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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后队的晋军马刀骑兵就要冲断鲜卑人的突击阵,若罗拔能终于大吼一声,使出了他的撒手锏:带着羌人亲卫队,向晋军刀骑兵发动了进攻。
羌人骑兵,对骑射不大擅长,甚至在马术方面可能还不如河西定居的晋人边民。但是羌人在短兵厮杀上,却是凶猛异常,有的羌人战士从来兵器不离手,甚至在休息的时候,环首刀的缠臂布都不会解开,所以他们哪怕筋疲力尽,也不怕抡不动手中的兵器。由于羌人如此擅长混战,若罗拔能的亲卫队总是只招收勇健憨直的羌族人。
羌人亲卫队的忽然加入,使得晋军斩断阵腰的计划暂时受阻。而鲜卑骑兵的波浪线型迂回突击虽然阵型已经被晋军冲乱,但仍然能在最短时间内恢复阵型,继续冲刺。
毛腾大为苦恼,此刻,进亦不能,退亦不能。而晋军的伤亡明显重于鲜卑。他本想找机会狙击射死若罗拔能,可是身旁已经被两个羌族骑士死死缠住,连抽箭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现在宋配在,就好了!毛腾如是想,可惜宋配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战马。而这一次参加追击的部队,都是挑选的精锐骑兵,没有战马的人,都没有资格参与追击。
晋军已经全部陷入混战之中,而鲜卑人却仍然努力保持着进攻的阵型,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越来越对晋军不利!
“全军听令,且战且退,后退二十步!”毛腾大喝一声,一边招架着羌人威猛的马刀攻势,一边下令后退二十步。
虽然在混战中后退二十步非常困难,但这次追击的晋军也是训练有素,各自用不同的方法抵挡住羌兵攻击,纷纷后退。而憨直的羌兵卫队,则迅速填补了晋军撤出的空隙,奋力追杀晋军。这时候,刚刚突击完一轮的鲜卑人不禁愤怒了起来,因为他们要冲锋的空间,全被羌人给占据了。
鲜卑骑兵纷纷用鲜卑语大骂羌人愚蠢,若罗拔能连忙大吼下令羌人散开,为鲜卑军腾出突击空间。正在这个若罗拔能在战阵中暴露了自己的契机中,毛腾猛地将马蹬一踏就挺直站在了马上,高举起战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是一箭!
若罗拔能正在发号施令,不及防备,眼看这一箭就要钉入他眼中。若罗拔能猛地一转头,这一箭就从他鼻梁上擦了过去,顿时满脸是血。
鲜卑人纷纷堵住了若罗拔能的座驾,若罗拔能捂着脸撤出了战阵。毛腾趁机又是一箭,射中了若罗拔能身旁的鲜卑骑手。而在混乱之中,他的臂上也中了一箭,不过他穿的皮甲厚实,并无大碍。
由于失去了若罗拔能的指挥,羌人继续不顾一切与晋军混战,正面作战的鲜卑人已经没有办法再进行突击了。纷纷扔下马矟,拔出佩刀也卷入了混战战团之中。
这时候,整个局面已经乱作一团。然而由于刚才鲜卑人的有效突击,晋军伤亡较大,现在又有擅长肉搏的羌人生力军加入,晋军已经渐渐抵挡不住,毛腾和马咸,一个臂上中了一箭,一个腿上挨了一刀,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机,忽然在鲜卑军的背后鼓声震天。一队打着“金城游”字旗号的晋军步兵挺着沾着新血的长矛从山谷内杀了出来,包抄了鲜卑军的后路。
他们是刚刚在谷内伏击了叱卢部的金城郡的郡兵,虽然没有骑兵,但是看起来人数超过了一千。毛腾大吼道:“援军来了,全歼胡狗!”晋军顿时又士气大振,大喊着“全歼胡狗”,奋力反击。
在这种骑兵混战中突然杀入的长矛步兵,就如久旱甘霖一般恰到好处。两三个长矛手一声大喝,就一齐动手将一名鲜卑骑兵戳下马来。金城郡的步兵已经逼到了战团之中,前方杀得正欢的羌人卫队,看到后方鲜卑人的颓势,也顿时士气全失,纷纷拍马溃逃。
然而哪有他逃走的机会!马咸不顾腿上的剧痛,率先追上了一名羌族骑兵,将铁槊一摆,就将他砸下马来。后面的步兵已经蜂拥而上,将落马的羌人刺为肉泥。
战场上的气势尤为重要,鲜卑军指挥官若罗拔能中箭撤离,然后再是晋军援军的加入,使得方才还龙精虎猛攻势熊熊的鲜卑军,刚刚两刻钟的时间就被杀得大败。湟水之畔,尸横遍野。
西平的骑兵们纷纷下马,和金城的步兵们争先恐后地抢夺死者的人头。这时候一小队金城兵的亲卫骑兵,簇拥着一个黑脸的将军,向西平军走了来。
“在下金城郡都尉游楷,不知道友军是哪一部啊。”
“我等是西平牙门军、平虏军、郡兵将士。”
游楷冷冷一笑,说道:“我听说,西平的三支兵马,不都在雾山全死光了嘛。”
“胡说八道!”还在割人头的西平军士们纷纷站了起来,纷纷对着游楷怒目而视。毛腾和马咸,也策马向着游楷走了来。
“游都尉,我们都是西平的军士。这位是奉高县侯马老将军之子西平郡都尉马咸,在下是平虏护军帐下主簿毛腾。是我们杀退了鲜卑军,不过也感谢贵军援手。”马腾说道。
游楷点了点头,说道:“哦,恕游某孤陋寡闻了,你们的大名,游某并未听说过。奉高县侯,游某认识。而西平的主簿,不是叫韩屯吗?”
