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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谭延闿为首的收购团体通过电报等工具,通过在广州和上海的钱庄调拨资金。对于收购汉阳钢铁厂,他们都是事先有过预估的,实际收购价格比他们估计还要低了二十万两,而股份份额也都是确定好的事情,所以一旦收购协议完成,参与收购的各家股东就会将早就准备好的资金通过设立在全国通存通兑的大票号转账给湖广总督府衙,在得到张之洞的最后确认后,光绪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汉阳钢铁厂正式由官办一步到位的改为商办,连中间的“官督”都给省了。
谭延闿没有等到最后成交的哪一天,早在前两天的时候,谭延闿和前汉阳钢铁厂总办蔡锡勇登上了前往上海的招商轮——蔡锡勇是去上海治病,而谭延闿则是从上海转船继续北上天津,然后再马不停蹄的前往北京,在那里将会有一场关系到他命运的考试举行。
盛宣怀果然是够给面子,居然将“海宴轮”派出来专门送谭延闿北上天津,谭延闿也无心推辞,对他而言能够快点赶到就快点,自己也是不时的翻翻书装模作样一番——他有着强悍的记忆力,手里拿书和没有拿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对于科举考试谭延闿并不担心,考什么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主考和朝廷里面的局势如何,这才是关键的。
科举考试这样的主观性极强的考试,你不要想着去得第一,也不要认为自己用功多就一定能够考上。谭延闿非常鄙视那些皓首穷经地老考生。考了一辈子地科举考试。都不知道自己在考什么。像这种主观性占主导地位的考试,最重要的是将主考地官员来路弄清楚,与其临考前去费尽精神来押题。不如好好做做情报工作,将主考官员的祖宗十八代给挖出来,从各个方面来分析主考官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有什么爱好,政治主张是什么,最喜欢看的是什么字体……
只要能够考会试的都是举人。能够考过举人的再加上这么多年地寒窗苦读,就算谭延闿记忆力超人在某些方面相对于老考生而言还是有很多不足的。不过这家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别人专研四书五经,他去钻研主考官员。谭延闿认为只要基础掌握好了,平时多用用功也就够了,如果看谁读书读的好就可以金榜题名的话,那科举考试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出现了,至少他的老师王闿运也就不会顶着湖南大儒的名头却连个进士都不是。
有谭钟麟在直隶总督位子上的关照。朝廷会试大考的主考官在很短地时间内便被探听清楚,四位大主考分别是协办大学士裕德、管学大臣张百熙、工部尚书陆润(xiang,音同“祥”),法部尚书、政务大臣戴鸿慈。按照“光明正大”的次序。分别来取头四名。其中最为难得的便是管学大臣张百熙是湖南长沙人,他虽然官位没有裕德高。但张百熙却比裕德先进翰林院,科场素重辈分,裕德在私底下还是要称张百熙一声老前辈。
张百熙在主考大臣中虽是“大”字取第二名会魁,但是以他的身份必然顾忌到家乡在二百多年中没有一个会元地事实。根据谭钟麟的揣测,这一次大考四个主考官中间不像上一次翁同龢那一届这么复杂,四名大臣之间算是一团和气,只要谭延闿地卷子够出色,张百熙虽然看不到谭延闿的名字却可以知道这份卷子的考生籍贯是哪里,那样一来张百熙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和裕德调卷——这中间关键是谭延闿的卷子必须能够入张百熙的法眼才可以,否则张百熙也拉不下这个老脸向后辈求情。
而张百熙这个人多少和王懿荣有些类似,属于那种比较开明的清流派,他们并非沾着“洋”字便反对,对于发展洋务甚至还是支持的态度,但是反对浪费而已。这个人从仕经历也非常清晰明了,快三十点了进士进入翰林院,此后就一直担任这个清贵的位子,门生众多却不多事,看不过眼的事情他也会上章弹劾,不过就是不那么激进罢了。
“组安,这次会试就先用你的馆阁体来答卷。你的字是好的,除了翁书平之外为父还没有见过哪个人写颜体比你更好的,黑大光圆、宝色内含,最是能写大卷子,这样一份卷子交上去广看这气势,只要张百熙的一双眼睛没瞎,他是绝对先挑你的卷子来看的……我们先将会试这一关过去再说,等殿试的时候你再使用细笔,明白了么?!”谭钟麟笑着说道。
“孩儿明白了!”谭延闿恭敬的回答道。他以为自己够能走偏门的了,其实他老爷子比他还狠,就
