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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一直都在厅中,本来她自信地告诉软弱的父亲说她不会怕他,可是等听到毛腾稳健而熟悉的脚步声和因带着关西腔而愈显凝重的嗓音,她不由地心中一阵颤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其他说不清的心理,卫铄终于没有像自己说得那样勇敢地出来,只是靠在厅堂角落,按着狂跳不止的心口静静地听着他和父亲的对话,直到听到他说出那般蛮横的话时,卫铄才忍不住出了来。
温和的阳光映照在卫铄苍白的脸上,让她更显得柔美动人,却又充满了无助的娇弱。毛腾发觉她是个很耐看的女子,并没有勾人魂魄的惊艳,也没有闭月羞花般的妖媚,只是像一朵孤零零开放在绿叶中的白芍药一般,散发着愈发浓厚的温婉。卫铄看到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无礼模样,却又羞涩地低下头来,双手不自然地捧在胸前,带着埋怨地道:“你……你怎么这般霸道……”
毛腾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只对你霸道过,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让你生厌,我即刻就走。”
“我……我真的觉得你很讨厌……”卫铄别过脸去,委屈地道。
毛腾顿时觉得喉间一阵闷气梗塞,呆立半晌,终于咬牙转身。可他要走时,卫铄却忍不住颤声道:“……你等等。”
毛腾心中一阵如潮水涌动,转过身来。卫铄看到他如炬的双眼,似乎是不敢面对着他,低下头来转身跑进了厅内,却一句话都没留下。卫展又是尴尬又是糊涂地看着自己失态的女儿,终于废然长叹一声,对毛腾道:“公举,这……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唉……”
“你有没有再把她许给李家?”毛腾激动地问道。
卫展摇摇头道:“李家的确是又来了,可我也没有答复他们。他们太势利了。”
毛腾冷峻的表情中露出了一丝温暖,嘴角也扬着笑意,这便转身离去。
“卫先生,我毛公举非茂猗姑娘不娶!”
有些惊惶的卫展竟连一句客套话都忘了说,只是张着嘴望着毛腾的背影,口中不禁喃喃:“也不知道,茂猗真要嫁了他,到底是福是祸……”
赵王的出行再一次让毛腾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作为外镇多年的诸侯,赵王司马伦不但连私属的国兵都没有,更是连像样的幕僚都没几个。也不知道是赵王究竟是真的懒惰还是仅仅只是在故意守拙,可就算是守拙的话,也用不着这么下血本吧。
没有亲信兵力,没有心腹谋士,这个赵王日后是怎么谋反的?毛腾叹了口气,可惜自己以前看书也不仔细,只记得这个赵王篡位过,可看这个白字老头现在的家底,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恐怕也篡不了位吧。
更让毛腾感到无语的是,好歹是去出镇关中要地,赵王司马伦的车驾却是走一日歇两日,每路过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赵王就会携着孙秀兄妹在一群还是从宿卫军借来的卫士护卫下赏景游玩,毛腾只能窝在车里睡大觉。不过有一点对毛腾有利的就是,带着的两百名卫士,都是从朱默部调过来的兵士,这些兵士还是朱默在关中刚刚当上校尉时从秦国国兵中抽调进来的,一直作为毛腾的部下使用,他们多数是关中北部的破产农民以及城郊的无赖子弟出身,要不是当初李含急于为秦王扩充兵力,是不会选这样的人做兵源的。
晋朝的军士虽然身份卑贱,但汉朝崇尚军事的风气尚存,尤其是世代从军的关西良家子,他们多数出身富庶,至少能自己购置兵器马匹,世世代代练习武艺,是从秦朝一直到汉朝中央军骑兵的重要来源。由于关中不乏这些良家子作为兵源,所以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军事训练的破产农民只有州郡兵才会吸收。因此李含才会大方地将他们编入朱默的部下,而朱默也毫不吝啬地全分配给马咸和毛腾,一直带他们到京师后,这些出身卑贱毫无军事素养的农民市侩竟然也在机遇中摇身一变,变成了宿卫军。
