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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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对于日本的回应使得瓦解俄、德、法三国联合和组织反干涉阵线这两招都失败了,摆在日本政府面前的问题是:下一步怎么办?连日来,俄、德、法三国公使不断至外务省,催促日本对“劝告”作出答复。希特罗对林薰说:“希望日本政府不要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制造新的困难,与三国对抗。”哈尔曼也说:“日本在伪装的局外人的好意冲昏头脑之前,应该三思!警告日本不是用一个拖字可以了结的。”

    伊藤博文等日本领导人在毫无办法,仔细衡量了自己的实力与其他列强国家之间的差距后,最终电告俄、德、法三国公使,向三国提出如下之复文:“日本帝国政府根据俄、德、法三国政府之友谊的忠告.约定放弃朝鲜之永久占领。”三国接到复文后,即逼迫清政府如期换约。中日双方在烟台完成了互换条约手续,《上海和约》正式生效。随即俄、德、法三国驻日公使即皆至外务省,表示对日本的复文极为满意。《上海和约》生效的第三天,日本天皇睦仁宣诏,容纳三国之忠告,放弃朝鲜之永久占领。

    日本放弃了对朝鲜的占领,但是依据新修订的条约,日本可以在汉城以南包括汉城驻扎不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军队,用以维持当地的治安,而中国则不能在朝鲜驻扎一兵一卒,朝鲜全境为各国列强进行国际共管,英法德意美俄六国在朝鲜开辟了自己的租借地。租期为九十九年。而刚刚从中国回到朝鲜平壤的朝鲜皇室在这场国际交锋中没有一点发言权力,不过倒是让他们感到欣慰地是——朝鲜终于独立了……

    对于赔款项目,谭延闿虽然没有达到自己地目的。不过恭王奕訢还是好生安慰了他,并且将谭延闿关于赔款的奏折转交朝廷——三千五百万两赔款按照《上海和约》要分四次偿还,不过谭延闿觉得这样中国比较吃亏,因为日本地利息是五厘五,显然要比外国银行的近四厘利息要高出不少,所以他建议朝廷能够将汇丰银行的三千万两战争借款的余款再加上向外国银行继续追加借款。争取一次性还清,这样至少可以在利息上少支付近二百万两。

    这份奏章被朝廷所通过,清廷打算再向汇丰银行借款连同战争借款的余款一次性偿付给日本。甲午战争赔款造成了白银价格的下跌,不过如果与历史上地那两亿三千万两的赔款相比,显然这次白银比价的下跌在强度上和持续时间上已经减弱了不少,但是谭延闿依旧感觉到白银比价的下跌已经不可阻挡。历史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绝对称不上已经完全逆转。

    “如果老太太还是一意孤行的话,那庚子事变的四亿两白银赔款将会彻底将白银比价送入深渊。到时候银子可就真的不值钱了!”谭延闿在接到朝廷同意一次性偿付赔款地消息后,一个人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班房中思索着。

    尽管谭延闿这两个月在北京和天津忙碌着,还好没有做无用功,至少日本人并没有完全控制住朝鲜。这里面固然是因为他向恭王奕訢施加的影响,但如果没有俄法德三国。尤其是俄国对出海口的贪婪,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做不成地。

    当谭延闿接到陆奥宗光病逝的消息后,他地心情就更好了,在某方面而言,他对陆奥宗光和伊藤博文等现在的日本政治家还是非常佩服的,他们通过数十年的卧薪尝胆,不管是通过军事冒险也好,还是稳步推进也罢,没有他们的努力就绝对没有日本的现在。正是这样一群政治家奠定了日本发展的基础,不过他们的成果被谭延闿给搅黄了,可是这些人终究是日本的政治家,换句话就是他们是谭延闿的敌人,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地缘政治说,但是这些日本政治家仅仅凭靠本能和出色的政治外交嗅觉便可以做出相对正确的判断,这不能不让谭延闿对这些敌人感到佩服。

    因为三国干涉使得日本无法独霸朝鲜,并且做出了巨大的退让,从而使得中国依旧在朝鲜半岛北部占有很大的势力,最重要的是日本在朝鲜驻军不能超过一万五千人,这就使得盛京的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障。恭王奕訢在上奏的折子当中极力称赞谭延闿在此次外交事件中的出色表现,朝廷上下对此都是一个感觉——状元郎要升官了!

