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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在《强学文摘》上的高调主战使得翁同龢头一次感受到也许自己的老对手真的动了真格的,最令他头痛的便是来自李鸿章的军购奏折,上千万两的军费足以让他急得去跳楼,就是这样,来自内务府那帮讨债鬼的压力也不小,好在自己与那桐、福的关系不错,两边都还没有谈崩,但是从种种蛛丝马迹上来看,老翁已经感觉到储秀宫那位对他的怨气了。
尽管入了军机处,为太后贺寿所开的恩科也照样开考,张就是在三天前走入了大清帝国最高考场。主考的除了翁同龢之外,还有已经以身体健康为由退出军机的张之万,一切都在翁同龢的运作之中。张的卷子由收卷官黄思永拿上来胡名之后放在了那一摞中的第一个,在交给翁同龢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着翁同龢拍拍这本卷子。
这一次翁同龢终于不再出错了,他急不可耐的将张的卷子抽出来,一边看一边还故意的称赞,看完后双手用力一合——对于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来说,这么一合也算是他最大的力气了。
“此卷非元不可,以老夫之意就这么定了!”
几个主考官相互看了一眼,最终只有张之万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翁师傅,这才是第一本,最起码也要多看几本?若是让外面的言官知道了,这还了得?!芝翁、兰公你们二位如何?”
张之万也是中过状元的人,而且还在翁同龢之前,若说这翰林之中最重辈分。就算阅卷大臣名单上翁同龢在张之万之前。依照科场的规矩,张之万对这轮元还是有相当大地发言权地,如果两人交好的话。甚至还得由张之万来订第一名。末了张之万所说的芝翁和兰公便是同为阅卷大臣地麟书和李鸿藻。
张之万小小的计谋并没有成功,其实也算不上是计谋,先且不说这本卷子的质量如何,只读了一本卷子便定元,这恐怕也算是自有科举考试一来的一桩奇闻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翁同龢本来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只是他新入军机心气难免要高了点,再加上数次提拔张都闹了乌龙,眼看太后六十大寿之后皇帝就要真正的把持朝政了,同时也出于张地年龄考虑,他必须要让张成为状元,以此为基点以最快的速度将张提拔到中枢的位置,成为帝党的中坚人物——翁同龢的心里急啊!
李鸿藻看看翁同龢,拿过卷子翻看了一阵淡淡的说道:“叔平所得这一卷。的确非同凡响,拔置第一不为过分!”
志锐听后故意大声说道:“兰公德高望重,翁师傅为阅卷大臣首位,自可定为定元!”
张之万刚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薛允升扯扯他地衣角小声说道:“咱没有个妹妹养在景仁宫!”
张之万听后楞了一下,再想想自己弄过这次大考也就回乡养老了。犯不着多得罪人,只是看不过翁同龢的做派而已。再想想薛允升所说的那句话,心中更是明了——志锐是翁同龢的门下,同时更是景仁宫珍妃地堂哥,李鸿藻能够容忍这份卷子,毫无疑问就是传言中那个张了。想通了这些关节,曾经也有过豪情万丈的张之万退缩了,当他回头看看这个象征着帝国选拔人才最高地考场,他心中只剩下迷惑、不解、哀叹?也许还有其他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在半个月后向皇帝太后请辞永远的离开了这座权力都城。
当皇帝的内侍唱名道:“第一名,南通张!”的时候,翁同龢的心终于落了地,十几年的精心操作,直到今天才得以成功,让这个老人颇为欣慰,高兴的说道:“皇帝,状元张,会试以六十名中,适逢皇太后六十万寿,可谓恩科得人贺,此乃天作之喜!”
光绪皇帝自然知道自己的老师是非常看重张这个人的,同时也知道老师的打算,尽快的为自己建立一个辅政班底,以便在今后逐步替换掉太后的人马,便高兴的说道:“是啊!怎么朕就没有想到呢?快去派人到西苑,把这个消息告诉圣母皇太后知道!”
