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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杨亿、魏二苟和柳若雪全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突发事件,情急之下,一个月的魔鬼式修行训练的效果在这一刻终于显现了出来,只见杨亿下意识地两手手背交叠,左手的食指、小指勾住右手的食指、中指,结成金刚伏魔手印,而后一提真气,不假思索地用金刚伏魔手印击向那石头匾额。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在附加了杨亿威力巨大的念力的金刚伏魔手印的攻击下,那厚度近一尺的是厚重石匾被轻而易举地击成了粉末,四散洒落的石屑洒了黎叔儿、魏二苟和柳若雪一头一身。
黎叔儿晃晃脑袋,抖落掉头上、身上的石屑,再一看杨亿居然用张天师一派所创的伏魔手诀中威力最威猛的金刚伏魔印去攻击一块石匾,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一脖溜子拍在杨亿的后脑勺上,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儿,这金刚伏魔印配合咒语使将出来,威力无穷,道行低末的妖魔鬼怪,遇上此指,必定难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正是有鉴於此手决杀伤力太强,祖师爷有令,唯有在遇上顽冥不悟的邪灵时,在万不得己的情况之下才可以使用,以避免滥杀无辜。你、你他娘的居然用它去对付一块石头,你这不是杀鸡给我用铡刀吗,哎呦,你气死我了你!”
这是杨亿第一次使用法力而不是蛮力去发起攻击,收到的效果之惊人、威力之强大,完全超乎了他及一旁观战的魏二苟和柳若雪的想象,以至于他们仨一时之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我们,居然变得如此强悍了,这一切是真的吗?
当然,对于杨亿、魏二苟和柳若雪现在拥有的能力强弱,黎叔儿心中是有数的,若论体内储备的真气,他们已经算是一个术士中战斗力极强的骠骑兵了,所缺乏的只是实战经验和临场应变能力,而这一切,尚需要时间来做弥补。
眼下,黎叔儿之所以不愿意让杨亿他们显露身上所蕴藏的巨大能量,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因为,此时的沧州城令黎叔儿总感觉有些陌生,有些不安,就像是一个狼群侵入了另一个狼群的领地,环伺在他们四周的,是一双双隐藏在暗处的杀机毕现的眼睛,随时准备扑出来撕碎他们的喉管和躯体。
修行到了黎叔儿这种层次,由于能与周围的环境和宇宙产生自然而然的信息沟通,黎叔儿完全能够预知到潜在的危险,也就是常人所谓的第六感,然后再辅以六爻等卦数的推演,既可以预知福祸,窥测未来。
这一次,黎叔儿的预感又应验了,就在杨亿、魏二苟和柳若雪为自身具有的能力而欣喜不已的时候,在距离他们五十步开外的一间棺材铺里,窗屉半支着,一双阴鸷的蜂眼透过窗屉后面的纱窗,正死死地盯着黎叔儿他们一行。
见黎叔儿有些警觉地四下张望,那双阴鸷的蜂眼的迅速闪离纱窗,棺材铺内没有掌灯,光线晦暗,透过纱窗折射进来的几缕光线在那紧靠在窗户右侧墙壁上的人的脸上形成了斑驳的几点光斑,使人依稀辨出那是一张苍老的男子的脸,脸型如刀,再配以一双目露凶光的蜂眼,益发使棺材铺里显得阴冷而诡异。
黎叔儿并没有看出那棺材铺里的诡秘之处,或许是他此时此刻的心绪依然很乱,面对即将到来的惨绝人寰的浩劫,他还没有下决心是果断地制止,改写历史,还是任其自然发生,只是充当一个顺应历史的看客,而这些,正是那晚他和仉三在孤峰上把酒唱和时,争论了一宿却最终也没有达成一致的主要内容。
仉三说得对,自己即便不考虑自身,也要考虑绿萝母女,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改写历史,就是在向神界挑衅,殷鉴不远,后果不问可知。可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沧州城里的数万百姓惨死在天平军的屠刀之下,于心何忍,又于心何安!
