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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明山市西缘、明山山脚凹陷处的“尊佛寺”,朱栏玉户,画栋雕梁,甚是雄伟壮大。然因年久失修,已显得苍老欲摧。
这里,松苍柏翠,树老林深,峰奇石朴,洞虚壑幽,风拂林涛,清静至极。
尊佛寺双扉洞开,殿内雕塑着的那尊袒胸露腹的大佛像,许多部分已在分崩离析。那些支离破碎的供桌、香炉、烛台等物,杂乱无章地堆在后面的大雄宝殿内,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这大概是扫“四旧”所留下的造作呗。
穿过大雄宝殿,步入后院,嗬!曾晓杰一行都在这里。他们分成几个小堆,有的在对受伤者进行救治,有的则躺在那儿静养将息。经过一场酣战,竟敢在特辑处的鼻子底下栖息,实在令人心惊肉跳。可冷蓄事先择定这一所在自有道理,第一,让这些极度疲乏的人携带者伤员翻山越岭,简直不敢想象;其次,特辑处的大批人马果真都在山上搜捕。事实证明,冷蓄的预见是正确的。
为冷蓄料理了一番后,曾晓杰又细声地对他说了几句,便同石音丰一起朝钱抑傲他们走来。
“我扫除了那两名押解人员,见沈沉已遍体鳞伤,丝毫不能动弹,濒于瘫痪。我想,若将他背出,且不说会给我造成极大的不便与危险,对沈沉则更为不利,因为他如何经得起这剧烈的颠簸与震动呀!因此,我跳上车顶,准备寻人接应,竟发现冷蓄已处绝境。”
“哼!”听到了石音丰的这番话,正在为宋洁中治伤的钱抑傲捺不住跳了起来。他怒目圆睁,厉声说道:“石音丰!你把事情的经过向大家说明白!”
曾晓杰望着钱抑傲的那张忧愤的脸,柔声地安慰道:“抑傲,不要过于激动,小丰也是尽了力的,不要责怪他了。否则,大家心里更不好受。”
钱抑傲并不朝曾晓杰看一眼,那对喷射着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石音丰。他紧攥着双拳,步步逼近。石音丰见他这付状态,不知从何说起。为了避防不测,他连忙后退几步。
“沈沉是怎么死的!”
周围的人无不被钱抑傲的话所震惊,曾晓杰疑惑的目光在钱抑傲与石音丰之间游动。在大家的目光都齐齐地投射到石音丰的身上时,冷蓄才“啊!”地憋出一声,差点昏厥。
石音丰也为之一震,“这不可能!除非在我离车之后。”他略带思索地说道。
“装蒜!”钱抑傲切齿道:“我问你,他左腋下的大包**是谁点的!”
曾晓杰脸色骤变。他知道,位于腋中线第六肋间的大包**,是足太阴脾经的终止**。劫车的时间在上午九至十一时的已牌时分,人身的气血正注入脾经。他感到事态复杂了,因为该时点伤大包**,气血必然被阻。无论是谁作梗,沈沉必死无疑。
“依你口气,沈沉是我害死的不成?”石音丰这才搞清钱抑傲愤怒的原因。
钱抑傲步步紧逼:“那个既不是枪打的、又不是刀捅的血洞,你作何解释!”
熟悉石音丰的人脑子里都立即浮现出他那根专门用来点**的铜梗。
曽晓杰上前一步,“抑傲,不可妄加猜测。”他提醒道:“为了营救沈沉,小丰他出生入死,差点掉了脑袋,怎会干出这等事情。”
“抑傲,我知道你对我抱有极深的成见,一时也很难消除你我间的隔阂。哎,”石音丰痛苦地叹息道:“做人难呀!”
“别演戏了!”钱抑傲发了疯似的,毫不放松。
“欺人太甚!”石音丰似乎感到再忍耐下去,将是莫大的耻辱,火气也上来了:“钱抑傲!你是何居心!”
