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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冰箱里拿了几个馒头,半只烧鸡用一个塑料袋装了,又去找一件厚棉袄准备给二妞送去。在翻开衣柜底部的黑色棉袄时,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枚金戒指。
他们结婚时,蓝猫剩给二妞买了个金戒指,二妞一直没戴,他以为这玩意儿早丢了,没想到,却在柜子底部看到了它。
……
梅德是个五十来岁的单身汉,因为好吃懒做,家里穷得叮当响,四十多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娶不起。没办法,为了混饱肚子,他只能在义庄里看守灵柩,挣点饭钱。
梅德每天同尸体打交道,倒也并不害怕,对他来说,死人就是死人,只不过是不喘气的人而已,这样的人比活人更听话,更好管理。
当然也包括傻猫剩新死的媳妇二妞。
二妞死后的当天晚上,蓝猫剩跌跌撞撞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夜晚的村庄没有路灯,只有村民窗口透出星星点点的昏黄的灯光。
一只蝙蝠在低空中以诡异的路线上下翻飞着,翅膀带起低低的风声,不时掠过蓝猫剩的头顶。
小路边的灌木从里,一双眼睛发出荧荧的绿光,紧紧地盯着蓝猫剩。
蓝猫剩被这双眼吓着了,犹豫着不敢过去,他站在原地打了个冷颤,掉头往回走去。
那双绿色荧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追过来。
蓝猫剩停住脚步……
想了想……
又转身往回走——怀里的馒头和衣服还没给二妞送去呢,怎么可以因为害怕就逃跑了?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缺个心眼儿的傻猫剩比很多聪明人都要执着。
散发着荧荧绿光的眼睛依旧盯着蓝猫剩,眼睛里隐约冒出两朵绿幽幽的鬼火……
蓝猫剩穿着黑色棉裤的腿战战兢兢地经过灌木从,黑色的棉鞋上沾满了尘土,抖抖索索地走着,脚步虚浮。
他半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熠熠发光小灯笼似的眼睛。
“呜哇!”
一道黑影闪电般地从灌木丛中划过,扑在蓝猫剩身上!
一股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尖锐的利物从蓝猫剩眼皮上划过。
如同胸前挨了重重的一锤,蓝猫剩一声不吭地跌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馒头和衣服。
他心里牢牢地记得,不能出声!如果被爹爹知道了,就不能去看二妞了!
黑暗中,蓝猫剩无声地蜷缩着身子,护住怀里的东西。
那个东西尖锐的利爪划破了他的棉裤,棉絮纷飞中,鲜血迸溅。那对眼睛见了血,更加的疯狂,眼睛里绿幽幽的阴火窜出一寸多长。
利爪撕扯得更加用力更加疯狂。
蓝猫剩咬牙忍痛,一声不吭,只是抱紧怀里的东西,他只知道,二妞又冷又饿,一天没吃东西了……
利爪的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几分钟之后,蓝猫剩的棉鞋被掀掉,一双脚掌上被挠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执着的蓝猫剩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式。
利爪挥起,刨开了他的胳膊。
怀里的馒头掉了出来。
蓝猫剩尖声嘶吼一声,拣起馒头疯了似的向义庄跑去。
鲜血淋漓的双腿不停地滴着血,赤裸的脚在小路上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触目惊心。
身后有阴阴的冷风在吹,寒意透彻心骨。
义庄就在前面了,望着梅德的小屋窗口透出的昏黄灯光,蓝猫剩跑得更快了。
那黑影却没追上来。
黑暗中,阴风里,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突然消失了,过了一会儿,绿光又亮了起来,一摇一晃地,无声地向灌木丛后飘去。
……
当蓝猫剩敲响梅德的屋门时,梅德被这傻小子吓了一大跳。
蓝猫剩的棉裤被撕得稀烂,光着两只脚,腿上脚上血肉模糊,上半身却奇妙地啥事都没有。
他怀里抱着几个冻得硬梆梆的馒头,还有一件黑色的棉袄,喘着粗气喊他:“梅德叔,我来看我媳妇了!”
