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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种种事实证明,最终的胜利往往属于更不惜代价、更勇敢和更理智的人。
也许长孙凛的游说只不过是芝麻绿豆的事情,但也不能小看了这次的意义,这是一个代表着现代开通思想的初来乍到者,对整个封建思想的第一次挑战。最大的意义在于,这次说服的是一个皇帝,一个主导社会思想的皇帝。
不仅如此,长孙凛的言谈理论当中包含的治国理论,也给太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长乐的寝殿出来之后,即便是再迟钝的父亲,也能看出自己女儿表情上见到心上人的一脸幸福。虽然太宗最终表面上还没有表示什么,但是长孙凛知道,结果是一样的,只是这位父亲需要时间去消化,毕竟若不是由太宗自己安排的婚姻,和许多现代社会的父亲一样,他这个当爹的总会有一种失落感。
夕阳西沉,光华灿烂,恰似一团熔化了的黄金;黄昏的云霞,宛如一片片璧玉连缀相合。浓浓的烟霭笼罩着垂柳,幽怨的《梅花落》的笛曲从朱雀大街上的某个酒家飘出,仿若在为梅花的凋谢而哀伤。
街边三三两两的年轻女子正在结伴归家,她们戴着饰有翡翠羽毛的胡帽,插着用金丝线捻制成的雪柳,彼此间争比谁更美丽,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她们是大街上一道美丽的风景。
一群无忧无虑、头扎总角的孩子却是从家里出来,其中有些还提着小灯笼,他们要等待夜色降临之后,去那萋萋芳草中捉蟋蟀,其中走在前面孩子似乎在篱笆中发现了什么,嘘声摆手向身后的小伙伴示意,其他的孩子则是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长孙凛发着呆往马车外张望,同为当事人的他,却没有此时正在寝宫中哼着《凤求凰》的长乐那般充斥着幸福。到家之后他得将自己挑起的轩然大波给平息下去,尤其此时的身边的父亲依然一脸的怒意。
他可以在太宗面前侃侃而谈,那是因为面对一个左右女儿婚事的父亲,站在爱情的角度上,他是有理的。然而面对自己的父亲,面对自己的兄长,面对深爱自己的母亲,他却是有理也变得无理。
在爱情的角度来看,他所做的无可厚非。然而在手足情谊上,他所做之事却是过分。面对太宗,他可以说出一千万种理由,但是面对家人,长孙凛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指责和弥补伤痕。
在家里等候的窦凤在家中大堂急得团团转,她这一整日都觉得右眼皮直跳。下午宫中的李公公将那前朝的萧皇后送到了府上,若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长孙家家大业大,空养一个女子也无所谓,只是这萧氏乃是南朝梁皇帝之女儿,隋朝皇帝的皇后。而且最让她心中不舒服的是,刚才李公公还悄悄透露这萧氏是自己提出要入住长孙家的。
她担心的自然不是胖胖的长孙无忌,而是想到凛儿自出征回来之后,模样风度更趋于完美,窦凤心中总是有引母狼入室的感觉。正所谓同类相斥,窦凤对于儿子结识娇滴滴的少女则是欢心的态度,但是对于年龄与自己相仿,却比自己长得更妩媚,更风情万种的萧氏来说,她心中可是有介怀的。
萧氏似乎也看出窦凤的心思,两人在虚伪的客套一番之后,她便以身体困乏之托回到窦凤为其准备的房间里休息。而单怜卿则是乖巧地陪在婆婆身边等着男人上朝回来。
“回来啦!”窦凤一见两父子入门,便急急地迎了上去,却见到长孙无忌一脸铁青地走入屋内,身后跟着宛若做错事情的儿子。单怜卿正想上前挽住长孙凛的手,见家公的面色不对,便是跟在了窦凤后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窦凤赶紧问儿子,她是甚少看到自己夫君这般生气的模样。
“爹。”长孙凛怯怯地上前叫了一声。
“哼!不孝子!你还认得我是你的爹?”长孙无忌怒气满面,冷冷说了一声。
“怎么了?孩子他爹,有话好好说嘛,你不怕吓坏了儿子,这里还有一个孙子呢。”窦凤听得出丈夫的怒意是真的,平日里也许长孙无忌有时会抱怨装一下发火,她倒不怕,可此时的状态连她都不敢招惹。
长孙无忌此时积累的怒火却是爆发出来,他怒哼一声,扬手向长孙凛脸上刮去,长孙凛不敢闪避,咬牙承住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长孙凛着实挨了一记耳光,脸颊上顿现五条指痕!