为了弥补朝廷的财政不足,经过光绪皇帝的同意,翁同龢所主持的户部开始对外筹借款项,因为是大清国借款安全上有保障,同时也可以通过借款获得一定的政治利益,户部刚和汇丰银行接触后,便非常容易的获得了一千万两白银。
虽然白银还没有到手,但是有着一千万两翁同龢心中总算是踏实了不少,李鸿章那些军购奏章掐头去尾,户部说什么也只给了八百万两,这一千万两加上手头上还剩下的,还有各省交解过来的赋税等款项,熬到战争结束怎
差不多了。
不过翁同龢放心的太早了,他似乎忘记了旁边虎视眈眈的内务府,户部借了这么大一笔款项,那就差心肝就要变成银子的内务府哪里肯放过翁同龢?翁同龢倒是有心隐瞒这笔借款,但是户部是大清的钱袋子,里面满族权贵也安插了不少人进来捞银子,这边借款合同刚刚签订,那边就已经闻到银子的味道寻过来张手要钱了。
“户部不是内务府的荷包!”这句话早就传到慈禧的耳中,加上这几日内务府居然没有从户部手中讨来一两银子,内务府也就豁出去撕破脸皮在慈禧太后的面前狠狠的告了翁同龢一状。
翁同龢自然也有自己的耳目,传出来的话告诉他太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把内务府给骂了一通。老翁同学听后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对于这个女人他了解甚深,她对翁家也算是颇为宠信,这些年来就是单独召见他也有十来次。这在别的大臣甚至是李鸿章等人都是很少见的。不过这种对翁家地宠信随着皇帝亲政后就变得慢慢疏远了。这几年在京师地官场上更是传出了“后党”、“帝党”这样的名词。后党自然不必提,皇帝大婚后依然不能够真正执掌朝局,这后党一词已经明显指向了慈禧太后;至于“帝党”这就深得玩味了。不管怎么说,他翁同龢作为帝师,这帝党第一人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不过还没有等翁同龢称赞慈禧太后识大体地时候,却听到了另外一个令他魂飞魄散的消息——“从即日起,圣母皇太后乾清宫召对!”
慈禧太后的这道懿旨恰恰击中翁同龢的要害——他之所以这么努力讨好太后,为此还动用了扣押北洋水师的银子来给太后修园子。就是希望太后能够在园子修好后从此退出大清的政治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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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乾清宫召对,这又算什么?!”翁同龢郁闷了。
正当慈禧太后、内务府、翁同龢在一张赌桌上玩轮盘地时候,朝鲜的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四月二十日,日本驻朝公使大岛圭介率领护卫队八百人直趋汉城与卫汝贵部相遇展开激战,卫汝贵大胜毙敌数百人,汉城之危立解……
这封战报犹如一剂强心针,大清国上下仿佛官员都变成了智珠在握,谋胜千里的将才。满朝都在讨论如果怎么样,则日本打败,韩局立解……
谭延闿算是比北京早一天知道这个消息,接到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他感到意外了。不过想想也差不多,日本人毕竟才只有八百人而已。而在汉城有卫汝贵和左宝贵两个总兵,至少七千人左右的兵力,粉碎日本的奇兵夺去汉城的计划并不困难。
不过谭延闿实在是太低估这个时代的将领造假地本事了,事实上是卫汝贵两千二百人在距离汉城不到一百里的地方遭遇了日军。日军连日行军精神不济,加上地形对于卫汝贵非常有利,大岛圭介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便选择了脱离与清军的接触,死伤不过才十一人——在这个时候卫汝贵伪造了电报。
在第二天拂晓地时候,大岛圭介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只是一个冲锋,卫汝贵便率先逃跑,与第一天截然不同,八百日军追击卫汝贵部一直到了汉城城墙之下,两千士卒居然损失一千!
好在左宝贵反应及时,清军在汉城布下了重兵并没有分散,面对尾随而来的日军,左宝贵在汉城城墙上架起了步兵炮轰击日军。不过此时卫汝贵居然从北门逃跑,被左宝贵地亲兵追回,此时为了坚定士卒守城决心,左宝贵令人抬出五箱洋银砸在城头上,誓死抵抗日军。
其实日军人数并不多,而且来得时候非常匆忙,只有一门青铜火炮,论性能远不及北洋所使用的克虏伯行营炮,只是顺带缴获了卫汝贵所携带的三门,这才有攻城的打算。不过左宝贵手里面有八门行营炮,再加上汉城原有的青铜炮,在火力上胜出日军数倍,坚决抵抗之下,人数还不到一千的日军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
打消了日军攻城的打算之后,左宝贵生怕卫汝贵逃脱会乱了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便派亲兵将卫汝贵严加看管起来,所属兵勇全部归属于自己麾下,并且在战局稳定下来之后立刻发送电报,北洋这才得到了真实的战报。
“卫汝贵庸暗,给朝鲜发报,让左宝贵统属负责守卫汉城!”李鸿章嘶哑着嗓子大力拍着桌子说道。
面对李鸿章的怒气,一时间直隶总督府签押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谭延闿看到除了张佩纶还像已往一样不急不缓的扇动扇子之外,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原来北洋上下也怕老李同学发火啊?!”