    对于能不能升官,谭延闿倒是并不放在心上,他现在已经是正四品官员了,在往上可就是藩台、臬台的三品地方大员,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对此他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现在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在挂着军机处章京的名头下,他还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的章京,这样的官职可不是他想要的——中央官职再大,在京城这个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得到,就说现在的正四品官职,别人也可以花

    两银子买个道员,只不过是没有放实缺罢了。

    对于谭延闿来说,此时他头上的正四品章京官职和那些花钱买来的道员衔没有什么区别,只有放到地方上抓实权才是最实惠的,只要地方上有实力,凭他的本事做出成绩是迟早的事情,升官还不是近在眼前?!他需要一个机会赶快下放到地方上去,因为他得知胡燏棻(音同“玉分”)在去年甲午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初屯马厂编练定武军了——定武军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北洋陆军的最初原始形态。

    能够掌握这支武装力量意味着什么,谭延闿就是用脚丫子也可以想到,不过除非是他来干这个位子,换做谁来干他都要给对方小鞋穿穿——定武军还是在直隶的地面上。等以后新建陆军这个名称一旦定下来可就是归属与北洋了。有老头子在他如何能够让这支不属于自己掌握的军队成长起来?。

    “这件事先不能操之过急!”谭钟麟自然知道儿子心中在想什么,虽然儿子高中状元之后应该入翰林积累一段时间再外放,这是最为稳妥地方式。但自己接手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之后,谭钟麟现在想要混日子也没有这么逍遥了,唯一地办法便是将儿子调到身边来,按照四品衔挂上一个道员实缺暗中整个接手自己手中的权力。

    谭钟麟慢慢说道:“你以前从来没有练过兵,现在朝中虽然有人,想要让你接手训练新军。这对于为父来说也没有什么困难的,但是这终究是授人以柄地事情,你练好新军还也就罢了,一旦时间长了却没有结果,那就会受到御史的弹劾,你这么年轻后面的路还长得很,是经不住这样众口铄金的弹劾的!”

    “父亲的意思是我先积累练兵地资历?可是现在哪里有什么可供孩儿练兵的军队啊?”

    谭钟麟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没有么?!你要好好找找才行,先前为父以为你早应该这么打算。原来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

    “请父亲示下!”谭延闿脸红了红。

    “各省总督依例均有兼衔,雍正元年(公元1723)规定,除授为尚书例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外,其余各省总督。俱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组安,不要忘记一省总督的权位。这直隶可是没有巡抚的!”

    “难道是督标?!”谭延闿有些犹疑的说道。

    各总督除节制所管省区内提督,总兵辖军外,又各有直属军队,名为“督标”。一般有中、左、右3,.i的。有的省还设“城守营”。闽浙更特设水师营和海防营。各省督校兵额各不相同,两江虽仅是三营(中、左营及江宁城守营),而兵额最多,有五千余人。最少是陕甘、两湖,仅一千余人,其他则有两千多、三千多不等。而直隶总督为疆臣领袖,这督标也是有说法地,以直隶总督的权位可以配齐五营,人数可以超过两江总督,达到六千余人。各督标营均设有副将、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把总等官位,由于督标是受总督直属军队,所以从感情上来说督标内的官职都是由总督本人亲自任免的,而总督也不肯能将一个冤家对头安排到自己地“自留地”里。

    以前谭延闿在训练总督府侍卫队的时候,不是没有考虑过督标,不过他没有把握一下子训练数千人,而且在那个时候是贵精不贵多,他是要培养军官而不是士兵。再加上能够随总督调任地人数不可能太多,一下子弄出几千人,到时候朝廷一纸调令你也不肯能把所有的人都弄走,平白留给别人,所以谭延闿在训练总督府侍卫队的时候直接就将督标给踢出在外。不过无论是闽浙总督府还是两广总督府,谭延闿的总督府侍卫队在编制上都是挂靠在督标之下的,只有这样才可以获得这支小型军队的直接掌控权,而且调集起来也不需要和别的提督将军扯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谭延闿训练出总督府侍卫队之后,谭钟麟就一直将其视为他的直属军队的,而自己的督标却从来没有见过。

    谭钟麟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为父还有督标,这些都是为父亲自掌握的直属军队。组安,你若是想好真的放弃翰林状元之名,真的有心治军不妨到为父这里任副将……以你四品红章京来任正二品督标中军,虽然在官职上连跳数级,但终究是有些亏的……”