黎叔儿的心很乱,简直是心乱如麻,而这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的敏锐观察力与判断力,以至于疏忽了棺材铺里的那一双窥视的眼睛,这一疏漏,再回来让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并引发出了更大的祸乱,从而将他们师徒的命运和人生轨迹与天平军的兴衰、与湘军的崛起、与左右中国历史走向的一系列大事件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看着眼前一队队惊慌跑过的兵勇,黎叔儿知道沧州城的战事已经到了形势危殆的地步,当即决定先去州府衙门见见知州沈如潮,然后在做打算。于是,黎叔儿一马当先地拽开大步,杨亿、魏二苟和柳若雪在后面紧紧跟随,一行四人直奔沧州府衙而去。
到了府衙,只见那府衙门按着惯例应有的兵勇、门子全都没有踪影,黑色的府门洞开,一些身披甲胄的将官进进出出,神色严峻,竟无人看顾黎叔儿一眼,以亦从中可见军情之急迫。
黎叔儿抬腿迈过那门槛,绕过照壁,就是一愣,但见那东西辕门上挂满了黄色的符纸和法幡,洋洋洒洒,蔚为壮观,乍一看还以为是进了要起坛作法的道观了呢。
“难道这沈如潮有未卜先知的能耐,知道本真人今日要来,才会设下这大排场来取悦本真人不成?“见此情形,黎叔儿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杨亿他们,有些小小得意地问道。
“叔儿啊,看刚才那些军官对您爱答不理的架势,估计您是想多了,您最好还是别抱太高的期望,要不然一会儿咔嚓让人家把面子给撅了,我怕您心理上受不了,呵呵””见黎叔儿又犯了装逼的老毛病,魏二苟好心给他提个醒,怕一会儿黎叔儿再受刺激。
“那就更不行了,可这沧州城打听打听,还有谁比我黎神仙更德高望重的了,啊,这他娘的谁啊,敢在府衙摆道场,成心恶心我呢是吧?不行,走,咱们爷们去见沈如潮,看看这是哪个没长眼的空子干的,看我不整死这王八犊子的……”一见居然还有别的术士敢在府衙里弄这调调,黎叔儿是动了真气了,觉得自己在沧州城里树立起来的无上权威受到了污辱与挑战,是可忍还有啥是不能忍的,故而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一路大呼小叫地就穿过写有沧州县三个大字的府衙大门和仪门,便进了依次是吏、户、礼、兵、刑、工的六房办公区,一些幕僚和衙役正忙活着搬运物什,有眼快的,见是黎叔儿他们来了,赶紧打发差役进去禀报沈如潮沈知州,其余的见黎叔儿面色不善,自不敢靠前,只是远远地站着看,但心中却都浮现起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说话间,黎叔儿一行就进到了六房后面的牌坊,迎面便是大堂了,就见那穿着一件老脸儿灰色三朵菊的库绸缺衿儿棉袍,套一件天青荷兰雨缎厚棉马褂儿,卷着双银鼠袖儿,头上罩着个蓝毡子帽罩儿、也看不出有顶戴没顶戴的帽子的沈如潮在两名差役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沿着牌坊跑了过来,到了黎叔儿近前,沈如潮推开那两名差役,跪倒在地,是放声大哭起来。
黎叔儿见那沈如潮脸颊消瘦,眼中密布血丝,头发和胡须蓬乱芜杂,额头上还有伤,便猜到这沈如潮一定是因为沧州城战事吃紧,亲冒锋镝上城楼鼓舞士气,指挥御敌,才会受伤,心中不禁一阵凄凉,胸口的那团火气也消了不少,伸手将沈如潮扶起,温言道:“堂堂朝廷命官却如此失仪,成何体统,权且起来说话。”
那沈如潮止住悲声,将黎叔儿一行引到大堂中央的暖阁里,那暖阁当中横摆着公案和高背椅。公案前面垂着桌围,桌上放有砚台、笔架、签筒等常用办公品,尤为刺眼的是,砚台、笔架、签筒中间还横陈着一把镔铁刀,刀刃泛着森冷的寒光。
见杨亿他们留意到那把刀,沈如潮眼圈一红,苦笑道:“不满老神仙与列位高足,这刀是如潮准备一旦城破就用来自戕的,这里还有一个药瓶,里面是砒/霜,也是为最后以身殉国、报答圣恩做准备的,哎……”
黎叔儿在高背椅上坐下,差役捧着几个粗瓷茶杯进来,里面的茶水不过是普通的高末,入口苦涩,沈如潮也有些赧然地向黎叔儿告罪道:“老神仙,战事吃紧,物资匮乏,慢待您老人家了,如潮甚感惶恐难安。”
“不妨事,修行之人,随遇而安,不苛求这些口腹之欲,”黎叔儿强咽下一口茶,面色如常地张嘴就来,好像自己真是一个厉行简朴的有道高僧似的,看得一旁的杨亿、魏二苟是相视哂笑,心说这老装逼犯的演技还真是信手拈来,天衣无缝啊。
黎叔儿对于杨亿和魏二苟贼头贼脑的窃笑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恨得完完的了,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沈如潮问道:“沈知州,这沧州城的战事进展如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