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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了,莫得事了!”耳旁是陌生的女声,醇厚的乡音。“老天爷保护!”又是一个女声,似乎有点熟悉。
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洪岩努力睁开眼睛。但是,阳光强烈,他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又本能地闭上。
“不对啊,太阳不是已经下山了吗,怎么会有强烈的阳光呢?我不是撞飞来石上了吗,胃里怎么会涨得难受?”洪岩心里快速活动,敏感地感受着身体上的不同。“晓雅她们吓着没有啊?!”
身体很是疲惫,精神也有点萎靡。反正,眼睛睁不开,洪岩索性躺在地上没动。地面温热、凹凸不平,似乎是在沙地上,还有落叶,甚至有蚂蚁在腿上爬。一丝微风吹过,风也带着湿热。
“红岩(ai),好些了吧?还难受吗?跟妈妈回家去吧!”似乎熟悉的女声又在洪岩耳边轻声问道。同时,似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眼上的阳光,他左手被一只凉快的大手抓住,拉起。手掌很粗糙,却非常有力。
妈妈?洪岩吓了一跳,妈妈怎么可能上到洞山梁顶呢?手很凉快,妈妈受惊吓了么?唉,三十多岁了还让母亲担心,为子不孝。
洪岩再次努力睁开眼来,没有了强烈的阳光。眼前却是一个半蹲着的二十多岁的少妇,不认识啊!刚才明明说是“妈妈”,可是母亲已经有五十多了,哪里这么年轻?
紧张之下,他就喊了出来:“你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心说还占我便宜。
他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对了。声音太稚嫩了,还是童音,只有几岁小孩才特有的。自己可是三十多岁“奔四”的人可有着一副成熟而有魅力的嗓音,上课吸引了多少学生注意力以及女生的芳心啊!将近二十年的学习工作,冒出来的自然是官方语言。
“娃儿啊,你不认识妈妈了吗?都怪妈妈不好,没看到你,让你喝了那么多水,差点淹死球了,要怪就怪妈妈吧!你好好看看妈妈……”少妇一惊,泪水瞬间流下,拉着洪岩的手,脸上是自责与痛苦。她注意到儿子口中的不认识,却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口音有什么异样。
“李芸,没事了。洪岩醒过来就好了,等他再清醒一下就会好的。”另一个声音在安慰少妇李芸。
“李芸……喝了很多水,差点淹死……”这个哭泣的少妇,就是妈妈了。洪岩再次注视着眼前的少妇。果然是母亲,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映像,年轻时候的母亲,人生最美丽时节的母亲。
看看母亲,看看她身后站立的另一个女人,再看向母亲手中的小手,目光移向自己赤×裸的身体,如果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洪岩就是白痴了。洪岩心底叹了一口气:“回到小时候了么?”
7岁那年,母亲趁午间收工到小溪河边洗衣服。母亲在垮拱桥的石台上洗得很专心。天正热,洪岩光腚到河里洗澡,母亲并没有阻止他。就在眼前,当然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事情。可是,就在她眼皮底下,偏偏发生了事情。
河水浅处不及膝,清澈得一眼见底。流水作用力下水底河沙就如鱼鳞一般,洪岩坐在河中的位置,其实是河流平缓与走向深水的交界处。河水流过他的身体,他坐的地方河沙逐渐被流水带走,他并不知道这一切。突然之间,他就顺着河道滑进桥下深水。
但是,今天出奇的只有母子两人在河边。一沉一浮的双手还有咕咕的汽泡声终于惊醒了李芸。她跨入河中把已经喝了大半肚子水的儿子拉了出来,与一个正好路过的乡亲合力抱到竹荫里。此时,洪岩已经晕了过去。
7岁啊,现在才7岁,又回来重新奋斗吗?那个奋斗了18年才能与人喝咖啡的故事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么?
“娃儿啊,妈妈背你回去哈……”李芸拽着洪岩的手把他拉起,然后半转着身蹲在地上,要把洪岩往背上放。
洪岩本能的抗拒,轻轻推着母亲的背。三十多岁了还要母亲背吗?“妈,我没事了。我自己回去吧!”
