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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的奴仆懂礼的下车抱拳,向几个坐在缀满梨子梨树下的老头老婆子问道:“请问李大药师家在何处?”
几个老头老婆子都站起来了。
胖胖的老头子激动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找晶妹子?我带你们去。”
另一个老头子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来找她求药,还是来报恩的?”
前两天潭州书院的大医师派两个医徒来向李晶晶求药,带了好多的礼物。
两个医徒坐得两辆马车跟眼前四辆马车一模一样。
奴仆笑道:“我家主子来找李大药师有要事商议。”
“你们是去李家。我们横竖呆在这里无事,带你们过去。”几个老头老婆子都走在前面带路,四辆大马车跟在后头缓缓行入李家村。
一路上十几个细伢子、细妹子围上来问,听说是去李家,都自告奋勇的要带路。
车里坐着的洪博士一家听到村人争先恐后的带路,都在心里暗赞李家在曲家村名声好声望高。
洪府跟王大医师的马车都是书院统一配制,是以一模一样。
再过四日就到仲秋节,李家人为了迎接李炳归来,每天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厨房里堆满吃食、果子。
曲氏天天一早就让贺氏帮着梳起漂亮的发型,戴上金钗,穿着华丽的绸裙,而后坐在院子的桔子旁无比期盼的等待。
今个竟是等来了贵客,她瞧着洪博士年迈的爹娘、洪博士夫妻及洪博士两个儿子,全家倾巢出动,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来到偏僻的曲家村,心里对洪家更是中意。
洪府的四个奴仆奴婢将满满两车的礼物卸下来摆放在院子里,站在院子外头的村人瞧到了更加好奇主人的身份,等曲快手来了赶紧让他问问。
曲快手问了贺氏得知竟是潭州书院的博士,喜得快步去给村人说了,而后让他们立刻散去莫让博士笑话曲家村不懂规矩,转身见洪博士的老爹站在身后,尴尬的道:“小村小民的,让您老见笑了。”
洪博士老爹摆手,非常随和的笑道:“人人皆有好奇心。高门贵人一样喜欢打听别府的事,只不过是派了下人去问,不是亲自过去围观罢了。”
曲快手听了这话觉得特别在理,就跟洪博士老爹在院子里聊天。
洪博士老爹问道:“老夫瞧你练过武的,你以前可是走镖的?”
曲快手低头道:“不瞒您老,我曾经是开朝浏阳县衙的刽子手。”
洪博士老爹先是一惊,而后微笑道:“我在开朝曾在邢部做过事,上过奏折要将刽子手设为从九品下的官员,被那些人给否了。”
曲快手抬头激动的问道:“您认为刽子手可当官?”
洪博士老爹道:“老夫写此奏折之前,曾经调查过长安城及直辖县百名刽子手。老夫认为刽子手是替朝廷杀大恶之人,名声却是极不好,累及家人,朝廷当给于补偿。”
曲快手热泪盈眶,鞠躬行礼道:“多谢您老为刽子手这个行当的人仗义执言。”
“我的奏折又没通过。你莫谢我。”洪博士老爹双手扶起曲快手。
堂屋里头洪博士的夫人李氏道:“上回在潭州你们家从国公府走的匆忙,我们没得到信,未曾相送。”
贺氏菀尔,道:“你们家太客气了,这回大老远的来,又带来这么多礼物。”
她知道洪博士家的人会来家里提亲,可是没料到全家人都来了,这般的有诚意。
李氏笑道:“马上就过仲秋节,我们给你们家带些过节的吃食。”
李云霄早就跟小伙伴洪志远抱成一团,嘻嘻哈哈,去院子里玩了。
洪志远四处瞧瞧,没有找到李晶晶。
李云霄问道:“我走之前,牛弟弟说要来我家的。他怎么没来啊?”
