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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溪垂眸默然半晌,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们实在不信我的话,可以打电话到我家里去求证啊!”
关瑞雪咽了口唾沫,小声咕哝道:“也对……打电话问问好了……”她小心的看了彭溪两眼,便立即打开包包掏出手机来将其按亮。手机屏幕的光亮照到她的脸上,五官晦暗的晦暗,明亮的明亮,随着光影起伏,倒比彭溪更像是鬼魅。
“啊——”关瑞雪又惊叫起来,让其他两人俱感头皮发麻。何欣欣耐着性子问道:“小雪,你又怎么了?”
“没没没有信号。”关瑞雪结结巴巴的说,“一格信号都没有!”
何欣欣和彭溪闻言都连忙取出手机来看,果然如关瑞雪所言,完全没有信号。三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眼,彭溪朝另外二人那边走了两步,那二人却眼露惧色的退了好几步。何欣欣有点艰涩的开口道:“小溪,不是我们不信你,实在是因为现在的情形太诡异了,对不起……”
彭溪苦笑着停下了脚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看向那二人道:“我觉得,我们是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鬼、鬼打墙?”何欣欣的肩膀抖了一下,“你是说,我们其实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有这个可能。”
一旁的关瑞雪听了她们两个人的对话,禁不住涕泪纵横:“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要是一直走不出去该怎么办……我好怕,我不想死……”
“你给我冷静下来!”彭溪突然厉声喝道,“我也害怕,我也不想死,哭就能起作用吗?”
关瑞雪被她喝得愣了愣,眨巴着泪眼看着她,而后,她骤然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喊:“你怕什么,你当然不哭了,你都已经死了,都是你,都是你死了还要拉我们垫背——”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关瑞雪的哭喊,而甩她巴掌的人竟然是一向温柔包容的何欣欣,她盯着被她一耳光打得呆住了的关瑞雪,努力抑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现在还根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随便诋毁小溪?她说得对,情况越是危险,就越要冷静,否则,我们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
关瑞雪呆了一阵子,抬起手来抹了抹脸上的泪,忿忿的正要开口说话,视线却被前方某处吸引住了。她伸手指向那里,用惊喜至极的语气说道:“出现了!出现了!我们可以回旅馆了!”
另外二人立即朝着她指出的方向看过去,当她们看清那里的景象后,脸上都露出十分惊喜的神情,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的街道一侧,出现了一条窄窄的岔路。路口的右边种植着一棵形态奇异的法国梧桐树,左边则是一家蛋糕店。这条岔路,正是通往她们下榻的旅馆的路。这路口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先前明明没有。这么想来,她们已然走出鬼打墙了?
三人欢喜不尽,拔腿就往那个路口跑去。离去之前,彭溪忍不住朝那片血泊瞟了一眼,却只看见了一片干净的灰白色的水泥地,哪儿有什么血和尸首?果然,已经走出去了吗?彭溪深深的吁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好像终于从冰冷幽深不见底的水潭里浮上来了一样,轻松极了。
三个姑娘匆匆跑入小巷,不多时,旅馆浅棕色的大门已近在眼前。看到那扇门,三人都不禁露出笑容,加快了脚步,吧嗒吧嗒的声音在小巷道里杂乱急促的响着。当她们终于站在了门顶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之下时,心中都不自觉的生出了一种想要哭泣的感觉。劫后余生,也不过如此吧。
推开门走进庭院,粗壮的黄桷树依然沉默的伫立着,在地面上投下大块大块的暗影。旅馆中非常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应该啊,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似乎,有些不正常……三人心中虽生出了疑虑,但还是借着廊灯的光亮,往她们的房间走去。路经庭院中的那架红木秋千时,她们看到秋千上坐着一个人。树荫遮挡住了廊灯的光,秋千上的人笼罩在暗影里,看不清模样,只能依稀觉出,那是个年轻的女人。
“老板娘?”何欣欣试探着叫了那人一声,是不是旅馆那位热情的老板娘?
秋千上的女人一动不动,低垂着头,没有回答。她脖子垂下的弧度十分怪异,看上去软软的没有力气,就像……就像折断了一样。
三个姑娘看清那人的姿态以后,顿感寒毛直竖,连忙加快脚步离开了庭院,往二楼走去。她们的房间,就在二楼的最末端。
二楼有大约四五个房间,一扇扇棕红色木门都紧紧关闭着。泛了黄的白墙,在微弱的灯光中更显陈旧,散发出老房子特有的腐味。三人顺利的来到最后一扇门前,都松了一口气。这家旅馆没有使用磁卡,还是沿用着最古老的锁门方式。负责保管钥匙的是何欣欣,她取出那把黄铜钥匙,插入到锁孔里轻轻转动。“咔”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她伸手一推——没推开!
