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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礼将会给李鸿章以东山再起的机会,尽管他不会再有担任二十五年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荣耀,但是甲午战争的失败使得中国对洋人和日本人已经产生了畏惧的心理,而李鸿章能够被俄国人指名成为唯一一个有资格前往俄国观礼的中国人,这其中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俄国只是派军舰到日本转了一圈就让日本屈服了,而泱泱中华却在朝鲜被日本人打得找不到北,这无疑给足了李鸿章东山再起的政治筹码。
这一次拜访李鸿章的主题谭延闿却只是对于俄国浅尝辄止,他重要的目的自然是要送出这二十万两贿银。假如有一天他非要和李鸿章站到对立面上,他也不希望李鸿章给他造成太大的干扰——根据他对李鸿章的生平研究,这个人很有人情味,也并不将政治对手摆在你死我活的水平上,只要你有才能或是对他曾经非常尊重,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李鸿章也会想办法放你一马——这个人非常有人情味。
显然谭延闿在某些方面和李鸿章非常的相像,他们都是不愿意和人你死我活的斗争,如非必要即便是占据了绝对优势也不愿意将对手赶尽杀绝。当然谭延闿比李鸿章更进了一步,他不会对什么人都是和光同尘,只要他有能力绝对会铲除他认为必须铲除的人。
在随后地一段日子中,谭延闿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老是顺着李鸿章走路。两人之间对于某些事务上的看法必然会发生很大的分歧,这一次来便是给对方打一个预防针,提前让李鸿章知道自己对某些事情的看法——对于满朝上下亲俄的潮流、对于中国自造战舰的方案……这些都是与李鸿章的本意不同的,尤其是中国自造战舰,这更是李鸿章以前千方百计抵制地,当然在那个时代这种抵制也给他本人和北洋带来了极大地好处。
按照传统李鸿章是谭延闿地“老上司”,如果谭延闿不打招呼便开始进行自造战舰的活动,这会给人一种两人分道扬鏣的感觉。前段时间他下狠手借清流之手狠狠的对北洋进行过一次清洗。他不知道李鸿章心中是怎么想。但是如果还是继续这么下去,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算全毁了。这是谭延闿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们的脑袋上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难缠地对手在随时找他们的麻烦——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翁同龢,而且在新建陆军问题上,翁同龢已经下手了,不过却被谭延闿搬出了他的死对头荣禄给击退了。
“日本现在执政大臣,多与我第一届出洋学生同堂肆业。岂中国学生资质尽出人下哉?盖用之则奋发有为,人人有自靖自献之思;不用则日就日就颓落,人人有自暴自弃之心。闻船政学生学成归华之后,皆散处无事,饥寒交迫,甘为人役。上焉者或被外国聘为办事,其次亦多在各国领事署及各洋行充当翻译,我才弃为彼用。我用转需彼才。诸养才用才之初心,似相刺谬。”
光绪二十一年,腊月十三日。闽浙总督在上呈给朝廷的《整顿船政局折》中颇为令人心酸的描述了过去几十年大清帝国海军人才培养的现状,到了今天已经不是用“惨淡经营”四字来形容了。《时务要闻》中用整整半本的内容来记述了中国在培养人才上数十年到现在地现状,指出了中国在培养和使用人才上地种种失误之处,同时也指出了“正如闽浙总督边宝泉奏折上说的一样,看到今日日本的执政者,反观他们地中国同学命运,除了个人资质上的问题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反思?!”。
《整顿船政局折》——边宝泉素来也有耿直之命,就是和他交好的刘坤一也被他弹劾过,不过刘坤一未必有什么惊世之才,但论胸怀大度就是李鸿章也是自愧不如,和张之洞一样的经历,边宝泉也成为刘坤一的好友,不过一直以来却没有什么出色的政绩。不过这道奏折也不仅成为他个人从政生涯来最有价值的奏折,同时和谭延闿的《新建陆军兵略折》并列光绪二十一年最有价值的奏折之一。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边宝泉这份奏折不过是谭延闿重整中国海军的第一步,刘坤一、张之洞和谭延闿在一系列问题上达成了重要的共识,包括江宁陆军学堂中的优等生会选拔进入北洋武备学堂深造,而北洋武备学堂二十名学生和直隶督标新军中的十名军官将会前往江宁,帮助训练自强军。做为交换,福建船政局的魏瀚、郑清廉、吴德章、陈兆翱、李寿田、杨廉臣等昔日福建