洪志远一本正经道:“牛爷爷被朝廷降了官职,调回长安。牛家人都走了。牛哥哥也跟着走了。”
“牛弟弟离开潭州了?”李云霄大失所望,拉着洪志远走到堂屋跟前,跟坐在里面的曲氏、贺氏高声道:“奶奶、娘,牛爷爷一家去长安书院了。牛弟弟不能来看我了。”
洪博士道:“陛下开恩,牛老哥受马蜂蜇人案牵连,只降了一级,免了一年俸禄,被调到长安书院当副院长。”
他与牛院长因乐器成为知音知己,以兄弟相称,却是让儿子叫牛院长爷爷。
贺氏浅笑道:“潭州可比不得长安繁华。长安书院比潭州大几倍。陛下对牛院长是明降暗升。”
洪博士一直知道贺氏不简单,点头道:“你说得不错。陛下十分赏识牛老哥。这回牛老哥一人承担所有责任,陛下更是敬佩他的人品,这就把他调回身边。”
洪博士的老娘问道:“你们家的晶娘呢?”
曲氏笑道:“她去十里外的小桔村收药草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洪博士老娘好奇的问道:“我瞧到你家屋檐上晒着十几个竹簸箕,里面装的黑、灰、绿色的东西,可都是药草?”
曲氏道:“说来你莫怕,竹簸箕里头装的一些是药草,更多的是蜈蚣、蛇骨、蛇胆、蛤蟆。”
洪博士老娘却是笑道:“我才不怕呢,你说的我小时候都养过,还养过肉呼呼一拱一拱的桑蚕、掉了尾巴也能活的壁虎。”
曲氏听着洪博士老娘形容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是最怕这种虫子。
贺氏见洪老夫人说小兽时神采飞扬丝毫不怕,活脱一个老年版的李晶晶。
院子里传来李晶晶银铃般的笑声,很快,她与李云霄、牛志远进了堂屋,向几位长辈行礼。
洪家人见李晶晶梳着三丫鬟,用紫色绢带系着墨色的鬟,穿着浅紫色上衣、银灰色长裤、紫色千层底碎花绸面绣花鞋,十分可爱恬静。
贺氏刚才特意没有说出药草的名字,就是想给洪家人留个小悬念,笑问道:“你收着好药草了吗?”
“收着了。让你们瞧瞧这是什么药草。”李晶晶叫进望莲、望月。
两道姑各提着一个三尺高的竹背篓,放在堂屋中央,示意让众人走进瞧看背篓里装着的药草。
洪博士老娘惊诧道:“可是人参?”
人参耐寒性强,土壤为排水良好、疏松、肥沃、腐殖质层深厚的棕色森林土或山地灰化棕色森林土。多产于北地、中部,很少听说湖南道出产过。(摘自百度)
曲氏一听是人参,立刻走上前俯视仔细瞧看,两个背篓里几株一棵一样从未见过的绿色植物,茎高两尺,叶为掌状复叶,根被肥沃黑色泥土埋着,问道:“这就是人参?”
李晶晶伸手温柔抚摸参叶,点头答道:“是啊。它们有一共五株,生长期都是十至十五年。”
贺氏菀尔,问道:“这是在哪里挖到的?”
李晶晶的肌肤被浅紫色上衣衬得更加雪白,星眸闪亮,浅笑道:“它们长在小桔村后面的深山里头,昨个被村民采药草时无意挖着了。”
曲氏跟洪家人笑道:“听说小桔村深山里有熊,以前村民都不敢过去。”
李晶晶道:“村民都没去药铺询问价钱,今个一早直接托了花花姐的哥哥给我带口信,让我过去鉴定。我一瞧这可是稀罕物,就花了三百两银钱都买下了。”
人参品种多样,有高丽参、西洋参、圆参、野山参、边条参等。
这回她买下的是最稀少的野山参。
按照常理野山参喜严寒阴凉之地,只在东北及高丽的乔木、灌木、杂草组成的阔叶森林才有。
小桔村深山阴面有一条寒溪,溪边是一片灌木杂草横成的柏树林,这就奇异的孕生出野人参,还是五株。
野人参药效补虚救脱、大补元气,强精健身益寿延年。
她能遇到并买下来实是运气好。
洪博士问道:“我瞧着你家前后院都有药兽园,刚才听你家人说还有几亩药草。怎么你还向村民收购?”