毛腾压住了怒气,平静地回道:“回游都尉的话,在下是平虏护军帐下主簿,是武官。而韩主簿是西平郡的主簿,是文官。我们虽同是主簿,可职权不同。而且,韩主簿已经在雾山之战中殉国了。”
游楷傲慢地道:“哦,既然如此。叫你们西平军士的指挥官来见我。”
毛腾回道:“在下跟马都尉,就是西平军的指挥官。”
游楷心想:“不过是军中一介主簿,芝麻大的小军吏,对我拜也不拜,真是无礼之极。”鼻子轻哼一声,才掉头对马咸说道:“原来是马老君侯之子,老君侯如今正在返回西平途中,此时恐怕已经到了金城。游某率军在这里伏击胡贼,正是老君侯和金城太守韩府君的授意。”
马咸没好气地回道:“你不是没听说过马某的大名嘛,又何必那家父的名字来唬我。”
游楷笑道:“小都尉莫要说笑了,游某对小人物自然是没听说过。可对曾以三千兵卒大破树机能十万大军的奉高县侯,以及年少英雄,将门虎子,坚守危城击退若罗拔能的西平小都尉,那自然是如雷贯耳,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呢?”
游楷对身为官二代的马咸,却是十分客气,毛腾顿时心生鄙视。马咸却呵呵一笑,说道:“游都尉客气了,这次马某能坚守孤城,实赖了毛主簿之力,不然恐怕西平早已被胡人肆虐了。”
“小都尉真是谦逊,果然有乃父之风。老君侯恐怕已至游某所在金城郡,不知小都尉可否随我来敝处共同迎接老君侯?”游楷一摊手,却是却马咸发出了邀请。
马咸正在犹豫,毛腾说道:“我们是西平人,怎好去金城候迎?虽然西平太守严府君已经战死殉国,可我们仍然有我们的计划打算,所以请游都尉不要越俎代庖,免得叫老君侯看了不高兴。”
游楷顿时就黑了脸,这时候一个军吏跑上前来,半跪说道:“游都尉,小人带部下翻遍了河边尸首,不见若罗拔能,恐怕是被西平人拿走了!”
西平的军士们听到,纷纷怒道:“你们倒反咬一口,若罗拔能是我们毛主簿射伤的,我们找了半天也不见他的尸首,定是你们拿去了!”
两边军士这就纷纷起来,怒目相向,剑拔弩张。游楷摆手示意部下不要冲动,这才对马咸说道:“实不相瞒,游某此行正是为若罗拔能尸首而来,还望小都尉见谅。友军若是得了若罗拔能贼首,还望能借游某一用。”
毛腾冷冷一笑,说道:“我们西平人从不打诳语,如果我们得到了若罗拔能的尸首,又怎会藏私?”
游楷怒道:“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游楷身边一个大嘴的卫士说道:“定是这家伙藏了若罗拔能的狗头,想去向朝廷邀功。却怕我们人多抢了,故意哄骗我们。”
毛腾“哼”一声,说道:“丈夫立于天地间,岂是为一颗狗头而折节的?倘若毛某真私藏了狗头,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大嘴卫士吼道:“若罗拔能的首级价值连城,又岂是寻常狗头,你这厮莫要胡说八道!”
马咸这下都看不过去,说道:“游都尉,你这卫士怎地如此说话?我部将士和若罗老贼浴血奋战,这才击败贼军。即便是我们真拿到了狗头,也不可能给你们金城军!”
两军的士兵已经开骂起来,刚才在收割人头时的矛盾也凸显而出。冲突越来越大,差点就短兵相接。
游楷这才说道:“游某也不是贪功好事之人,狗头之事游某不再计较。只是这些胡人的人头,我们还是平分才好,免得伤了你我的和气。”
一个牙门军的老卒,忽然大喝一声道:“老子从洛中来到这西陲之地,是来为国尽忠的,不是来捡这些垃圾的。这些狗头,你们拿去,老子不要了!”
西平军士义愤填膺,顿时个个摔下了手中的人头,喊道:“老子不要了!”
马咸也一时忿起,朝着游楷怒目相向:“游都尉,我本以为你也是个豁达人,想不到却这番斤斤计较!这些狗头都给了你们吧,我们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