派遣前往英国、德国、法国学习造船的留学生全部向结。
这些人在十年前便已经是福建船政局的中坚力量了,正是他们的努力还有当年署理福建船政局的臬司裴萌森的支持,以平远舰为代表的全钢甲战舰才得以顺利设计、施工。谭延闿不需要他们重新完全设计一艘战舰,在这个时代军事科技还没有完全被封锁,中国在向英德等战舰制造业发达的列强国家定购战舰的同时,连带战舰的设计图纸也被附送过来。谭延闿需要的是和君权级配套的高速巡洋舰,北洋水师以前的八大远战舰在技术上是有些过时,但这些设计图纸对他们还是非常有启发的,谭延闿需要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化这些图纸,按照他的要求来设计巡洋舰。
随同这些技术骨干前往旅顺船坞的还有大量的工程设备和原福建船政局的熟练技工,而且谭延闿还通过伍家和福布斯家族的关系。从美国和英国购进了一批比较先进地造船设备。而现在的旅顺船坞也不能满足他的需要——旅顺船坞还需要改建,而且他出于节约成本的需要,也要对现有的旅顺船坞进行扩建,以保证能够满足三艘排水量两千吨到四千吨战舰同时建造,仅此一项,谭延闿从直隶的账面上挪用了五十万两银子,这都快要相当于一艘平远舰的价格了。。
谭延闿对于人才的渴望在外人眼中已经到达了不可理喻地程度,他在福建船政局地帮助下。四处寻找福建船政局送出地三批海外留学生。因为最后一批海军留学生也已经过去了五六年。正如闽浙总督边宝泉在奏折中所说的那样。他们学成归国之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被福建船政局所吸纳,绝大多数人都有像詹天佑那样的经历,只不过是将詹天佑的经历调个个而已——以前铁路的弄去干海军,学海军的干翻译。
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刘坤一和闽浙总督边宝泉心中非常清楚,想要重振福建船政局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眼下全国流行地是兴办新式陆军。相对于海军这种白银军队,新式陆军有消耗少,见效快等优点。在政治上当然是办陆军比办海军更容易出成果,尽管心中有些不情愿,但现在除了北洋之外,放眼全国还真的没有那个省能够玩得起海军,而谭延闿话也说的漂亮,表示如果旅顺造船计划推进顺利的话。将会提供给南洋炮艇、鱼雷艇甚至是平远舰那个级别的巡洋舰。
在张之洞的穿针引线之下。刘坤一和边宝泉终于痛下决心将福建船政局来给大搬家,只要旅顺那边有需要的便从福建船政局这边输出。一方面可以为以后谭延闿开出的“军舰期票”提前投下本钱,到时候也好参加谭延闿地“战舰分红”;另外便是寻求北洋陆军地支持。谭延闿的两次大沽炮台演习,使得直隶督标新军的名声大振,不仅国内地各个洋文报刊争相报道,就是在西方列强国家中也引起了很大的震动。一时间谭延闿训练新军成为举国上下一致的呼声,直隶督标新军也成为各个有心训练新军的督抚寻求支持之所。
甚至在甲午战争中将淮军打得找不到北的日本陆军,在直隶督标新军第二次演习之后,弄清楚了具体情况,立刻给陆军拨发了特别财政拨款,日本也要大力训练新式陆军,以增强其陆上的战斗能力。一时间日本的海陆军费又再次创下新高,达到了两千七百万两白银之数,这已经相当于日本财政收入的五成,若不是日本获得了三千五百万两的战争赔款和在朝鲜缴获了大量的陆军武器装备,这个军费数字恐怕会要重现182年日本百分之四十比例的军费弄得国家财政捉襟见肘的状况。
日本在军费开支上的巨幅增长,谭延闿和他的幕僚们也注意到了。虽然谭延闿不认为日本有能力在短期内在海军优势并不明显的情况下再次发动战争,但是他也希望能够利用日本的军费开支来刺激大清帝国的统治者们,让他们意识到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
“日本现在也是在虚张声势,在军费上这个弹丸小国毕竟还是有着先天性的劣势。尽管它现在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了朝鲜,但是想要让朝鲜的资源为日本所用,这还需要过列强那一关,只有在朝鲜的南部它才说话算数,在煤铁资源比较丰厚的北方,那里是各国列强的势力圈……父亲不用担心中日战争会在短期内再次爆发,当然中日之间必然还会有一战,不过这一战绝对不可能在四五年之内开打……”谭延闿自信满满的说到。
谭钟麟已经将所有政务都交给了谭延闿,如果中日