“啊!”在场的两个女人都发出了心疼的惊叫声,窦凤正要上前安抚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却冲着一个下人吼道:“快到后院给我拿家法棍来!”
单怜卿虽没有见过长孙府上实行家法,但也可想而知,她也顾不上为抚慰情郎,当即跪在长孙无忌面前,哭着求情道:“爹,凛郎他做错了什么请让媳妇慢慢规劝,不要打他。”
窦凤知道这回丈夫是玩真的了,她悄声跟一个小丫鬟耳语一番,待小丫鬟离开后,她便走过来挽住长孙无忌的手,试图将他的怒气平静下来。
“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怎可用家法打孩子呢?”
长孙凛则在一边强行把单怜卿给抱了起来,长孙无忌因为单怜卿这一跪,也无法再在媳妇面前发泄,只得生气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窦凤刚听之时也是一惊一乍,但她是个女人,相对于长孙无忌来说,更能明白老大和老三两人对女人吸引力的天壤之别,再加上心中着实更疼小儿子一些,所以便很快调整情绪,劝慰起自己夫君。
她这一劝,却又将长孙无忌的怒意挑起,毕竟他本身对没有保住长孙冲的婚事有所愧疚,现在这个做娘的却又在偏心这不孝子,长孙无忌内心的天平更是倾向了长孙冲这一边,他啪的一声怒拍了身边的桌子,喝道:
“你这不孝子,跟我到书房去!”。
“不要……”
“我看是谁要用家法惩罚我的宝贝孙子?!”正当窦凤和单怜卿正为长孙无忌气势汹汹的家法惩罚感到心惊肉跳之际,一阵苍老而严厉的语音传入厅堂,窦凤知道老祖宗过来了,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只见一位年逾古稀,鬓发俱白,满脸皱纹,却是红光满面,两目如神的素衣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入了大堂。其面色之精湛,精神之健朗,比她的年龄更令人惊讶。
刚才还宛若猛虎发威的长孙无忌此时蜕变成了乖巧的小猫,屁颠屁颠地赶紧跑了过去扶住了老太太,肥胖的身子晃悠晃悠的。
“娘,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却没有理睬自己儿子的讨好,在大堂正位上稳坐下来后,便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慈声说道:“来,乖孙子,到你奶这边坐下,我看有谁敢动我孙子一根毫毛。凤儿,怜卿,你们也都坐下,可别伤到我的重孙儿。”
长孙无忌此时只得尴尬地站在一旁。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便是长孙无忌的母亲,长孙凛的祖母高氏。
高氏乃是北齐乐安王高励之女,隋炀帝大业年间嫁给了当时的右骁卫将军长孙晟。后来长孙晟早死,长孙无忌兄妹不容于异母兄弟,高氏无奈之余回到娘家,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两个孩子。虽然有大哥高士廉照顾,但孤儿寡母的艰难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因此长孙无忌对母亲特别孝顺,甚至做到所谓的愚孝。高氏应该是一个非常懂得事理的母亲,不然也不会教出长孙皇后这样的女儿。
“跪下!”高氏一脸严厉地对自己儿子说道。
“奶……?”
“娘……?”
