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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祁枫与言言相对无言,屋里一阵沉默。
“你就真得这么讨厌我吗?”
祁枫转过身,留她一身落寞的背影,语气低沉带着点沙哑,不似以前的霸道,只余一丝苍凉与妥协,刺的言言心里一痛。
看到他一副受伤的模样,言言忍不住想要否认,可是,一想到刚刚自己差一点就,她气呼呼地脱口道:“是,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的自己为是,讨厌你的霸道,讨厌你的……”
言言凝着面前突然放大的脸,一句话顿时堵在嘴里。他与她隔的如此近,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她感觉到他的长睫已经触到自己的睫毛,鼻子也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子,呼吸轻浅地撩赤她颊边,言言起了一身的战栗。
他妖魅似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一丝不挂的胴体,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摒去之前的落寞,邪气地呼道:“那我更要留你在我身边,好好折磨你!”
他的手心很热,透过衣衫,熨着她的臂弯。
“你变态!”言言微怔,然后,气恼地往后挪了挪,感觉到脸上火热一片,连手臂也是火热,差一点,她,就被他魅惑了。
“变态吗?那我就是变态好了,你想跑到太子那里去,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因为——”祁枫欺近她,依然邪邪地笑着,清澈的眼底透着坚定,“你是我的!”
新月如眉。
繁星点点。
言言快气死了,脸上依然是热辣辣的,臂弯处火辣辣一片,像是被他留下了烙印,心里一阵烦乱。嘴里在不停的骂着祁枫是个死变态,怎么就盯着自己不放呢。
也不知道是骂的累了,还是走的累了。言言停下脚步,看着周围,夜晚的星空静悄悄的,人的心境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如此安逸的环境,言言瞥到不远处的一处亭阁,青竹为栏,玉石为座,幔帘轻垂,在柔和的月光下,安静地座落在那,透着摄人心魄的美。
言言走的也乏了,便走进亭阁,隐约看见“青音亭”三个字。
一张青竹琴案。
一张檀木古琴。
协调地柔和在一起。
眼见四下无人,言言坐在石座上,轻轻拨了一下弦,琴音如潺潺流水般响了一下。轻触着古琴,不禁想到一首古词:
萧萧几叶风兼雨,离人偏识长更苦。欹枕数秋天,蟾蜍下早弦。
夜寒惊被薄,泪与灯花落。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
言言在心底长长一叹,反指拨弦,一曲《思归》,便自她的指尖,绵延倾泻。时而激荡如水,时而安然若雾。琴抚到尽处,如天涯霜雪,寂寞无痕,斯人永隔,思意更浓。
一曲《思归》恰尽,言言不禁泪洒琴弦。曲音缭绕不绝,却撕心裂肺般敲打着她的心境。她独身一人,深处宫闺,只能思念着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这首《思归》是妈妈那时候教她弹的,说,以后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要记得家,永远都在那里,累了,就回家。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言言转头去看,一身白袍素雅,祁逸安然微笑着向她缓缓行来。
言言低下头,用手指擦着眼泪,却被他轻柔地握住手,自怀中取出手帕,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关切地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哭呢?”
言言被他关切的一问,心里顿时酸涩一片,扑到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祁逸怔了怔,随即用手揽住她,轻柔地拍拍她的背:“哭过就好了。”
言言在他的怀里,渐渐止住了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言言才意识到,是自己冲进他的怀里的,羞红了脸,挣开他的怀抱,懊恼不已:“对不起,太子,我不是故意的。”
“被一个才女抱着,是我的荣幸,不是吗?”祁逸安静地笑着。
“你就别取笑我了。”言言破涕一笑,心想,只不过是盗用了古人的词句。
“笑了就好,”他看着她又露出了笑容,也笑了起来,“你看你,笑起来的时候,比这宫里的花儿都要美。”
“那花儿再美,也需绿叶的陪衬才能美的惊心动魄啊,可是,在你面前,我就只能是绿叶了,怎么美的过花儿呀。”言言也拂去思家的情绪,与他开起玩笑来。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夜风带着香气袭来。
“我叫祁逸,之前,不是故意骗你的。”祁逸凝望着前面的古琴,悄然抚上,目光清越如山,“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七弟宫里的人,那日,听闻七弟回宫,我们几兄弟便去了御阳宫,正好瞧见昏迷着的你。”
言言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真的好羡慕七弟,自小,他就可以随心所欲,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我却不能。”他淡淡地道来,“其实,他对你,应该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他就是个变态,把我带进宫里,就是要想着法子折磨我,看到我不开心,他就开心。”听到他说祁枫,言言愤愤地说着。
“他为什么要折磨你,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呀。”祁逸脸上闪过一丝笑,手指抚上古琴。
琴声忽而清澈透明,酣畅淋漓,清越如泉水。忽而古朴浑厚,淡泊高远,幽深似松涛。言言怔怔地望着他,他沉醉在琴声当中,手指时而轻轻的拨弦,时而急切的拨弦。
一曲终毕,有一刻的恍惚,言言觉得他眉宇间有着超然的淡泊,却又有着深深埋葬的苦痛。
“好听吗?”