上也要严加要求,不过这不是为了谋求美观,老头子同龢那一手颜体字,连带着自己也要玩命练颜体,这种字放在会试绝对是通杀考官的笔体,但是放在殿试就等于去找死了——殿试有八位阅卷大臣,他们要进呈十份卷子由慈禧太后过目,慈禧太后最得意的事情便是趁着高兴的时候来个“福”字送给看得过眼的大臣,那是一笔“细笔”,而最招老太太恨的景仁宫那位偏偏还是一手“重笔”,所以在殿试中千万不能犯这样的白痴错误,殿试阅卷大臣呈送上去的,重笔几乎绝迹,除非那张卷子极为出色才可以——老太太就好这口,上下官员都知道,可惜考生不知道……
谭钟麟是晚清清贵,平时得到慈禧太后赐字也不少,可惜大都收藏在家乡荷花池的“赐书堂”中,为了临时抱佛脚,他特意在交接直隶总督权力后招李鸿章索要了几幅慈禧太后的赐字,李鸿章自然知道这完全是为了谭延闿考科举,所以未曾多言便将手中存放的慈禧太后赐字一股脑地全借给了谭钟麟。。
李鸿章虽然不值钱了。但是谭延闿却知道历史上地李鸿章在甲午战败隐居后。还受到了俄国的邀请参加俄皇的嘉勉仪式,从而游历西洋列强国家,声望也随着这次出行死灰复燃。所以谭延闿曾建议父亲尽量满足李鸿章地任何要求。同时也将李鸿章的北洋幕友堂全部保留了下来,不管这些人有没有用先接收下来,算是卖给李鸿章的一个人情。
官场是最能够体验世间人情冷暖的地方,李鸿章在举国皆骂他是“国贼”的时候,谭钟麟的一些无微不至地关怀让他发出“知少者文卿也”的感叹。此时李鸿章不仅承受着外面巨大的舆论压力,而且自己身上也是麻烦不断——因为李鸿章一时兴起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因而到了被英法联军烧毁的圆明园走了走,却没有想到被翁同龢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因此被弹劾“擅入圆明园禁地游览”,光绪皇帝下旨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这让李鸿章感到莫大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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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去圆明园游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很多人都去过,李鸿章一去就马上出了麻烦,最根本的原因除了他现在是举国舆论的焦点之外。还因为在前段日子李鸿章拒绝了翁同龢地“好心”——翁同龢派文廷式前往李鸿章暂居的贤良寺,试图说服李鸿章既然撂挑子不干了,不如自己辞去大学士的位置留给翁同龢。李鸿章当时身体好转,但举国舆论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七十老翁蒙汉奸之恶名,几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势。这个时候文廷式来转达翁同龢的“好心”,结果李鸿章吐了一口血后将文廷式大骂回去,并且表示自己只要一息尚存,翁同龢就别指望能够当上大学士,永远也别想成为真正地宰相!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谭钟麟对着谭延闿只摇头,说道:“以前从请张学醇出山地问题上看得出翁书平不如孙寿州,但是合肥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常熟依旧不罢手几欲为宰相之名逼死合肥,实乃真小人!”
谭延闿也没有想到李鸿章甲午战败会成这个样子,要知道现在的《上海条约》远比历史上的《马关条约》对中国有利的多,就这样李鸿章还是被弄得要死要活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谭延闿不敢想象历史上李鸿章前往马关和谈之时被日本浪人开了一枪后签订空前无比的耻辱条约回到中国后将会怎么过,也真够难为这个老家伙了。
不过相对于李鸿章的悲惨境遇,翁同龢的举动彻底让谭延闿失去了最后一点犹豫:“父亲,常熟老翁如此对待合肥,这甲午战争中我们也是得罪了那个老家伙的,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免得遭了此等小人的暗算……”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翁书平现在看似很风光,不过里面已经传出话来了今日令吾不欢者,吾将使其终生不欢。翁书平在战争时老是给合肥下绊子,却没有想到合肥的催款成了他的催命符!现在算是站到最顶峰了,剩下来就是走下坡路了,不用我们出手,后面自然会有人按耐不住的!”
