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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哧、……”
在山坡上,性劣的枣红马前蹄踢着地,鼻间发出倔强的呼吸声,而骑在马上的梁老四眼睁睁的看着山下的一幕,他的脸色时而发红,时而发白,紧握着马缰的手几乎要握出血来,那双眼睛中生生挤出了血丝。
“把那姓居的拉过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咱们中国的爷们”
梁老四冲着身后的三当家喊了一声,过去,他打心里瞧不起官兵,在他看来,那些个官兵,除了欺压个百姓,根本就是无能至极,可这会,那些未退一步的官兵却彻底改变了他的看法,在他来到岚山时,恰正看到炮击的一幕,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的远远的,有多远逃多远,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半响没能回过神来。
在炮击之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官兵,不仅没有退,没有逃,反而……
“这才是真正的中国爷们”
在居正等人被拉过来的时候,梁老四的脸上尽是鄙夷之色,他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些人,什么是忠臣什么是逆子,山下的官军就是中国的忠臣,这几个人就是逆子。
“大当家的,咱,咱……”
三当家的试图说些什么,可话说完就被大当家的冷眼堵了回去,瞧着山被炸变了形的战场,他知道,怕是大当家的又要干糊涂事了。
山下的情景却并没有触动居正,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便不再言语,而他身边的几个年青人却是神情复杂的看着山下的战场。
这时山下传来的枪炮声和敌我两军的呼叫声,只被山下的这一幕激的胸中似有一团热血在燃烧的梁老四,鄙夷的看一眼居正等人。然后回转马身,环顾身后的六百多号兄弟,他们都骑着马,打古时这山东的响马,便名扬天气,山东的响马之所以被称为响马,就是骑马而聚、骑马而散。
这些从前清时就在马背上腰带着别着脑袋讨生活的响马、刀客们,穿着各色的服装,有黑土布、灰土布制成的马褂,还有绸制的袍褂,甚至还有一些穿着花衣裳,可这会他们都持着中国式的腰刀,瞧着大当家的,谁也没说什么。只有几匹劣性较强的马不耐烦地轻声嘶气。
“兄弟们,当年上山的时候,我梁老四就向大家伙拍过胸脯说过一句话”
梁老四那张如树皮般满布皱纹的脸上显出几分严肃之色。
“有朝一日,但凡只要有机会,我梁老四一定给大家伙谋个出身,让大家伙活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死了,也能进得了祖坟”
山东地界,圣人故里,这里讲究着五不入,这些平素为匪的人,或许活着时,看似浪荡,无拘无束,可归到根里,他们都知道,这落了草,死后想葬祖坟怕也就是想想,也正因如此,这些人才会听着大当家的,谋个出身,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洗匪为兵。
那奉天省的张大帅,不也是胡子出身吗?人家能当师长、当一省督军,这山东的响马,就不能谋个出身,让身家变得清白吗?
“可这出身难谋啊,十几年前,闹拳那会,咱爷们想谋个出身,根着大师兄们闹拳,可闹腾来闹腾去,除了杀咱们中国人,烧咱自家的房子,屁事没干一个,后来出身没落着,官府还要抓拿咱们,结果又落了草,当了匪……”
提及旧事,梁老四的那张满是折子的脸上尽是苦涩之意,落草小二十年,这二十年,他心里头最大的念想就是想谋个出身,好好堂堂正正的回家,说着算着,儿子差不多也二十了,要是能谋个出身,也能让儿子落个清白人家,找个好媳妇。
“出身啊”
感叹之余,感觉到胯下的枣红马似乎有些不耐,他勒了下马缰。
“谋个出身,咱和家里的娃才能落个清白,才能娶个清白人家的媳妇,嫁个清白人家过去,咱苦于没机会,可现如今,这机会就摆在眼皮底下,这下面是什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了,若是……”…。
环视着身后的兄弟们,梁老四松开马缰,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兄弟们今个我梁老四在这里也不强求,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那个兄弟愿意和梁老四一起谋个这个富贵,谋这个出身,爷们冲的时候,跟着过来,若是不愿,梁老四也不怪他,咱又不是官军,强求个鸟,可别忘了……”
瞧着身旁那些人上露出些怯意的兄弟,他慢哼一声
“咱就是土匪,那也是大中国的土匪”
沉默,在梁老四说完这番话后,山坡上的众人没有一个人吱一声,只有那些或劣或优的矮小的马匹,在那不时发出不耐烦地轻嘶气。
“吱、吱……”