李晶晶扬起秀色的眉毛,一本正经道:“我每天制药量很大的,药兽园、药草园的药材都不够用。”
洪博士若有所思,道:“我记起来了,香果会时你一次就赠了书院四罐药,这是需要许多药材才能制成。”
李晶晶笑着点头道:“我不但收药草,还收药兽。我家屋顶上晒的干药兽,就是花银钱向村民收的。”
今年五月起,她就列出药草、药兽单子,让曲正、曲义去药铺里打听价格,然后订了略高于药铺的价格,开始向村里人收购。
深山里头才有好药草、药兽,采药是件危险的事。
以前村民进深山采药受伤,就算是死了,药铺也不会给一个铜钱。
她给的价钱高,而且村里人捉药兽被咬、采药草摔伤,免费给药治好。
村里人多了一项收入,又有她免费的药做保障,这就大胆放心的往深山里头去采药。
渐渐外村的人得知此事,就学着曲家村的人捉蚂蟥、蜈蚣、蟾蜍等晒干卖给他,要是挖到了稀罕的药草,就通过曲家村的人知会她,请她前去收购。
她只有碰到回春药府里没有的药草,才会亲自去收购。
今个一下子收购了七株人参,回春药府里的玉玉该欢喜了。
贺氏瞧着李氏与洪博士老娘听到三百两银钱眼皮都没眨一下,心道:洪府前几次送来的礼物合起来将近五千两,只凭着洪博士的俸禄及在书院的月银、润笔费哪里够用。
曲氏听着花三百两银钱有些心疼,不过想到人参是有起死回生的药效,这个价钱买了七株不算贵,就好受多了。
贺氏去厨房洗新鲜果子,听到洪博士老爹有意无意的跟曲快手道:“老夫家在长安、武昌、潭州有二十几个商铺,都能赚些银钱。日后这些由两个孙儿平分,好叫他们入了仕途不为银钱发愁,能当个清官。”
半个时辰后,李老实、李云青从观里急匆匆赶回来,跟洪博士一家再次相见,态度比在潭州别院时亲热多了。
“我将客房收拾好了,你们今个在我家住下。”曲氏对洪家印象极好,相比人口复杂的秦家、牛家,洪家更适合当亲事。
洪博士老娘笑道:“那我们就在你家住一晚。”
洪博士特意叫过李云青,考了十几个学问题,见他对答如流,点头道:“你在观里当帐房,能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物,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明年过了年,你就到我府里,我教你一个月,你参加书院春季招生考试,考中了就当我的弟子。”
在他府里由他亲自教导一个月,这样的待遇就是秦敏业都不曾有过。
李云青内心激动无比,满眼希翼,却是不敢当场应下,深深鞠躬感激道:“多谢您。我爷爷仲秋节回来,我问了他,由他来定夺。”
曲快手在一旁心情复杂。
曲氏怕邓氏来了会向洪博士提让曲多入潭州书院的事,便没有请她过来。
曲快手、李老实父子、洪洪三代男丁坐了一桌,妇人们及李晶晶另开一桌,吃得热闹欢快,一点不觉得别扭。
李家人盛情款待,留了洪家人住了一夜。
次日用过早饭,洪博士终于跟李老实提起为洪志远向李晶晶示亲的大事,倒是想得很周全,非常诚恳的道:“李老弟,若是你们家觉得两个孩子年龄小,那我们家等两个孩子大些再来提亲。”
李老实十分坦诚的道:“洪大哥,你们家是书香门第,我们家若跟你们家结成亲家,实是我们高攀。我弟弟如今在书院里读书,等着他考取了功名,我们家出了一个进士,咱们两家再议儿女亲事。”
洪博士见爹娘与妻子均点头,便道:“好。那就一言为定。此事待去病中了进士再议。”
李云霄站在贺氏身旁,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洪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李家只有一个女儿。洪家出一个儿子,李家能结亲的只有李晶晶。
他立刻急得叫道:“不。妹妹是我的,我不许妹妹定亲,以后也不许!”