    “直隶督标能够补齐六千人左右,虽说两江督标人数最多,但那是合肥一直以淮军为基,整个淮军都是视他马首是瞻,根本没有必要扩充督标来招朝廷记恨……不过胡燏棻那里暂时也不好让他挪窝给你腾地方,你不如扩充督标,先不用太多,有个三千人左右就足够用了,等出了功绩之后再处理胡燏棻的位子,或是直接占了定武军,或是干脆

    来……不管怎么样。组安你训练督标至少在各种饷的。天津机器局和江南机器局各种武器装备也都是现成,胡燏棻再怎么说也是和合肥同乡,若是他将定武军真地练起来了。那以后北洋还是另外一个淮军,照样握在合肥之手……”谭钟麟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老头子看来真是……”谭延闿听后就是再傻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谭钟麟根本压根就没有将李鸿章当作政治盟友,更多的还是利用,要不然也就不会对胡燏棻编练的定武军如此忌惮,就连自己地儿子都给算计进去了。

    谭延闿尽管心中有些发冷,但还是笑着说道:“编练督标确实要比从胡燏棻的嘴里面掏定武军要容易的多。况且最方便的还是孩儿以后不用天津京师两头跑,虽说两地也非常近,但总归是有些不便……”

    谭钟麟听后笑着拍拍沙发的把守说道:“组安你就回去给六王爷商议商议,回头为父也进宫和皇太后商议通融一下,这样你也好尽快来天津……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还是写一份详细的练兵折,这样也好让六王爷放人,他可是想把你留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专门帮他来处理与各列强国家交涉事务……”

    谭延闿心中也是越听越冷,不过老头子地意志是他所不能抗拒的:“原本只是提了一个大致设想。却没有想到老头子顺水推舟谋划了一番大棋局,我不过只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棋子罢了!”他心中多少有些沮丧的想到。

    年年都有新鲜事,唯独今年的新鲜事格外多。如果说光绪二十一年有什么新鲜事的话,那莫过于这两年的状元郎都是举止惊世骇俗之辈——状元张和连中三元的科场新星谭延闿居然都弃清贵地翰林之位。一个经商,另外一个则干脆做了丘八大爷。就在谭延闿正在紧锣密鼓的从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向直隶总督督标中军副将挪动的时候。月余前因为父亲过世而回家奔丧的张在处理完丧事之后,决定脱离官场,从气急败坏地翁同龢那里传出来的风声居然是去年地状元郎要做商人!。

    翁同龢在张的身上投入的精力实在是太多了,他自己出身便是状元郎,自然在感情上也是希望张这个状元郎在他有朝一日干不动的时候,从他手中接过清流砥柱的接力棒继续完成他的事业,但却没有想到自己最心爱的门生脑子发了昏,居然想着去经商?!

    翁同龢几乎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在正经收拾李鸿章和他的马仔大好时机的时候,抽出时间频频发电给张,并且还指出如果在西方张若是经商有成可以通过议会重新步入政界,但是在中国,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想要进入政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做既辛苦又看不到前途。

    不过还没有等张那边回心转意,令翁同龢更加吃惊的事情又来了——军机处章京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谭延闿调任直隶总督衙门中军副将!这在翁同龢看来更加不可思议——谭钟麟难道疯了?!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儿子,何等的荣耀,翁同龢毫不怀疑以谭氏整个家族之力,谭延闿确实是很有希望能够在二十五岁之前步入封疆大吏的行列——要不是恭王奕訢忙着周旋洋人劫走了谭延闿,现在他已经是南道道台了!

    一时间谭延闿和张这前后两个状元都“不务正业”、“自毁前途”的做法成了京师中茶馆酒肆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尤其是谭延闿所引发的争论更大,因为他是大清自立国以来第三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而且家世清贵,也颇受朝廷高层甚至是慈禧太后的赞许,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放弃了在翰林院大好前程,转行从军了。

    张弃官从商倒是让谭延闿感到非常惊讶,“实业救国”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不过那是二三十年以后才会兴起的风潮,比如说他盗版的“抵羊”便是那个时代的典型代表,但是现在张以状元之荣耀去经商,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极度的惊讶。

    “看来有眼光的人不止我一个啊!”谭延闿对着方榕卿微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