怎么推不开?她有点慌了神,忙抓住门把使力推动,一下,两下,门松动了,似乎是被门框卡住了。再推一下,却听“吱呀”一声刺耳的哀鸣,门终于被推开了。门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被卡住?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门框上,先前没有注意到,现在仔细一看,却原来木质的门框上浸透了深红色的液体,将其泡涨了,所以才卡住了木门。
这是什么液体,是不是,血?
走在最前面的何欣欣“啪”的一下按亮了房间里的顶灯,三个人的眼前顿时大放光明。当房间里的场景清晰的呈现在她们面前,三个姑娘都情不自禁的尖叫起来。
血,全是血,房间里面全是血!
墙壁上,地板上,床铺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红。电视柜前方最浓重的一片血泊中,仰面躺着一个人,圆圆的蛋形脸生气全无,死白的颜色与血的殷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是何欣欣的脸!
先是见到了友人的尸体,现在又目睹着自己的尸体,何欣欣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僵立在地无法思考也难以行动了。而彭溪则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坚硬的栏杆,才停了下来。反应最大的是关瑞雪,她转身就往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唤着老板娘。
彭溪靠在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脑子好像生了锈一样转不动了。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啊——”楼下庭院里传来关瑞雪凄厉的哀叫,惊醒了彭溪。她看了看仍然在发呆的何欣欣,几大步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强行带她往楼下跑。何欣欣宛如泥塑木雕一般,任由彭溪带着她离开这个血红色的房间。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来到庭院里,却见关瑞雪跌坐在地,圆瞪双目看着黄桷树下的那架红木秋千。她的喉咙喀喀作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显然是惊惧到了极致。
是什么让她怕成这个样子?
彭溪也看向那架红木秋千,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她松开何欣欣的手,一步一步朝着秋千走去。秋千上的人依然保持着那个怪异的姿势,垂首静坐着。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她垂在秋千下方的双脚是赤/裸的,那两只脚上涂着鲜艳的红色指甲油,越发衬得皮肤青紫僵冷,不似生人。
彭溪走到她面前,抖着手抬起她的下颌,让她的面孔暴露在灯光下。手指触到的皮肉冷而僵,没有一丝活气。抬起来的是一张死去的脸,秋千上坐着的是一个死去的人。
那是关瑞雪的脸。
那张脸很可怖,眼睛没有闭上,露着眼睑里面白多黑少上翻的眼球。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下,干涸在了灰白色的脸颊上。并且,这张脸并非面无表情,而是嘴角上翘着,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微笑。一个死人带着血泪的笑容,怪异恶心到了极点。
彭溪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张脸惊得大叫一声想要放手退走。就在她放开手的时候,一只冰冷僵硬的惨白的手迅速扣上她的手腕,牢牢的抓住了她。秋千上的死人动了!她抓住了彭溪的手!
在彭溪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死人上翻的黑眼珠又翻了回来,紧紧的盯住了她。死人本来就翘起的嘴角越翘越高,直到露出嘴里森森的白牙。那张嘴诡笑着吐出没有音调起伏的僵冷的声音:“我说过,你们都得死。”
话音刚落,呼啦啦大风骤起,吹得黄桷树的枝叶一阵剧晃,吹得三个姑娘不得不眯起眼睛,模糊了视野。风停之后,秋千上的人依然扣着彭溪的手腕,但已经换了模样,不再是关瑞雪的脸,也不是任何一张脸——她没有脸,只有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
她的后脑勺上吊着一条大辫子,她的脸上也吊着一条大辫子,看上去,像是有两个后脑勺。
她是一个没有脸的人,或者说,是一个没有脸的鬼。
关瑞雪和何欣欣二人已经被一连串的恐怖场景吓得无法动弹,一个僵立在地不言不喊,一个跌坐在地双眼发直。两个人,都去了半条命。
直面着这最恐怖景象的彭溪也是一脸煞白,跟死人也差不多了。大辫子鬼桀桀怪笑,目底已将要达成。
突然彭溪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使尽全力揪住那条大辫子往外扯,边扯还边高声喝骂:“你这个恶鬼,我们不过是议论了你几句,根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你就想要我们的命,我呸!没那么容易!今天就让你知道,姑奶奶也不是好欺负的!”
大辫子鬼惊呆了,不是第一次取人性命,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彪悍的人,居然敢骂鬼?
彭溪骂了一大串话之后,便立即牙关紧咬咬破了舌尖,“噗”一口热血喷在大辫子上,黑红相间,分外醒目。
舌尖血,人血精华之所在,驱邪除鬼,居家旅行之必备良伴。
一声极度凄厉的哀嚎响彻三人耳际,四周环境一阵扭曲变形,最后陷入一片漆黑。三个姑娘在这片恍若无尽的漆黑之中,失去了意识。
最先醒过来的是何欣欣,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街边一家小店的台阶上,身边不远处还躺着彭溪和关瑞雪。我们怎么在大街上睡着了?她不明所以,忙忙的推醒了另外二人。
三个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望向天空。却见金红色的阳光闪耀辉煌,带来无限光明。
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