李晶晶就知道李云霄会闹这出,用过早饭后就没进堂屋,一直呆在药室。
李氏牵着洪志远走到李云霄跟前,柔声道:“霄郎,你妹妹若跟远郎定亲了,她仍是你的妹妹,你还多了远郎这个弟弟。”
李云霄眼睛圆睁,道:“洪弟弟一直叫我哥哥啊。”
“那是不一样的。”李氏微笑道:“以后远郎对你,就如同你对你嫡亲的哥哥。”
洪志远真诚的道:“霄哥哥,我会常从潭州来看望你。”
李云霄眉头紧蹙,很艰难的摇头道:“妹妹是我的。”
李氏伸手抚摸李云霄的头发,笑道:“真是个好小郎,这么舍不得妹妹。”又对二儿子道:“远郎,以后你对晶娘要比霄郎对他更好才是。”
“是。我会对晶娘极好的。”洪志远许诺,小脸羞红低下脑袋,惹得大人都笑了。
“这是我制的药,你们家放在阴凉地储存好五年不会变质。希望你们家没有人要用到它们。”李晶晶在药室听到洪家人要走了,就出来把事先准备好装着秋梨膏、宁神粉、止烧药粉、精凉香、虎兽骨酒的竹篮子送了。
药只能在平常日子送了,若是逢年过节送不吉利。
幸亏今个不是仲秋节正日子,不然她就不能送。
洪博士提着满满一篮子药,惊喜道:“这么多的药,竟然还有两坛虎兽骨酒!”
他已听说了,书院的王大医师与李晶晶有些交情,以书院的名义跟她购买了些药效极好对身体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常用药。
按照潭州药馆大医师制出药的价格,竹篮子里的五种药,少说也值千两银钱。
最难得的是李晶晶昨晚听到他爹娘有风湿病,一到阴天就浑身骨头痛,今个就送了顶好的两坛虎兽骨酒。
李晶晶道:“我把罐子用油纸封了口,罐身贴了红纸,写着药名、药效、使用剂量。你们不要弄错了哦。”
洪博士的老爹双手捧着一坛虎兽骨酒,年龄大眼睛花,瞧不清红纸上面的歪歪扭扭的墨色小字。
洪志远凑过来瞧,笑道:“晶娘,你的字我认得啊。”
李晶晶心说:早熟的小屁孩。右手叉腰道:“你得叫晶姐姐。”
洪家人走后,李老实、李云青就回了太清观。观里仲秋节会来许多香客,非常繁忙,他们今个起直到八月十六下午才能回家。
当日下午,李家门口来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个打扮利落的中年婆子及一个容貌清秀的奴婢。
中年婆子与奴婢由李云霄引着进了堂屋,向李家人一一行过礼。
婆子望着贺氏,目光恭敬,道:“夫人,奴婢是牛府白夫人跟前的人,奉白夫人与五少爷之令,给您与李大药师带封信和两本手抄药书。”
贺氏不认识中年婆子,却是认得奴婢,问道:“听闻你们府都迁往长安?”
婆子点头,道:“我们府的老老爷被调到长安书院任副院长,大老爷被调到长安书院任护军副将军。府里所有人已都离开潭州书院,前往长安书院,现在估摸着在途中还未到。奴婢两个从贵府离开后明日也是要去长安。”
牛院长在潭州书院住的府邸是朝廷赐的。他离职了就要搬出来让新任院长住。
奴婢双手呈上一封微厚用蜡封好的信。
贺氏接过来拆封打开,见白氏竟是写了十二页,不由得仔细瞧看了好一会儿,表情复杂,未将信给李老实,而是叠好收入信封紧紧拿着。
婆子早就得了白氏吩咐,特意将贺氏看信前后的表情瞧仔细,道:“夫人,五少爷亲手抄了两本药书,说是要奴婢亲手交给李大药师手里。”
贺氏叫李云霄将在药草园溜达的李晶晶叫回来。
婆子与奴婢见李晶晶衣裤十分干净,只有鞋边沾了一点泥土,若不细瞧都发现不了,哪里像从药草地里归来。
“李大药师,五少爷说等到长安书院,再把府里余下的两本药书抄了托人带给你。”婆子从马车里取出了一个黄色檀木盒,连盒子带里面的手抄药书都呈给李晶晶。
经过大马蜂蜇百人案件之后,潭州书院的上至院长下至杂役都将李晶晶称为“李大药师”。
婆子在牛府是管事婆子,消息灵通的很,自是知道李晶晶是大药师。
“牛弟弟真是费心了。你们稍等一会,我去拿些东西送给他。”李晶晶双手捧着檀木盒,心里十分感动。
她去了药室,将檀木盒里的两本手抄药书取出来,往里面装了羊乳玉肌膏、止烧药粉,又取了一个小篮子装了止痛活血膏、止血粉、秋梨膏。
婆子与奴婢收下李晶晶送的药,记住了药的名字及药效,不敢在李家吃茶用饭,更是不敢收贺氏的赏钱,坐着马车匆匆离开。
贺氏拿着白氏的信回了卧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晚饭也是心不在焉吃着。
曲氏瞧着不对劲等着用完晚饭,特意让望月、望莲把龙凤胎带出去玩耍,将贺氏叫到卧室里问话,关切的问道:“怡妹子,你今个从瞧了白夫人的信开始就魂不守舍,她那信里都写了什么?”