一阵有些刺耳干笑声,从贺老六的嘴里发了出来,他那双睁不大的小眼朝着山下看一下,手拿着系着红绸的鬼头刀。
“大当家的,你有儿子,我有闺女,这当老子的落了草,闺女脸上不光彩,结果一黄花大闺女前年还是给人续了弦,就那人家还不待见,龟孙子的,今天当老子的,就用这八斤半的脑袋去谋个出身,让闺女也能抬起头来做人”
话时,他扬起手中的红绸刀比划了两下。
“这刀过去喂的都是老百姓的血,心里有渗得慌,今个咱爷们就让它喝喝东洋鬼子的血”
“得嘞六当家的,你以为就你有血性是不,咱爷也不差啊”
三当家跟着应了一声,接着周围尽是一片付和声。
“大当家的,你老发话话,谁皱下眉头,都不是人养的”
“可不是,咱让人家也瞧瞧,咱山东的爷们,那也是受圣人教化的”
“就是,咱们寨子里可都是响当当的爷们”
听着兄弟们的应声,尽管有几个兄弟没应声,反而带着几个兄弟退了几步,但梁四抱拳行了一礼
“好,兄弟们,一会冲的时候,梁老四我冲在最前头,是死是活,那就是命,可若是谁嫁了,老2,你在这边压阵,那个兄弟跟我下了山,还敢再退,就拿他点天灯”
话时他朝老2看一眼,从始至终老2一句话都没说,他知道老2的心思,自然也不去记较。
“好嘞”
马疤脸应着,点了下头。
“兄弟们,那些个洋鬼子平素就没拿正眼瞧过咱们。今天爷们给他们长点儿记性,让他们记得这是谁的地界,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山东响马大刀快不快是个带把的爷们,跟老子一起冲下去嘞……嘞……嘞”
不过梁老四并没有直接从山坡上冲下去,而是从山坡后方冲了下去,虽说他模糊憨可人却不傻,从山上冲下去,太显眼,没准还没冲上去,就喂东洋鬼子兵舰上的大炮了。
“嬲你老娘的和小鼻子拼了”
见东洋兵已经逼到眼皮下面,又被一兄弟拉了手榴弹一刺激,这帮湘潭子弟的眼睛一红,咆哮着乡音,十几个步枪手先是甩了一通手榴弹,然后直接跳出几乎被荑为平地的战壕。“班哉班哉”
见支那军地防线即将被突破,当看到那些支那兵提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跃出战壕的时候,吼声同样从日本兵的嗓间发出,这会所有人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直是一群支那勇士啊”
在下属发起刺刀冲锋时,望着跳出战壕的支那军,局井不禁在心下发出一声赞叹。
“原来,支那军中也有勇士啊”
一定要杀死他们,成全他们的勇气对这些支那兵生出敬意的局井,在心里如此想到,甚至那支那军在反冲锋时,端着机枪扫射的“不勇士”之举,也不值一提了。
“杀啊”
遍布弹坑的阵地上响起前所未有的吼叫声,震人心魄的吼叫声几乎遮挡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数十名幸存的官兵用这种吼叫,来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不甘,同样还有最后的恐惧,但人却义无反顾的挥舞上着刺刀的步枪,向近在咫尺的日本兵冲去,此时已经无路可退。
终于在双方官兵们的呐喊声之中,黄色的浪潮和被泥土变成灰色的浪潮,迎头发生了最为猛的撞击,一切仅仅只是在短短的刹那之间,但时间被定格了,那些曾轻蔑的称支那兵为“清国奴”的日本士,并未看到他们想象中的“清国奴”的惊恐,反而只看到了满面的狰狞,狰狞的面孔和着那一脸的泥土,每一个从战壕中跳出来的敌人,如从地狱中撕杀而出的死神一般涌了上来。…。
“让支那兵见识一下皇军的勇气”
一个日本兵在心里思索的同时挺着刺刀,一个面貌狰狞的支那士兵已经将刺刀刺了过来,倾端着步枪的他在两人刺刀相击的瞬间,左手下边,右手推力,轻易的便挡下了这力度很强,但技术很差的刺杀。
“嗨……”
一声沉喝,刺刀轻易的没入支那士兵的小腹,他以为轻松解决了对手的时候,那个原本应该死去支那兵整个人竟然推着刺刀向前冲着,全不顾那刺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小腹,在向前冲去时,痛的大声嘶吼出来的支那兵,扭转着身体,以不让敌人的刺刀从自己的身体中抽出。
在这一瞬间,这个被他异样的举动惊呆了日本兵,看到这个以生命想搏的支那兵那张狰狞的面脸上,突然露出的笑容,在他扭转身体阻止敌人抽回刺刀的同时,高举着刺刀从上朝下拼命刺去,刺刀瞬间没入了日本兵的胸膛,刺刀直没刺刀柄。
两个人,都倒下去了,重重的倒在松软的土地上,倒下的日本兵,在倒下时,枪仍然刺在他的胸膛上,并随着越来越虚弱的呼吸晃荡着,而在他身旁的中国士兵,尽管肠子拖了一地,但是那痛苦的脸上似乎带着笑容,他的嘴边不停的嘀咕着谁也听不到的话语。
“杀……一个……够……够本……值……值了……”
“嬲你老娘……”
“丢你母亲……”
叫骂声中,不时传出爆炸声,更多的却是枪声,抓着一挺轻机枪的肖克远用小腹抵着枪身左侧的弹匣,左手抓着护木,站在战壕边的朝着扑上来的日本兵扫射着,在他的眼前,一个又一个兄弟倒了下来。那些日本兵在拼刺刀时,显然要比兄弟们要技高一筹,很多兄弟几乎就撑不了一个照面。
哒
