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侍妾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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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十,是去参加安宁长公主品蟹宴的日子。中秋前后的螃蟹最是肥美,一向耽于享乐的达官贵人自然不会错过。蒋氏带着小女儿前去长公主府赴宴,事先还专门打听了,安宁长公主都给哪些人下了贴,又有哪些人准备赴宴。

    这一打听才发现,安宁长公主在京城里的地位真的是尴尬。按理说她是先帝嫡长女,地位超凡,嫁的又是已故宰相付进之子付平康。付进曾经以身涉险救过先帝一命,早逝也是因为旧伤复发,是以先帝对付家一向恩宠有家,付平康甚至还被接进宫里与诸位皇子一同抚育,与安宁长公主青梅竹马,即使后来成为驸马,先帝也没有让他和一般的驸马做个富贵闲人,反而是予以重任,叫他管着禁军粮草。

    只是后来出了先太子的事,安宁长公主虽然不至于被牵连,但是到底不如过去风光。待先帝驾崩,魏氏掌权,付平康在禁军中的职位便立即被捋了去。

    太子被诛已经过了四年多,这四年来,安宁长公主与付驸马可以说是消失在众人眼前,除了不得不出席的皇家家宴,他二人几乎是闭门不出。付平康过去也是京城里有名的阔少,跑马蹴鞠一样比一样精,但是现如今他倒是静得下心来做个闲人,倒也有不少人感叹这付平康对安宁长公主倒真是痴心一片。

    时至今日,安宁长公主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为了女儿和阳县主的婚事,给凡是京城里数得上的号的人都发了请帖,但是决定前来的人却不多。毕竟,还是有很多人顾忌当年之事,不愿冒着得罪魏国舅的风险的。

    蒋氏心中也有忧虑,但是想到丈夫所言,最终还是将心放到心底,好生给女儿收拾了一番后,带着她前往长公主府。

    让裴婉莹上心的却是,这长公主府与豫王府正是一墙之隔。两位同是被冷落的皇亲贵胄,不知偶尔开门对视,心情是否十分复杂。

    马车到了长公主府前头的巷口便被堵住了,小厮一打听,竟然是豫王府的侍妾外出,这排场,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妃呢。

    这侍妾据说出身青楼,名唤冷月,曾经在京城里名动一时,因为生得艳丽,又擅歌舞,很得豫王的喜爱,在府里也很是有脸,像今日这样大动干戈地出门也不是第一回了。众人都见怪不怪。

    “哎。”蒋氏出身名门,很见不得这般恃宠而骄的侍妾,连带着对尚未谋面的崔文瑾也印象不佳起来。

    裴婉莹见她面色不佳,心里也猜到一二分。这崔文瑾风流王爷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叫叫的,府中姬妾无数,虽无正妃,却已有侧妃一人,庶妃二人。

    其中侧妃姚安娘之父乃某地小吏,当年崔文瑾游览至那地,姚氏父亲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大官,只知眼前这人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哪里管得了他是受宠还是不受宠,没多久就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安娘送去伺候崔文瑾。

    崔文瑾对于美人,向来是来者不拒。何况这姚安娘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虽比不上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但是好歹也是小家碧玉。只是崔文瑾向来喜新厌旧,一个小官之女还不至于让他上心。没想到的是,在崔文瑾离开前,这安娘竟然被查出来有了喜。

    这可不得了,喜得尚无子嗣的崔文瑾找不着北,当即许诺,若是产下麟儿,便接她入府封为侧妃,若是产下郡主,那也封为庶妃。

    这姚安娘争气,一举得男,带着儿子被接入豫王府,如今已过了四年,崔文瑾一直没有娶正妃,她便一直以侧妃的身份待在豫王府,虽无甚宠爱,但是好歹有子傍身,也比那些个莺莺燕燕强上许多。

    至于两位庶妃,一姓秦名雅音,乃崔文瑾生母李昭仪身边的宫女,后随崔文瑾出宫开府,在崔文瑾身边伺候多年,与他情分很不一般,得了庶妃名分后,一直帮着管着府里,在府里说话挺有分量,恃宠而骄如江冷月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另一名庶妃莫桑桑算起来与崔文瑾还算沾亲带故,莫家与崔文瑾的外家李家乃世交,莫桑桑出生商贾,性格豪爽,在李家某次宴会上见到崔文瑾,竟是一见倾心,吵着闹着要嫁给崔文瑾。