“事实面前,你还敢抵赖!”
“那好,我倒先问你,昨夜你为何没将沈沉救出来?还不是因为他已无法经受剧烈的震荡!可今天,你说他已被我点**致死,你为什么还不把他背出来呢?何况,你一直不相信气血流注图法,这一点,晓杰也清楚。”见曾晓杰低头默认,石音丰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血迹斑斑的沈沉身上单单注意这大包**呢?”
石音丰的话题转移,使钱抑傲一时无以对答。
“还有,为了顾及你的伤势,冷蓄没有让你上吉普车,可你为何要与我争执不休?原先安排宋洁中同我在路心斗打,你为什么要破坏计划,取代他呢?是的,你对沈沉确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你们之间策谋的信件,有些还在我家里呢,你是否需要重新回味?”停了停,石音丰继续说道:“现在可以判断,你争着要上吉普车是为了走下策。当遭到否定后,你又抢上和我交手,以探实力。很清楚,你本想在我营救沈沉的时候,演一出黄雀在后的戏。然而,你却迟了一步。你眼看已很难将沈沉救出,又生怕他在某些特殊的条件下支持不住。因此,你改变了打算,为了保护你及你所组织起来的那批人,你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血口喷人!”钱抑傲手指着石音丰,暴跳如雷:“你!我宰了你!”
石音丰稳稳地踱了两步,还是接着自己的上文:“此后,你很自然地想到了我。首先,你对我素怀怨恨;其次,我知道你们的内幕。于是,你就捏造出一个故事,栽赃于我,真是一个完美的策略呀!哈、哈、哈!”他仰身大笑起来。
钱抑傲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曾晓杰的阻挡,他真的想将石音丰劈成两半!
钱抑傲的真切情态,石音丰的入情辑理,使其余的人如堕云里雾中,虚实难分,真假不辨。
“信口雌黄!”见他俩愈演愈烈,曾晓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责怪道:“小丰,不得胡言。抑傲不是这种人,其中定有误会。”
“哼!”石音丰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净白的脸上泛出了青色,“既然你容不得我,我岂能容你!”他一挥手臂,“咔嚓!”一声,他身旁一颗碗口粗的树干,被齐腰折断!他以毫不在乎的神态,摆出战架。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钱抑傲冷笑一声,探掌一刮,“啪!”随着四溅的火星,山壁凸出的足有盘大的一块岩石,不翼而飞!“看招!”他疾跨几步,提掌向石音丰劈头砍去。石音丰并不示弱,展招应战。
弓张剑拔!大家被他俩精湛的功力惊呆了。看着这个场面,不知所措。
两虎相搏,必俱死伤。千钧一发之际,曾晓杰跃步上前,举臂横格,花却了他俩的攻防招数。
石音丰愤愤不平,碍于曾晓杰的面子,只得暂时歇手。
钱抑傲骂骂咧咧,怎肯干休!曾晓杰拼命阻截,拉住他,正色道:“抑傲!冷静些!对自己的行为要承担起责任!”
“你给我闪到一旁!我钱抑傲一人做事一人当,什么事要你担代!”
“你这鲁莽行为,我决不容许!”
“好哇!你同他一鼻孔出气。我今天与你斗上百把个回合,见个高低!”钱抑傲后跃两步,拉开手腿。
“想不到素以弟兄情重的你,竟会与我翻脸!”曾晓杰痛苦地转过脸,伸出右手撑住西面的山壁。“嗨!”他发出了不可名状的叫喊,同时,下意识地五指握拳,山壁立即被抓却了一块!