发首当其冲的还是北洋,这关系到自己个人荣辱的事麟一直稳坐钓鱼台,还是心中不大放心,所以在得知谭延闿用自己的名义上书朝廷请速拨重建北洋水师军费和新建陆军军费的时候,他将儿子叫过来仔细的问清楚。
“闿儿,这么说来你那道奏章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谭钟麟在听过谭延闿的解释后也放下心来。
甲午战争使得一直高高在上的大清帝国第一次认真地正视了它的恶邻,朝廷从上到下一下子从往日对日本的傲慢。变成了畏惧,由此甚至有些敬畏的感觉,将日本视为和西洋列强一般,连称呼上都变成了“东洋”。谭延闿却不一样,他从来都是对日本保持极高的警惕性,也不高看日本,也不会去轻视日本——不远的未来欧洲势力将会大规模的向本土收缩,而日本便是中国唯一的敌人。
谭延闿可以不用在乎胶州湾。但绝对不能没有旅顺和威海。那里不仅是北洋水师地老巢。同时有着良好地工业基础,只要稍加改善,便可以建造大型战舰,这些都是对付日本人地资本,他不能丢失。不过朝廷可没有谭延闿这样的心态,也许有些人也如同他一样看到日本在短期内无再战之力,但他们的心态已经大大失衡。甲午一战已经将他们最后一点可怜的胆子也给吓破了。
“无论是在新建陆军还是在北洋水师重建问题上,朝堂上始终都有不同的声音,当然这些人主要是翁同龢周围的一些人,他们不愿意看到李鸿章走后,北洋的实力依旧保持下去,瓜分北洋才是他们所要做地。孩儿交好荣禄这才使得新建陆军的费用一直没有受到为难,但是自从去年就要开始的重建北洋水师的拨款,到现在也还没有定下来。这与翁同龢的左右活动是分不开的……这次日本军费扩张给了孩儿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只有用日本来刺激朝廷,才可以彻底扫清翁同龢的影响,那八百万两地北洋水师重建费用才可以拨地下来……”谭延闿笑着说到。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其实朝廷上对于重建北洋水师还是比较稳固的。翁书平等人不过是一时得势,时间一长他们也是无法阻挡朝廷拨款重建北洋水师的……不过快点总比慢些强,李鸿章操心一辈子地北洋水师,反倒是步军无论在花费上还是在时间上都要比水师快得多,造建成了也好免去日本的窥伺……”。
谭延闿站起来走到老头子的身后,为谭钟麟捶背笑着说道:“军费这边的事情,孩儿觉得应该是要差不多了,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西边那位园子也建好了,相对海军军费这边就少了不少侵蚀,只要朝廷的拨款及时,用不了四五年建立一支规模超过日本的舰队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日本国小所出有限,一年的财政收入顶天也就是不到五千多万两的样子,同样是拿出一千万两,日本承受的压力远比我们要大得多……孩儿已经给英国的公使龚照瑗发电报了,希望他能够在英国那边接洽一下造船厂,看看定购英国主力战舰的价格如何,并且也要联系赫德等人,两相比较等拨款一下来就开始定购战舰。主力战舰这件事已经是不能再拖了,在这上面日本人可是先比咱们走了一步……”
“为父知道你有大志,不过为父已经老了,撑不住很多折腾,这仗还是不要轻易的打……这几年内如果为父身体还算可以的话,这直隶总督的位子为父还可以多坐几年,也足够你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发展时间……”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谭延闿听后手稍微顿了顿,然后又恢复以前的频率继续为老头子捶背,一边说道:“孩儿以为现在最大的软肋便是在于孩儿的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这在一些保守派人的眼中终归是一大弱势,当然孩儿年轻也是一大优势……若想真的能够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像李鸿章那样任他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这实在是太难了,孩儿以为在这两三年内也许可以获得这样的机会,但是这些机会都是要打仗的,并且如果我们不打仗,那就要割地赔款,旅顺、胶东湾这些事情孩儿已经向父亲汇报过了,过几天孩儿将会带上直隶督标新军中的一部混合新建陆军一部前往旅顺,在迎接新的战舰到达旅顺正视交付给北洋水师使用,另外也是让新军对旅顺的地形有所认识,并且以后每年都会有几次前往旅顺、胶州湾、威海卫、大沽炮台等地进行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