堂,当前还是以两事为先……”谭延闿站出来说道。
“请说!”李鸿章抬起头看看谭延闿,再看看签押房中其他人,也知道刚才自己的火气是大了些。
“第一便是守卫汉城,到底有多少日军到了汉城?左宝贵哪里粮饷军备是否足以应对?其二便是日军怎么来的?日军既然敢进攻汉城这样的大城市,这数量应该不算少,可是再多地日军也需要有船来运。日军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向朝鲜运进陆军地?水师必须对日本舰队进行巡防。从而限制登陆朝鲜日军的规模!”
“我们到现在也只能够控制朝鲜的北部,南部要不是因为汉城离牙山近,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占据汉城。日本人在南方随便找个地方便可以登陆朝鲜了,不过看左宝贵来电,这日军人数尚且不多,而且所携带地装备也只有一门青铜炮,攻城用的火炮还是缴获卫汝贵的……”张佩纶开口说道。
谭延闿看看张佩纶,他也看了一眼谭延闿。微微一笑扇动扇子继续说道:“可见围攻汉城的日军并不多,而且他们也准备的并不充分。诚如组安所说,当前要务还是在水师能不能发现日军舰队……”
正当李鸿章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经方匆忙从外面跑进来说道:“父亲,英国那边来电,日本委托法国所建造地三景舰中的最后一艘桥立舰已经于十天前离开法国返回日本了!”
谭延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眼睛一亮,扭头的时候却看到张佩纶在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朝张佩纶做了个请的姿势。张佩纶转身对李鸿章说道:“中堂,这是一个机会,日舰回国必然要经过南海北上才可以,沿途也必须停留。中堂可下令让沿途的驻各国公使密切注意,一旦发现日舰停靠立刻向国内报告它的方位。万万不可放虎归山,定要在半途劫杀!”
李经方听后却有些气鼓鼓的看着张佩纶,仿佛要把他给吃了一样——他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是想要向李鸿章提议半道劫杀桥立舰的,可惜让张佩纶给抢了先。
“桥立舰是日本为了对付水师定镇两舰所专门建造地三景舰的最后一艘,其大小与前段时间被济远舰击沉的严岛舰一般。日本尽管已经有了诸如吉野、浪速这样的新式战舰,但是心中对我定镇两舰顾忌颇深,不惜重金购进三景舰,可见对其重视程度,眼下严岛舰已沉,若是我们再将桥立击沉地话,那将会在外交上对我们极为有利,甚至可以逼迫日本让步也不是不可能!”谭延闿笑着说道。。
“击沉桥立迫使日本停战的可能性非常大,这样我们也不用向俄国人低头来出让朝鲜地利益了……”李经方立刻反应过来,将话题引向外交,这方面可是张佩纶所不熟悉的,只要能够打击到张佩纶,他从来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丁军门,北洋水师,国之精粹,亦是老夫的性命所在也!半途劫杀桥立舰,你这个统领北洋水师的提督给老夫回个话!”李鸿章沉思片刻后用手指轻轻敲击桌子,将视线转移到丁汝昌的身上。
丁汝昌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单腿跪地说道:“中堂,汝昌蒙朝廷厚恩,更得中堂大人知遇之恩,常思唯有已死才能图报……属下今日不作虚言,苍天在上,我汝昌与水师定将日舰劫杀于海上!”
李鸿章从今天早上就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略略松弛了一些,说道:“志诚可嘉!志诚可待!对日不免一战,老夫心中亦添了底气!起来,你这就回刘公岛海军公所,准备调集战舰,补充给养,随时等候老夫的号令出海巡视,一旦发现日舰桥立,即刻击沉,务必使其不能返回日本!”
听了李鸿章的话后,谭延闿在心中也是暗叹了一声:“老李还是不愿意和日本人死拼到底,如果有捷径可以走,可以避免战争损及北洋水师,他什么都肯做——北洋水师是他在晚清官场上保持其独立的根本,老李能够独步官场保住自己的地位就靠这支舰队了!也许劫杀桥立舰是个机会,一个走捷径的机会,只是日本人难道就不会保护桥立舰么?这会不会是另外一场残酷战斗的开端?!”
日舰桥立的归来,这让谭延闿心中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时间他居然在这直隶总督府的签押房中有些出神了……
李鸿章发火对于他的属下来说还是颇有震慑力的,他毫不犹豫的致电左宝贵,将卫汝贵就地免职,解送回国,并且改由左宝贵统领镇守在汉城的淮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