:“副团长呢?”几个护兵低头不敢吭声。何燧怒瞪他们一眼,知道陈山河肯定又是耐不住性子跑上火线了。他担心老同学安全,大步的朝前走去。这短短一二千米的道路,沿路都是自己战死将士的遗体和彩号,粗粗一估计,伤亡大概有五六十人之多。以超过对手百倍的火力,仗却打成这样,他心里实在是非常的恼火。
走到最前面,江防军用木头和泥土搭起来的卡子整个被大炮和机枪火力打烂了。江防军花布包头,穿着号褂的尸体到处都是,那个敌人管带官尸体被打得跟筛子一样,斜躺在一个缓坡上。陈山河果然在发起第二次冲锋二营四连队伍里。抄着一支步枪,刺刀已经拼弯了,俊秀的脸上全是硝烟尘土。
何燧也懒得说他什么,说心里话,他当时也有冲上去的冲动,只是给陈山河抢先了一步。他将眼光远远的向南望去,更多,更凶悍的敌人,还在那里。
随着这个短暂的前哨战之后,苏沪革命军在中央,镇军在西面,陆续赶来的浙军在东面。慢慢的向钟山一线逼近了过去。苏沪革命军最前锋的骑兵搜索部队,已经逼近了雨花台前沿。苏沪革命军直属的长江舰队,也在和狮子山炮台对峙,封锁南北江面。最激烈的战事,即将爆发。
雨辰在帐篷搭成的联军副总司令办公处里,正忙着办事会客。陈山河低着头站在他的身边,站得笔直的。雨辰也不去理他,先和几个赶来拜会的江苏咨议局议员谈话。这些咨议局的代表以雷奋为首,都是张季直在江苏活动时手下的得力干将。
大家谈到现在已经全国有十三省光复,江西光复斩断了长江腰肋,而山西独立又威胁直隶和京汉线。惟有江苏还未光复,实在是让人焦心已极。说到后来,雨辰慨然道:“各位老先生放心,虽然兄弟在联军里并不是主事的人物,但是在这里也给各位拍个胸脯,十天之内,定然让江苏省厕身在独立的十四省之林!现在北方袁某人手上不过六七镇的兵力,一半在武汉,一个在山东看家,还放一个在河南,还有两个面对着山西,也不是很稳,只要南京打下来,长江一线,咱们就完全连成一气了。光复大业,也就完全底定。兄弟敢不卖命!”
雷奋的老师张季直现在在给雨辰当着光复银行的董事长,有时还和雨辰书信往还,起着半个幕僚的身份。他自觉得和雨辰的情分不同,左右看看,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吴禄祯这个在北方本来最有可为的同志…………拿下南京,将军准备如何展布经济?将军当过上海都督,再当江苏的都督,也是理所当然,我们咨议局的同仁,是再赞同不过了。”
雨辰慌忙摇手:“说笑了说笑了,兄弟这个联军副司令都做得兢兢业业,提心吊胆的,前面有那么多革命前辈在,兄弟无论如何不敢有趱的。这些话,切末要再提起。兄弟不过是一革命的马前卒,当什么官,有什么地位并不在新上。”。
几个久在宦海沉浮的议员都哈哈一笑,以为这个青年不过是说些面子话罢了。雷奋却想到他老师给他写的那封信:“雨辰其人,重其实而不重其名,重兵财二物远过于名号地位多矣。行事多于流俗之人不同,但过于持其一端,也非正理。江苏都督一位,当为其所必争。”他淡淡笑了笑,劝进的事情,慢慢来。
雨辰起身将几位议员送出了门,还没来得及坐下来。镇军的军需处长就带着表册过来了。雨辰接过请领的单据一看,皱眉道:“出发前,我已经给镇军全部发足了一个月光复饷,还发了二万元的开拔费,子弹也接济了二十万粒。现在镇军也还没有见仗,怎么又要三万元的特别费,再接济十万粒子弹?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军需处长向雨辰行了个礼:“这个特别费是雇募夫役的费用,是参谋长特别指出一定要请领的。子弹因为来日大战,需要多些准备。”
谈到真金白银的时候,雨辰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心底下明白,这种雇募夫役的费用,向来都是部队长自己落腰包,临时反正有的是夫子可以抓。在苏沪革命军里,现在他是通过军需处统一雇募夫子,实在的发钱给他们,再视情况需要,分发到各个部队,绝不允许部队长随便来报销。他猜到估计这是陶骏保的主意,他是候补道的身份,当惯了官的。在镇江苦够了,现在就想捞一票。对这个阴沉沉的人物,他向来没什么好感,也懒得笼络。他拿过一张条子,批下几个大字:“特别费请领不许,子弹如数拨发。”就交给了那个军需官。
那个军需官脸色很难看:“副司令,这是参谋长亲自请领的。”雨辰笑笑:“你和参谋长说去,现在经费很艰难,请他多体谅一些。”
吴采正好过来,带着几个参谋提着图囊,看到那军需官离开。问道:“镇军又来要钱?”雨辰笑笑:“我把他打发了,陶骏保也真不识趣。”吴采摇摇头:“司令要我们做的攻击雨花台、紫金山一线的计划,参谋处已经做好了,特来和司令呈报。”正一头说一边走进帐篷,看陈山河还乖乖的站在那里,吴采笑道:“无病,你小子又犯什么事情了?”