祁逸笑盈盈地凝望着一脸怔怔的言言。
“恩。”回过神来的言言朝他重重点了点头,“可是……”
“可是什么?”
“当太子很累。虽然,你无时无刻都在笑着,可是,在你的眼底,总透着一股淡淡的伤感。”
祁逸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透过轻垂的幔帘,薄雾缭绕,花香四溢。为什么她能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情,为什么母后却不能。
“知道吗?我的太子之位是母后替我争来的,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当这个太子,当太子太累。世人只道太子地位何等尊贵,想要的伸手可得,享尽天下。殊不知,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只是活在约束中,看着兄弟之间为了太子之位感情破裂,你我一派,他俩一派。如果可能,我只想过着有山有水的自由生活。”
祁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他需找个人倾诉,而她,他心里莫名的相信她。
“所以,你才想逃出皇宫,逃离这里的一切争斗。”言言能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她能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不能彻底的开心。
祁逸飘渺地看着幔帘,“嗡”的一声,手中的弦应声断裂开来,撕裂着静谧的夜空。
“你的手没事。”
言言睁大眼睛盯着他手。
祁枫抬手至眼前,凝着手上的红点,手指摩砂着,轻抚着断了的弦,淡淡道:“我没事,只是可怜了这琴,缺了一根弦,就再也弹奏不出绝美的曲子了。”
“弦断了,还可以再接上,不是吗?”
言言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是啊,弦断了,可以再接上。”祁逸呢喃着重复她的话,思绪飘渺。
记得七岁那年,他第一次碰琴,就喜欢上了,可是母后不准他学,说他应该多读些书籍。宫里的人都碍于母后的强势,不敢教他。每次他都只能偷偷地跑到偏僻一点的地方,自己一点一点的悟。
慢慢地,他开始弹的有模有样。
不知道是谁告密,他自学古琴的事被母后知道了。母后不顾他如何的哭闹,将琴弦一根一根的剪掉,还将他锁在屋子里半个月不可以踏出房间一步。
直至有一天,小小的七弟拉着自己往他的房间跑,兴奋地抱出一方古琴出来,用小手拉着他坐下,冲他眨着大眼睛道:“二哥,我这有琴,你每天就到我这里来玩,没有人敢告密的,谁告密,我就要父皇惩罚谁。”
就这样,他想弹琴的时候,就跑到七弟的房间弹。直到现在,母后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继续弹琴的事情。
后来,他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七弟也开始懂事。他还命人建了这处亭阁,只为他想弹琴的时候,随时可以弹。
“太子——”言言见他久久不说话,轻轻地叫道。
祁逸回眸,冲他笑了笑:“不要叫我太子,以后,还是叫我祁逸。”
“那不行,直呼你的名字,被别人听了去,可是会杀头的,我还想逃出宫去多活几年呢。”言言悻悻的吐了吐舌。
“那没人的时候,叫我祁逸。”祁逸将手中的断弦轻轻放好,眼里有着心痛。
“恩。”言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他起身,夜风抚起帘幔,阵阵薄雾吹来,让人看不真切。
一路上,言言总是偷偷的瞥他,他只是静静地伴在自己右侧一语不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气氛怪怪的,但是也不会令自己尴尬难受,反而很是享受这一刻的安静。
送至房门前,他便走了。言言转身推开门,她被吓了一跳,只见之前在背后说她的两个婢女直勾勾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