谭延闿点点头,慈禧太后这句话在近代史上是非常有名的,不过他却不知道这话是冲谁说的。不管怎么样,像翁同龢这样杀伤力巨大的人物,最好还是让他离得越远越好,既然是政敌就不能对对手有任何怜悯的心思,不然倒霉的还是自己。
“汉阳钢铁厂那边已经基本上弄好了,张南皮等人都是皆大欢喜。盛宣怀已经暗中使人在《字林西报》、《北华捷报》上为卢汉铁路造声势了,这边就等父
皮联合上书了……”谭延闿说道。
“这件事你算是费尽心思了,卢汉铁路这件事恭邸已经点头了,朝廷也是为转移和约引起的公愤而想办法,卢汉铁路的奏章正好可以满足吸引视线的作用,朝廷通过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这铁路怎么个修建法,国内恐怕无此能力,要用洋人恐怕也是很有问题,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修建铁路涉及到方方面面,首先是修路的技术问题,聘任洋人工程师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孩儿建议修铁路地总工程师应该是中国人!一来可以降低洋人对这条铁路地窥伺之心;二来也是振奋国人之气。弥补因为甲午战争所造成负面影响……”
谭钟麟皱了皱眉头说道:“组安,你这样的想法很好,如果能够实行必然会得到朝廷的应允。不过关键是你能够找到能堪此大任地人选么?在中国谁能够担当修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
谭延闿说道:“孩儿知道一个人,他也许有这个能力,但是必须给孩儿一点时间来寻找此人……”
谭延闿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詹天佑。谭延闿相信当今中国只有他才可以承担这项艰巨的任务,在这个时代的科技人员中,唯有这个名字在百年之后依旧成为中国铁路地代名词,詹天佑已经和中国铁路连接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在科技全面落后于世界水平的当今中国,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名字。谭延闿需要詹天佑来办一件超越历史上詹天佑所干的伟大事业——成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这样一来卢汉铁路将会成为超越汉阳钢铁厂的存在!
“人才总会有的,不过除了人才之外还需要有银子才可以,否则一切都是虚的,孩儿关心地是朝廷有没有这个能力来修建卢汉铁路?为此孩儿也想了一个办法——集资招股,朝廷可以以十年到二十年的运营权出售给这个铁路公司,孩儿相信朝廷可以不用出一文钱便可以得到这条铁路……”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甲午战争三千五百万两的赔款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说是沉重了些。倒是也能够还地清,但是张南皮在当初预计铁路造价的时候估计是四千万两要用四五年地时间才可以修成,这比甲午战争的赔款还要多,恐怕有些困难。如果按照组安的你的设想。这应该不存在什么困难的……你该不会是想要掌握这条铁路的运营权?!”。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孩儿正是有此想法!”
谭钟麟有些惊讶的说道:“若是几百万两想必也难不倒你,但是这四千万两。想要握住这条铁路的运营权,恐怕也要有两千万两才可以支撑的住,这可不是儿戏!”
谭延闿说道:“父亲,用不了一年孩儿将会完成咱们谭家在海外的立足之所,同时也会得到一笔巨额资金,其数目完全可以让我们谭家自己来修这条铁路都可以!再者说来按照张南皮的估算,以四年为限来修这条铁路,每个月要用掉近八十万两,孩儿有抵羊纺织厂,现在还有汉阳钢铁厂,尤其是铁路所用铁轨皆是出自汉阳钢铁厂,这样一来抵羊纺织厂每月出二十万两,汉阳钢铁厂估计亦不是一个小数目,合起来每月提供四十万两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卢汉铁路所经过的地产,孩儿已经通过舅舅暗中收购了大半,现在还在紧张收购中,这地皮一倒手翻上两三番甚至是四五番都不是问题……”
谭钟麟听后呆住了,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三儿子非常非常的有才干,才学、科举、权术都是上上之选,而且更会赚钱。以前谭延闿搞出那个《强学文摘》不仅没有赔本,每个月居然还有数千两银子的收入已经够让谭钟麟惊讶的了。后来的抵羊纺织厂更是让他吃惊,先前以为一年有个几万两银子也就不错了,但没有想到一个月便可以轻松的弄到近三十万两银子!
谭钟麟不是没有见过银子,他一生为官清廉,虽然为了给儿子创造机会也是贪了不少,可是那都是宰贪官的不义之财,都用在实处上算算也是劫富济贫了。不过谭延闿这样像滚雪球一般,产业弄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惊人,前几个月可以撬动几百万两的汉阳钢铁厂,到现在居然可以操控造价四千万两的卢汉铁路,甚至是在国外有了什么产业,以至于可以买下卢汉铁路,这就实在是超乎谭钟麟的想象力了——不是惊讶,而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