机枪打空了,还未来得急换弹回,肖克远便看到一个日本兵挺着刺刀迎而扑了过来,闪身躲过刺刀的瞬间,本能的抓着机枪枪管,便朝日本兵的脑袋上拼命砸了过去,在敌人被砸倒的瞬间,惨叫声同样从肖克远嘴里吼了出为,他的掌心全被通红的枪管灼伤了,钻心的剧痛中,他还是跪到地上想拿起机枪再次射击。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伴着那呼喊声却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骑兵”
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骑兵只让局井一愣,可在朝着那骑兵看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陷入呆滞之中,那穿着各色服装,手挥着各不相同大刀的骑兵,绝不是支那军,望着那些骑手,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日露战争时,他在满洲接触过的支那人——土匪
没错,他们就是支那土匪
他们……
就在局井诧异的功夫,这群突然闯进战场的骑兵却像闯入羊群的恶狼一般,领头的梁老四骑着马跳过一个弹坑的时候,一个日本兵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骑在马背上的他一探身,右手挥着拖长的太平刀便砍了过去,借着马力,尽管只是刀尖掠过对方脖颈,但血却从那人的脖颈间喷溅出来,在血雾喷出的时候,梁老四的身体一转,左手的花口橹子甩手便朝着左边就是一枪。
当了二十年的响马,刀口上的生活早就让梁老四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本领,这会在战场上冲杀着,自然是把自己的本事全发挥了出来,左右手开弓的在战场上撕杀着。
近四百骑着马赶来的响马,就像是一只突如其来的生力军,瞬间便压倒了海岸上数百名正在拼杀的日本兵,两条脚的打不过四条脚的,此时这些骑在马上的响马就像是一群杀神从地狱中杀出一般,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大刀、腰刀、太平刀毫无顾忌地展开杀戮。
一马当先领着兄弟们的梁老四在打空手弹后,便高举着手中的一拖长的太平刀,领着兄弟们向前冲杀着,大地在马蹄下震栗着,对付骑兵,日本人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早在日俄战争时,日本骑兵之父秋山好古,就曾利用骑兵配合重机枪击败了号称世界第一的哥萨克骑兵,对附骑兵,最有力的武器不是大炮,而是机枪。…。
不过这些刚登陆的日本兵显然没有秋山好古能够集中全军的机枪的条件,更没有那个集中机枪设伏使用的前提,这群响马借着硝烟逼近时,距离日军不过只有百米,冲锋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甚至在他们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众响马便冲到了他们的眼前。
在左翼登的日本兵,刚刚在海滩上架起从船上抬下来的重机枪,射手还没来得急就位,一个提着鬼头大刀的响马,便骑着马冲到了他的面前,马背上的响马刀客很随意地将马缰一抖,便朝那架三八式重机枪跃去,途中他的身体一偏,便砍倒了抬着弹药箱的弹药手,重刀辟砍,轻易砍去了他的半拉脑袋。而射手正欲抬起机枪朝这个响马开枪时,那人却将身体一探,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链,射手的脑袋和身体,瞬间便分了家。
这群在刀口敞生活的响马,此时全似过去抢劫商队一般,挥舞着着大刀纵马在日军的阵列之中,尽情挥刀砍杀。迎面而来的敌人不是被砍倒,就是遭马蹄踩踏。面对马背上的骑兵,面对尸首分家的惨状,不少日本兵马上失去了迎战的勇气,他们纷纷没命地朝着海上逃去,骑兵没办法赶马下海。但是在这群刀客的团围绕斩杀之下,他们中的不少人却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盲目乱跑,成为任人宰割的目标。
一个日本兵试图抵抗的时候,刚被流弹击中倒地,一个刀客直接纵马过去,用马蹄径直将他踩死,然后,他再一探刀,砍倒一个日本兵,而做为一个老刀客的贺老刀示范最利落的杀人法子。于是他冲进一个已经端起枪瞄准的步枪伍,将手中的长柄大刀一横,甚至都不需要挥动,直接借着马势从那几名日本兵的身前掠过,借助马力,大刀像砍瓜切菜般地轻易划倒三四名日本兵。在一个日本兵试图逃跑时,他立即纵马追了过去,长柄大刀在距离那个逃兵只有米远时,猛然扬了起来,然后借着马势冲击的瞬间,再次猛然落下,刀没敌肩,瞬间便砍到了腰腹部,在他抽刀离去软向另一个日本兵的时候,敌人的躯体在倒下时裂成两瓣,而此时,那日本兵甚至还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另一半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