门开了,梅德探出头来。
梅德长着一张瘦长的刀把子脸,五官分开看也不错,可是放在他的脸上挤成一团,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皱着眉头,先打量了一下蓝猫剩怀里的东西,却没让开门口的地方:“这半夜三更的,干啥来了?”
蓝猫剩虽然傻,却也知道求人得露个笑脸,他拼命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梅德叔,我来看我媳妇,给她送点吃的和衣服。”
梅德还是没开门:“你那鞋哪去了?”
蓝猫剩还在笑,笑容已经有点勉强:“路上遇到只野物,把我鞋叼了。”
梅德终于让开了门口:“进来吧,你媳妇都死了,还拿这么多吃的干什么?”
蓝猫剩脸色大变,僵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梅德斜眼睨他:“怎么?叔说话不好听?”
蓝猫剩默默地低下头,步伐僵硬地走了进来。
事出仓促,蓝精明还没来得及给二妞置办棺材,二妞的尸体停在一块门板上,上面盖着一块白布。
梅德努了努嘴:“喏,你媳妇就在里屋停着,去看吧。”
里屋没生火炉,冻得要命。
蓝猫剩推开门,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似乎没感觉到这些,抱着怀里的东西蹲在二妞身边。
撩起白布,蓝猫剩看着二妞那惨白的脸,把怀里的吃的摊开放在二妞的头跟前,小声地念叨着:“二妞,我给你送吃的来了,还有你的衣服……”
小铁炉子里的火炭烧得红红的,散发出灸人的热量。梅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坐在小铁炉前面,伸出双脚烤着火。
“嗤!”
里屋的门没关紧,梅德听到蓝猫剩傻乎乎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傻小子还真是个多情种子,竟然还给傻二妞送吃的来了,”他随即变得有些愤愤然:“老子大活人都饿了一天了,他妈的一个死人竟然还有人送吃的!”
他站起身,从门缝里去看蓝猫剩。
门打开了,蓝猫剩低着头抹着眼泪走出来,抽抽噎噎地对梅德说:“梅德叔,我……我要走了,明天我还来看二妞。”
梅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的眼睛亮灼灼地盯着里屋地上的馒头和烧鸡,根本没看蓝猫剩。
门开了,一阵冷风吹进来,蓝猫剩血糊拉碴的双脚迈出去,关上了门。
梅德一个箭步冲进里屋,把装着馒头和烧鸡的塑料袋拎起来,满意地看了看:“嘿嘿,正好下酒!”
食物的香味弥漫在热乎乎的屋里
火光熊熊,小铁炉上热着一小壶酒,烧鸡被两根铁签子串着,烤在炉口上,冒着油,发出滋滋的响声。
馒头掰成几瓣,放在火炉边上。
撕下一条鸡腿,又抿一口热酒,梅德醉醺醺地往椅背上一靠:“玛的,幸好猫剩这傻小子送饭来了……”
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一个地方。
门缝里……
白色的被单……
染着大片的干涸的鲜血……
鲜血早已凝固,变成了褐色……
被单外面露出一只惨白的手……
那手上,有一只金灿灿的戒指!
梅德扔下酒壶冲了进去,抓住那只手仔细地看——真的是戒指,黄澄澄金灿灿的,做工精细。
他一只手抓着戒指,一只手抓着二妞的手,一使劲,女尸惨白的手指被撸掉一块皮,戒指到了梅德的手里。
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感觉挺沉,梅德又把戒指放到嘴里咬了一下,戒指上清晰地出现两个牙印——是真金的!
梅德咧着尖尖的嘴笑了:“蓝精明还真是有钱,一个傻媳妇还给戴这玩意,他妈的,有钱人的想法咱搞不懂啊!这不是便宜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