越骑校尉大营的兵力,沿袭自汉朝的北军五校,在汉朝时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汉朝鼎盛时期,越骑营的骑士只征收以关中西部和凉州东部之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的“六郡良家子”。到了东汉末年,朝政腐败,北军丧失战斗力。经过魏晋两朝的改变,由于真正的宿卫主力是以左右二卫为首的“七军”,越骑校尉所属兵力亦是江河日下,到了朱默接任的时候,这个军队唯一能让人知道是“越骑”的特征也就只有一批驽劣的瘦马了,所以在那些破产农民的加入后,越骑营原有的骑士也并没有表示强烈的抗议和不满。他们已经不再皇帝最倚重的军队了。
毛腾挑选的这两百人,也只是一些身体还算健壮的年轻人而已,在京城的两次政变中,这些家伙在进攻时都跟在牙门老军的屁股后面,只是充数壮壮声势而已。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痞朱默都亲口曾对毛腾说:“这些家伙要不是数量不多便于控制,老子真想就遣散了他们。”果然在毛腾掉走这两百人后,朱默就遣散了三百多老弱,反正越骑营的编制一直没有满,朱默又可以多吃几百人的空饷了。
已经出发了好多天,才到洛阳西边的千金堨,听说千金堨的风景不错,赵王又和孙秀兄妹去玩赏了。毛腾实在无聊透顶,和宋配杀了两盘围棋,却又被宋配杀得大败,长呼一口气,躺了下来。
“真是无聊啊,可惜这一年来没听说过再有什么胡人作乱,要是河东的匈奴马贼沿着王屋山南下,河阴的守军睡大觉不管。杀到这里截了赵王,多爽快!”宋配又在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毛腾虽然也有些心痒,可是到底不现实,苦笑道:“行军渡河是最难的,马贼怎么会傻乎乎渡过黄河自己断了退路。另外啊,虽然四下里都是我们从关中带来的老兄弟,可到底人多嘴杂,你可别胡说让赵王听见了。”
“知道了。”宋配也躺了下来。毛腾回忆着关中的事情,忽然想到了秦州刺史皇甫重来,是他的举荐自己才得以离开西平,可惜长安离秦州毕竟还有好些距离,不知道再见得上。长安事态错综复杂,听说范晷已经致仕,新任雍州刺史是散骑常侍出身的解系,是个关东士族。而那个一直在关中统军的安西将军夏侯骏,却一直牢牢地盘踞在长安,不知道赵王去了后,夏侯骏会如何来应付这个白字老头?
“中尉,孙先生有请。”忽然一个僮仆上躬身道。毛腾一愣,那孙秀不是跟赵王去赏风景野合去了吗,回道:“孙先生在哪?”
“就在车里。”
毛腾皱了皱眉,原来那人妖没去,虽然看到孙秀一脸脂粉的丑态就觉得恶心,可是毕竟他已经成了赵王身边的红人,自己还真不能得罪了他,于是便跟着僮仆走了去。
毛腾对这种游玩式的行进无奈不已,就算是秦王那样的懒鬼,也不会在野外停着车驾游玩。毛腾看到那僮仆已经立着了,这便走到了孙秀乘坐的马车前。车夫和剩余的僮仆都不在,远远地只有那个领路的仆人和几个靠着大树打瞌睡的卫士,毛腾只得自己卷起马车的帘子,说道:“俊忠(孙秀字俊忠)先生,你找我有事?”
在一只软滑的小手牵引下,一个温热的身子就滚入了毛腾怀中,小声的喘息中带着浓浓的粉香。毛腾浑身一凛,接着帘外透入的微弱光线,才看到车里的人竟是轻筠。
轻筠挽着一副男子的发髻,穿着一袭素色长衫,却赤了一双白足,细看之时倒有别样的娇媚。然而毛腾看到她笑吟吟的模样却莫名地感到有些瘆人,低声道:“你怎么没去陪赵王?”
“赵王更喜欢阿兄呀,你想不到吧。”轻筠歪歪扭扭地躺在车里的软榻上,一只瓷白的玉足就勾下了门帘的拉环,马车内狭小的空间顿时就变得黑黑一片。毛腾正在不知所措,轻筠的那只灵巧的玉足就伸到了毛腾腿上,嗔怪似地踢了他一脚,妖媚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这是在勾引我!”毛腾暗道。
轻筠那只瓷白的脚轻轻地在毛腾的小腿上摩挲着,看到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撅起嘴道:“我的脚好是冰凉,你帮我穿上袜子吧。”
毛腾道:“你的丫鬟呢?”
轻筠嗔怪道:“人家是要你伺候。你要是不肯,我就告诉赵王你偷我袜子。”
毛腾冷笑道:“偷袜子总比偷人好吧,赵王指不定就回来了,你可别玩的太过火。”
轻筠扑哧一笑,道:“想不到你一个男子汉这么胆小,我告诉你吧。那死老头和阿兄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即便回来,又怎么会来这个马车里?我可告诉你,阿兄他晚上都是在赵王的车里过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