长孙无忌这时可是吃瘪了,可母亲严厉的眼神让他不得不收住自己的肚子,慢慢地跪在母亲前面。窦凤见此状况,也跟在丈夫身边跪了下来。
高氏摆了摆手,安抚了不知所措的长孙凛和单怜卿,兀自对长孙无忌说道:“汝先祖北魏太武帝拓拔焘当年精武骁骑,英勇善战,其破夏国,殄后燕,灭北凉……乃是世间大英雄;汝父不虚其祖之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边塞之地力挡戎马南窥,保千万子民身家性命。突厥之内,大畏汝父,闻其弓声,谓为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前朝文帝都笑赞‘将军震怒,威行域外,遂与雷霆为此,一何壮哉’,然老身却教子无方,没将你教成若汝父那般的威武震天之大将军,无以延续汝父之威名!”
“娘……”,尽管长孙无忌此时已身居高位,功成名就,却被母亲这一番话说得心中惭愧。
“唉……都起来”,高氏看着自己儿子跪着极其辛苦,声音也从严厉转为慈祥地说道:“这冲儿凛儿无论谁都是我的心头肉,只是别怪我这个做祖母的偏心,冲儿虽然相貌相似你父亲,然而能在战场上挽回你父亲威名的却是容貌像丫头的凛儿。娘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重见长孙后人驰骋沙场,没想到凛儿却是重拾祖先威名,远征突厥凯旋而归。能得孙儿如此,老身他日便是地府之下,也可蔚然见你父亲。”
高氏没有理会他人,抚了抚长孙凛的头,兀自继续说道:“冲儿、况儿都是文绉绉的书生,只有凛儿承了祖上之威武,扬你父亲常胜将军之名声。娘认为即便是长孙家的长子嫡孙,也得给凛儿——让位!”
长孙家最有权威的老祖宗的一席话,就像是免打金牌一般豁免了他该受的一顿家法。长孙冲知道此事后,没有说什么,让窦凤担心的是,这孩子好像过于平静了。
太宗的一道圣旨却是间接表明了他的态度:将长孙凛升为军器监少监兼振威校尉。而长孙冲则被调到江南道扬州做长史,虽然是到地方做官,但也是高升了,然而这次派遣太宗的意图很明显,将长乐与长孙冲之前的婚约渐渐淡化。宣读圣旨的太监还给长孙凛带来了皇上的口谕:“是虫是‘马’,则看你表现”。
下午,长孙凛正端着一碗酸乳酪交予单怜卿,让她吃些下午茶,以免饿坏了腹中的宝宝。
对单怜卿而言,现在的生活有如置身极乐之地。她可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长孙凛对她呵护备至,长孙夫妇夫妇待她有如亲生女儿般疼爱,窦凤更像只母鸡跟前随后地照料她的起居。她拥有打小所失去的家庭温暖、亲爱的家人、挚爱的人,皆如梦般来到她身边,只是她心里总是念念不忘依然在外飘泊的母亲。
窦旖正掰着手指头,一脸幽怨地盯着正在对单怜卿献殷勤的长孙凛,自从单怜卿入了长孙家门后,她就发脾气地不与他说过半句话,每次长孙凛来找她,她也都拒之于千里之外。只是每日看着心上人与别的这青楼女子相亲相爱,夜里还同室共枕,让少女的内心像被火烧一般难受。
“哼!”窦旖认为自己再也受不了这对狗男女的亲密举动了。眼不见为净,她匆匆跑回自己的客房内。
长孙凛无奈地看了窦旖离去的背影一眼,他刚才可是端了一碗到那姑奶奶面前,碗却差点被她给拂摔到地上。
“你去看看旖妹妹,我自己慢慢吃。”单怜卿经过爱情和亲情的双重滋润,如今的娇颜散发着诱人的风采,更是越发地美丽,原先稍显瘦纤的身子也渐渐圆润起来。
而此时长孙府上迎来了一对衣着华丽的尊贵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