曲氏不认识字,贺氏完全可以骗她,只是心里当她是亲生母亲一般,坦诚道:“娘,白夫人的信是替二儿子牛浩星向咱们家晶妹子求亲。”
曲氏立刻笑容满面,声音不由自主的高扬,“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家晶妹子极好,牛家都去了长安,也要求娶她。”
贺氏被曲氏的喜悦感染了,激动道:“娘,白夫人的遭遇,她之前跟我们说过。这次她在信里说,已跟她的公公、夫君商议好了,若是十年后牛浩星与晶妹子成亲,晶妹子生的头一个儿子姓牛,第二个姓白,第三个就姓贺。”
曲氏面露惊色,道:“白夫人真是厉害,竟能说服了牛院长父子改了未来牛家孙子的姓氏。”
贺氏道:“牛院长与白夫人的爹爹是挚友,兴许在白夫人嫁给牛浩星的爹时就同意了此事。如今白夫人为了让我同意将晶妹子许配给牛浩星,以继承姓氏延续血脉为条件。”
曲氏收起笑容,慎重道:“牛家太乱,牛浩星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有三个,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晶妹子嫁过去就得面对四个大小姑子,这还不说继奶奶、几个继姨奶奶。牛家远不如洪家好,我不同意晶妹子长大了嫁到牛家去。”
贺氏美目微眯,道:“白夫人在信里说了,待牛浩星长大考中进士,就让他到外地去做官,不回长安居住。”
曲氏摇头道:“如今牛院长在世,牛府里的事他说了算,可是他百年之后呢,他的妻妾都成了老老夫人、太姨奶奶,用一个孝字就能压了白氏夫妻,将牛浩星留在长安供她们差遣,到时受累得还是晶妹子。”
原先她是想不到这么通透,这都是在潭州国公府别院听戏、说书感悟到的。
“娘,其实我心里想得跟您一样,只是我怕自已百年之后无颜去见惨死的娘家爹娘。”贺氏长叹一声,将信从柜子里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曲氏见贺氏眼睛红了,心里跟着难过,柔声劝道:“你爹这几天就回来,我去问问他,你娘家继承姓氏延续血脉的事怎么办妥当?”
贺氏以为耳朵听错了,美目圆睁,紧紧握住曲氏的双手,急问道:“娘,你说的当真?”