雨辰笑道:“这家伙又自己扛枪和步兵一起冲锋,浑忘了自己是个副团长,灼然拿他没办法,送到我这里,我让他罚站冷静一下。”陈山河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吴采,想让他求情。吴采冷冷道:“活该!多站一会,好好想清楚,咱们要你不是当步兵!副团长你不要干,自然有人干。”
雨辰没理陈山河,就和吴采一起把图囊的地图拿出来,和几个参谋一起商议起攻击计划来。
陶骏保一下将军需官手中的表册摔在地上:“他说不发特别费!”林述庆看着陶骏保在那里狂怒。心下也略略的有些不以为然。他本人是一芥不取,但知道自己手底下军官也苦够了,现在有3万特别费大家分分,倒也是提起士气的好事情。所以也就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了。看陶骏保气成那样,他只好劝道:“参谋长,没有就没有了。钱在他的手里,我们是没办法可以想的,反正饷也有了,子弹也够了,还不是一样打仗?”
陶骏保让军需官退了下去,深呼吸几下平复自己的情绪,眼睛里幽幽的闪动着光芒:“司令,我倒不是为这3万块钱的事情这么生气,是为司令你担心啊。”
林述庆是个直脾气人,有些不解:“这话怎么说?”陶骏保冷冷道:“现在雨辰的部队最强,经济大权也全控制在他那里,咱们联军虽然是以您为首的名义,但是其实还不是全操控在雨辰的手里面?克服南京之后,这个江苏军政府都督的名义,是给您还是给他?他在上海站不住脚,就想来江苏争这么个位置。把您顶在头上,打输了,自然是您的责任,打赢了,他就可以借着操控联军的全权的身份,顺理成章的爬上去。我们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林述庆对钱没什么兴趣,但是对革命大功臣,江苏都督的名义还是非常热中。其实就算陶骏保不说,他心里这些日子也在反复的掂量这些事情。雨辰虽然自居副司令的名义,但是三军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浙军有什么事情都到他那里联络。反而没什么他这个总司令什么事情了。就算自己的镇军,也是眼馋他部队的待遇和装备,军心很是浮动。这个事情,还真不知道怎么解决。
他恩了一声,并不说话。等着陶骏保说下去。陶骏保果然说出了他的打算:“现在上海都督是陈其美,司令和他也早有联系,又都是同盟会的同志。雨辰不过借着上海的财物支撑才这么跋扈。要是上海改支持我们…………”
林述庆顿时抨然心动。
陶骏保说得很实在,从他们这个角度来考虑,也实在是很有诱惑力的选择。当时他们镇江才光复的时候,也派代表去找过陈其美。当时陈其美是满口应承。后来没想到给雨辰夺得了上海都督的位置。陈其美郁闷得谁的代表都不见。现在他已经当了上海都督,是不是情况又不一样了?
林述庆眼光和陶骏保对上,陶骏保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林述庆沉吟半晌:“那这事情……谁去办?”陶骏保微笑道:“自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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