钱抑傲狠狠地跺了跺脚,“哎!”各种感情浇注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双拳放松攥紧,重复了几遍。
曾晓杰以忧郁的目光回过头来,钱抑傲已率领着宋洁平弟兄俩朝门外走去。
“站住!上哪儿去?处境危险!”曾晓杰急忙喊道。
宋洁平兄弟俩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钱抑傲头也没回,从门外飘进八个字:“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曾晓杰右手往后一摆,抓入他掌内的石壁已成粉末,呈一股白烟腾飞而出,山脚下一处光滑之壁,顿时如镜上生晕!他不管大家的惊愕之态,疾步赶上宋洁平他俩。
“既然你们执意要走,我也不便挽留。”曾晓杰将一张纸塞到宋洁平手中,颇不忍心地扭头说道:“后会有期!”
洁平展开纸条,粗略一看,是张药方,上面写着:
生木瓜、**、地鳖虫、生栀子各一两,蒲公英二两,生大黄五两。碾成细末,加三倍饴糖,调成糊状,敷于患处。系扭挫、伤筋、骨折、脱臼后肿痛剧烈等初期损伤之良药。
他将处方放入衣袋,挽着洁中,尾随钱抑傲而去。
激烈的争吵,象暴风骤雨般地过去了,随即而来的是使人难以忍受的沉闷。阴郁的气氛中,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好像都进入了瞌睡一样,长时间地保持着沉默。
“不好!特辑处的一队人马正往这里开来!”一个青年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
后院的人一下子都清醒了过来,“怎么办?”“赶紧撤离!”“来不及了,同他们拼了!”周围的几个人立即议论起来,各自发表着意见。
石音丰当门一站,高声喊道:“不要乱!快将大门关上,做好战斗准备!”
“大门不能合上!”冷蓄连忙坐起身子,叫道,“否则,反而会引起特辑处的注意。钟鸣继续观察。”他发出命令后,在吴松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家快撤到门外隐蔽起来。小丰、晓杰,我想把特辑处的人马都引入寺内,由你们俩来办好吗?”见他俩没有反对,冷蓄转身继续说道:“注意,谁也不许发出任何声响,一切都得听我指挥。”
在冷蓄的安排下,他们迅速地作好了诱敌深入、打伏击战的准备。
时间在推移,每个人的心却越来越紧张。他们虽然占据了有利地形。可谁都明白,在这种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与强大的特辑处直接对垒,生存的希望是极其渺茫的。
沉重的机械声不断增强,他们的心也愈发跳得激烈了。与之相反,他们的呼吸几乎都停了下来。面临着严重的威胁,谁也无法使自己平静。每张脸都变成了灰色,每双眼睛都同火似地红了起来,有几个人的下颚竟发起了不可自遏的颤抖!
可怕的声音嘎然而止,带来的不是轻松,而是进一步的险情信号。空气,已到了令人窒息的田地。
意外!钟鸣轻快地飞奔而来,“平安无事喽!”他行腔走调地报告道。
“不许玩笑!严肃点!”冷蓄压着嗓门,低声怒道。
钟鸣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膀,认真地说道:“特辑处大队人马已经回巢。”
大家这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危险暂时的脱离,下一步该怎么走?曾晓杰认为,因该立刻散伙,大家分头回家,否则后果将会异常严重。石音丰却竭力反对,他的意见是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树起旗帜,招徕人马,大干一场,方显英雄本色。
针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冷蓄说道:“特辑处的嗅觉向来很灵,大家如果分头回去,是凶是吉极难预料。不过,招兵买马亦未到时候。再说,侧月山区的这股重要力量,也因钱抑傲的翻脸而失去。因此,我看还是静观几日,再作去处。”
“说倒容易,这十来个人如何生活?”
“松涛没有直接加入灵康路上的行动,钟鸣在中心商场施放信号,也没露面。所以,可以让他俩到市内去购买食用物品和侦查些情况。”冷蓄用征询的眼光巡视了大家一番,“现在所缺的是钱,大家有何良策?”