曲氏迎着贺氏无比期盼的目光点头,温声道:“你娘家是名门。我们李家娶了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在我们李家吃了十几年的苦。我们李家亏欠你很多,应该补偿你,帮你完成这个多年的心愿。”
贺氏眼泪不由自主落下,哽咽道:“娘,你说错了。我能嫁到李家,是我前世修的福气。我在李家没有吃半点苦,你待我视已出。李家没有亏欠我。”
曲氏眼泪含泪道:“唉,你在我们李家过得日子可比你姐姐在秦家过的差远了。”
贺氏扑倒曲氏温暖的怀里哭道:“娘,你待我如亲生女儿,去病十分尊敬我,我身子康健,有两儿一女,长生对我一心一意。我在家里不缺吃穿,不用担惊受怕,更不需日日操心。我过得比我姐姐好。”
曲氏心里无比欣慰。自此婆媳关系更加亲密。
当晚贺氏给白氏写了一封内容婉拒的信,次日叫望莲送到了镇里交给了特意住在客栈等回信的牛府婆子与奴婢。
仲秋节的头一天,李去病、曲长久与曲族的三位学子从潭州书院乘着秦府的马车回到曲家村。
秦府给李家送来一马车吃食物品。管事的婆子给贺氏捎来了贺慧淑的信,给李晶晶带来了秦敏业写的信。
仲秋节午时开始落了大雨,一直下了三个时辰,雨停后天也暗下来,乌云遮月,星辰无光,大地阴暗。
曲氏、贺氏、李去病带着龙凤胎如同往年去了曲快手家吃团圆饭。
曲长久前些天刚从曲家村去的潭州书院,这次就不回来过节。他给家里写来信,托曲定山带回来。
曲快手识几个字认得信,兴致勃勃当着李家人的面念信。
曲长久的信就是记录在潭州书院的生活,文笔实是一般,写得枯燥乏味,像是记流水帐,偏偏邓氏都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看到了后年儿子中举的喜事。
曲多从县城书院回来,因着没有机会去潭州书院读书,兴致不高。好在小邓氏肚子大了起来,孕着第二个孩子,他想着明年开春又要当爹,心情好了些。
两家人上了饭桌,说着吉祥如意的话,难免说了团圆二字。
曲氏心情非常低落,饮了两杯米酒就摇手不喝了。
贺氏心知曲氏没有等到李炳失落。她早就嘱咐过李云霄,不让他提爷爷引得曲氏难过,李云霄倒是听话没说过。
曲氏忍不住开口向贺氏问道:“你爹从不失言,他信里说好了仲秋节之前回来陪我过节。我从半个月前就开始盼着,到了今个晚上,他怎地还未回来?”
贺氏安慰道:“娘,今个下了这么大的雨,潭州有湘江,水比咱们这里大,雨下得肯定更大。”
曲氏听了觉得有道理,用过晚饭也不在曲快手院子里说话,带着家人都回去了。
李晶晶叫望莲、望莲去后院布置,片刻后提着小篮子,拉着贺氏去了后院药兽圈前面的空地,跟她在桌椅上摆好了果盘香烛,上香烧冥纸。
贺氏几天前得了曲氏的支持,烧纸时就自言自语说了。
原来她与贺慧淑为了延续贺氏血脉,在国公府别院商议了许多回。
她的三个儿女,李云青是长子不可能过继,李云霄、李晶晶都是有可能的。
她跟贺慧淑说了刘喜娘招婿的事,可舍不得让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受那样的苦。贺慧淑想着让李晶晶做儿媳呢。
姐妹俩就否了过继李晶晶,定的人选是李云霄。
现在曲氏竟是主动提出来要去跟李炳说此事,她觉得已有了五成把握。
李晶晶听了暗赞奶奶明理开通。
去年贺氏祭拜娘家人哭了半个时辰,今年竟与贺慧淑喜相逢,在李晶晶的安慰下哭了两刻钟便止住了。
母女俩回了前院,李晶晶叫望莲、望月将后院收拾干净了。
李去病、龙凤胎都睡下了。
曲氏仍坐在燃着蜡烛的堂屋等着,贺氏拿了件外衣过来给她披上,关心道:“娘,今个下过大雨,夜里天冷湿气重,你坐着不动,莫着凉了。”
曲氏点头,目光执着的望着半开的堂屋门,柔声道:“你快去睡。我再等一会儿就去睡。”
“我不困,就陪着你说说话,一起等爹爹。”贺氏目光怜惜,坐在了曲氏旁边。
两人轻声说着话,倒不觉得闷。
贺氏心思飘远,想着若是李炳回来,如何跟他提将李云霄过继到贺家的事,用不用把贺慧淑也叫到李家来一起跪求。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外面传来马蹄声,由远至近,在寂静的夜晚急促如鼓点。
曲氏大喜跑出堂屋,贺氏跟着快步出去。
李云青砰砰拍着门,悲怆痛哭的叫道:“奶奶,快开门是我,我是青伢子。快把晶妹子喊起来,爷爷在观里等着她去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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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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