李芸再次转过来,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水,裂嘴笑了。她没有注意到儿子以往的“妈妈”换成了“妈”,只是一个字的差别,却是年龄与心理的变化啊。
“真的没事?你刚刚还不认识妈妈的呢。要是没事,你在竹山里再等我一下,等妈妈把衣服洗完好不好!”李芸见儿子虽然有些疲惫但神智清明,放下心来,也就想起没洗完的衣服。
洪岩当然不会怪罪母亲立即转移了注意力。7岁那一年,不是一九七七年吗,集体生产集体劳动,集体出工,集体收工,母亲是收工之后才到河边洗衣服的。因为子女较多,家庭负担重,母亲的生活相当劳累以至于对孩子缺乏细心与耐心。生活让母亲成了神经粗大之人。嗯,就如现在,儿子刚遇到生死危险,一旦确定没事之后,就想起了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李芸谢过离去的乡亲,继续回到石台上洗衣服。她刚才手凉就是在河水泡的时间较长的原因。洪岩往里挪了挪坐在竹阴里,阳光透过竹叶间空隙照射下来。干枯的竹叶,几只忙忙碌碌的淡黄的小蚂蚁和黑色的将近两厘米长的大蚂蚁,还有贴地生长的稀疏的铁马鞭,洪岩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很是惆怅。
风吹小jj,好凉快。洪岩光着身子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心里很是难为情。转念一想,才7岁,又有谁在乎穿衣服了。衣服已经给母亲洗了,其实就是一条破旧的短裤。看看小胳膊小腿,又黑又瘦,一副营养不良饱经风雨的模样。
刚才躺在地上,身上又沾满了草屑、沙土。觉得体力恢复后,洪岩伸手抹了一把,还是决定下河洗洗。他觉得胃里依旧发涨,幸亏发现及时,好歹没有灌饱,否则就要控水了。这时候的洪岩自然没有了溺水后遗症——恐水,小腿迈得飞快几乎冲下了河,水花溅在母亲身上。
母亲李芸吃惊地跳了一下,抬头见是洪岩又下了河就立即变脸,伸手要去捞他。不过,洪岩已经入了水,立即手划脚摆,平稳地游在水面上了。她惊讶得嘴张成o形,嘴里嘟囔道:“不喝水学不会凫水。”
不过,洪岩只是入水把身上冲洗干净就上了岸,也没给母亲打招呼,闷头往家走去。
裸奔!沿河沙路早已晒得发烫,洪岩赤脚走在路旁的草上。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河两岸,因摘叶后零落的桑树、绿油油的花生叶、开始发黄的玉米、正在扬花散籽的水稻还有田埂地边种的高梁。看起来时间已经进入7月份,或许再过一个月就要收水稻了。
“哎哟!”洪岩脚心一痛,不由单脚一跳,弯腰屈膝,看向右脚心。没有东西在上面,血已经流了出来,好象被什么东西扎了,他小心地用手平平轻扫过草面。竟然是茅草芽,生活经验已经忘了,有茅草的地方要注意呢。茅草芽长出地面,就是缩小版的长茅刺向天空,儿时被扎多次。没得法,怪不了谁,继续走。
“小雀雀飞了哦!”突然有声音从上面路上传来。层层梯田,条条田埂就是条条小路。走的人往往不会注意到其它小路上有没有人。
洪岩循声一看,是队里的洪茂盛,算起来是父亲一辈的,得叫叔。“茂盛叔,你躲着看什么呢?没见过jj么?”洪岩绷着脸很不高兴。
“哈,怎么跟叔说话的。叔要躲着看吗?你那玩意儿算什么?小蚯蚓一条。”洪茂盛没想到让小侄子给笑话,不由出言打击道。
“你以你那玩意儿是擎天玉柱啊!”洪岩不想打嘴炮,放下一句就走。
“这小子,受了什么刺激!”洪茂盛半天才回过味来,望着洪岩的光脊梁背影愤愤道,心中默念擎天玉柱。
热浪袭人。水稻高得超过站在田埂上的洪岩了。嗯,洪岩少说也有一米高了吧。水稻不是很矮吗?不对,水稻经过矮化后才矮的,这时候还是高杆水稻?应该是了。想想,推广矮稻好象是分田之后的事,而且好多年后糯稻还是高杆的。
锯齿状稻叶扫过胳膊、脸庞,带着微不可察的疼痛,洪岩沿着田埂的另一侧小心地走着,避过稻叶同时小心不要掉下田坎。
在河边就看到那一大丛竹林,再过一条百米长的田埂就是屋当头。喝水的后果出来了,才一会儿,他就撒了两泡尿了。一路上有农作物遮挡,楞是把心理放在7岁硬着头皮走了回来。到家了,反而得想办法遮一下身子。毕竟好几家住在一个院子里,人口有二十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转眼一瞅,下面低洼地,长满了荷叶,就是它了。洪岩沿着田埂摘了一片荷叶,遮在身前,往家走去。
走完田埂,向左转,地势渐高,进入茂密的竹林,阳光斑驳,温度略降。竹林中人,肩上一条灰黑的毛巾,手中篾丝飞舞。洪岩依稀辨出那是五十多岁的爷爷。
“公!”洪岩避开不了喊了声,心里并没有多少惊喜。
“回来了!”爷爷倒是回了他的礼貌,抬眼扫了大孙子一眼,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十多级台阶后看到自家的后屋檐,破败的屋顶。老屋其实是解放后土改分地主家的侧房。地主家住的正房。祖祖带着爷爷和姑奶奶从七里沟最里边搬迁而来。洪岩上学后,好长一段时间还要填写家庭成分,不懂事的他每填上“贫农”一词,禁不住自豪。按时下的说话“根正苗红”,政审绝对好过关。
洪岩记事起接受的教育让“世代贫农”引以为傲,但是再过几年就成为历史。嗯,如果再过十年二十年,张口贫农什么的,就是笑话了,甚至会认为是无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