四下里戚戚促促地低声谈论起来。曾晓杰掏出身上仅有的五元钱,转眼看了看石音丰。
“我家里倒有一点,要不我回去一趟。”
对石音丰的回家取钱,大家虽然感到不妥,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让他去冒一下险。
石音丰夸父追日地匆匆赶路。一路上,不少人正在三五成群地议论着上午所发生的事情。他不敢有丝毫马虎,小心谨慎。临近自己的住宅时,先对附近作了一番观察,确定没有可疑的迹象,才进入宅院,潜到屋内,直奔自己的卧室。正当他伸手欲去旋动门把时,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你!………”石音丰惊吓不已,连连后退。
“没想到吧,我们会在这里碰面。”见是石音丰,钱抑傲从慌忙中冷静下来。两只眸子,犹如一对利剑,寒光直射石音丰。
“你!你来干什么?”
“找你算账!”
钱抑傲冒险赶到石音丰住宅,是因为觉得有必要索回自己曾经与沈沉联系的那些信件。他悄悄地从围墙翻进院子,匿入石音丰的卧室。翻箱倒柜之际,猛听得客厅里响起了脚步声,不由心头一惊,慌忙开门,准备硬闯出去,料不到进来的却是石音丰。
在钱抑傲随手把门拉上的同时,石音丰瞥见卧室内的摆设已凌乱狼藉。
“卑鄙!没有人格的窃贼!”石音丰怒发冲冠,低声吼道。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向钱抑傲猛力掷去!
钱抑傲展掌接住,冷笑一声,“这句话用在你的身上才合适!”说完,只听得一阵“咔啦啦”响,玻璃杯在他的手中已经粉碎。
石音丰突然醒悟到来此的目的。暗想,有他在,要想取出钱是困难的。况且,曾晓杰他们正在等着自己的消息。于是启口说道:“我没有闲情与你抹嘴唇,恕不奉陪。”说着脚下移步,向门外滑去。
“哼!想溜。”钱抑傲咬牙切齿地说道:“接招!”话音未了,纵身一个虎扑,探出捏着碎玻璃的手掌,向石音丰的头部疾拍。石音丰缩颈晃身,施展“鹞子翻身”式躲过。钱抑傲一掌落空,击在门侧的水泥柱上,“啪!”水泥柱上即刻留下了一个掌影,满掌的碎玻璃全部嵌入壁内!
石音丰一个兔滚,从钱抑傲腹下窜过。同时一个“金柱探洞”,握着铜梗,朝钱抑傲屈着膝的左腿的腘窝横纹内侧两筋间的阴谷**疾点。
钱抑傲由于轻敌,没防及石音丰的这一着,刹时,整个下肢如触电一般。本来他左掌下扫,石音丰没有避让之地,定会遭受不浅。可这时钱抑傲只得一个右侧大翻身,不待身子落地,起右脚一招“平心子午腿”,朝窜出房门的石音丰猛踢。石音丰背心震痛,几个跟斗滚出丈外,也不管钱抑傲如何,爬起身,跑了出来。
行至半道,左臂突然被人抓住。石音丰暗叫不好,急忙右掌往左砍来。不料,也被人一把接着!
“小丰!你疯了!”石音丰定睛一看,原来是曾晓杰。
“快跟我走,他们都已转移到山上去了。”
“山上?什么地方?”
“银屏峰。”曾晓杰说完,拉着他就走。
石音丰知道,银屏峰是明山的第二高阜,居高临下,对周围的情况可以一目了然。那里地势险要,能战易守,进退自如。而且有涧有瀑,道路纵横曲折。听说其中还有一条秘密暗道,直通另一山峰。
不容石音丰细想,他俩已登上山路。
暮霭,如一匹铁灰色的巨大幕帏,渐渐地把群山树林裹住。夜风在林间呼啸,虽已春夜,却仍然寒气袭人。玉楼峰和在其西侧的银屏峰的巅顶,还未被这面纱完全罩盖,那儿是暮色最稀的地方。它的背面,大概还留着白云反照下来的余辉吧。
石音丰与曾晓杰,身负着越来越浓重的垂幕,冒着寒风,穿林翻山,脚踏着无人走过的崎岖山道,直奔那留有余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