    可莫家乃商贾之家,莫桑桑如何有资格嫁入王府?即使入府,也不过以侍妾名分,莫桑桑父母哪里舍得女儿受这委屈。可是莫桑桑自小霸道惯了,要啥有啥,一听说不能嫁给崔文瑾,竟是闹起了绝食。这莫父不得不舔着脸去求李老爷子,请他帮忙说说话,最终以庶妃的身份将女儿送进了豫亲王府。

    除去一侧妃两庶妃,豫亲王府内不计名分的侍妾不计其数,其中又以花魁江冷月、扬州瘦马薄悦儿、小农之女连素素最受宠爱些。

    这么一算,裴婉莹心里不由咋舌。我滴个乖乖,这崔文瑾也不怕肾亏?难怪当年糊涂如先帝,都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这些消息,自然是裴婉莹入了京城后叫人打听的。这豫王的荒唐事,在京城里压根不是什么秘密,稍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裴婉莹听了后也是头痛,不过得亏她经历过一世,早已把情情爱爱抛在脑后,这才算是勉强压下心中的恶心。

    这巷子就那么窄,双方若是都不让路,那便是僵持到晚上也没用,蒋氏虽然不乐意让一青楼出身的侍妾,但是更不想和这样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便打算让车夫先往后退一些。谁知还没等她说话,那边豫王府的人反而嚷嚷开了。

    “这堵在这里算什么事啊?还不敢进让让!我们家主子可是要去给王爷祈福的!”一牙尖嘴利的丫鬟甩着帕子走上前来。蒋氏微微掀起帘子,皱起了眉。

    马夫与那丫鬟解释了句,但是那丫鬟似乎没听进去,一转身回到轿子旁对着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

    透过车帘,裴婉莹隐约看到那头轿中下来一身段妖娆的女子,想来便是江冷月。大约是听了那丫鬟的话,她竟然一脸怒色地亲自上前来,到底是出身钩栏,似乎根本不在乎抛头露面这一说。

    见江冷月走到跟前,蒋氏猛地将帘子放下,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也是,蒋氏这种书香门第的女子,涵养再好,也无法接受一个青楼女子对她叫板。

    安婆坐在车辙上,压根不用蒋氏吩咐,已经跳下车,拦住来人。

    “你们什么意思?竟然敢不让路?”江冷月用帕子遮着嘴角,睨着眼看着安婆。

    “这位……夫人。”安婆顿了顿,才用了‘夫人’这一称呼,但是语气中却又不如唤自家夫人那般尊敬,“我家夫人正要叫人掉头,您稍等片刻。”

    裴府的下人一向不张扬,尤其是新到京城,裴敬西更是严厉下达命令,若是有寻衅生事的,一律交给衙门处理,裴府一概不包庇。是以安婆心中虽然不屑,但是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

    但是江冷月见多了别人的冷眼,哪里看不出安婆看似恭敬的态度下藏着的鄙夷?府里那些女人看不起她也就算了,凭什么路上一个婆子也敢看不起她?

    “稍等?耽误了我给王爷祈福的吉时,你赔得起吗?”江冷月冷着脸,身边的丫鬟早已狐假虎威地撩着袖子想要对安婆动手,好在一边车夫不是吃素的,一下拦在安婆面前,虎着一张脸,吓得那丫鬟倒退了一步。

    呵,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吃软怕硬也不怕噎着。裴婉莹在心里冷笑,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该自己出面。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若是和一个青楼女子对上,若是被别人看到,也只会笑话她裴家太过小家子气。

    蒋氏微微掀起车帘,只露出一小半脸,对安婆和车夫吩咐道:“赶紧让一让,别误时辰。”

    蒋氏有意息事宁人,这江冷月主仆却不甘心这样被人忽视,那丫鬟竟然趁车夫转身驾车的功夫,一下子把安婆推了个倒仰,嘴里还叫嚷着:“你这婆子毫不讲理,拦着我家主子不给过,还出口伤人!我要告诉我家王爷去!”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想来也是在楼里学来的!裴婉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边叫染秋去扶安婆,一边冷声道:“这豫王府好大的排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小!”

    “谁睁眼说瞎话呢?”一道悠悠然的男声自马车后传来,江冷月方才傲慢的脸上此刻早已溢满激动与柔情,声线颤抖着唤了一声:“王爷!”

    嚯,正主来了。裴婉莹挺直了腰杆,她倒要看看,上次一别后,他可还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