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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皇宫,此时,轩澈帝正躺在乐秀宫中的养安殿内,焦急的等候。
宫女们不时的出入,就连稳婆都请来了好几个。
轩澈帝这两日病情复又加重,可是,为了今天,他拖着病体也一定要看到顺利出生的小皇子。
这是自己在重病之前,给一新来的才人发的一炮,没想真能一招命中!那才人有福气,当时轩澈帝在招她侍寝的时候,便已命人算准了她的排卵之日。她是轩澈帝在晚年所作的最后赌注,之所以只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才人,无非是为了避人耳目,不使她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并且这件事,也只有他和自己的心腹内侍监知道。就连替这才人诊断的大夫,也都是宫外来的。
而这才人也明是非,自怀孕后便一直住在轩澈帝给她安排的乐秀宫中,足不出户。这本是一个被贬入冷宫的妃子所留下的住所。因为宫内的人都很迷信,觉得一旦哪个宫的女人被贬或被杀,那个宫便不再受人欢迎。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三品以上妃子,是绝不会进入这样的宫的。
也就因为这样,这名才人才安全的在里面住了下来。而且还不是住在主殿,而是和一般下人一样,住在后殿。
但这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在侍寝后不得圣心,这才被受冷落,以至于后来,轩澈帝再也不待见她。
于是不过很快,这名才人,便已经在后宫妃子的脑海中,渐渐淡忘了。
这,便是圆滑的轩澈帝,想要达到的目的。
而此刻,也总算是不再害怕这名怀孕的才人会突然出了意外,因为,她今天就要生了!
一名稳婆又端了盆水出来,轩澈帝实在等得心焦,便差人叫住了她。
“怎样,还没生?”内侍太监替轩澈帝问了一句。
那稳婆摇了摇头,叹气道:“哎,才人身子弱,力气使不出,难啊!”
轩澈帝一听即刻剧烈咳起嗽来,起伏加急的胸廓让太医们连连给他把脉。
“陛下莫急,那江才人吉人天相,必是会相安无事的!”其中一名太医不由安慰。
轩澈帝挥挥手让那稳婆退下,他怎能不急?眼看他这身体,感觉是越来越不行了!
夜洛尘此时也在这里,他也是昨日才听说这宫内还有个江才人怀了龙种,马上就要生了。或许惊讶的不止他一个人,就连跟在轩澈帝身边多年的那四位重臣,亦是昨日才收到消息。
后宫顿时炸开了,谁都不会想到一个被遗忘许久的才人,竟能在轩澈帝的保护之下,顺利的怀胎十月?
就连南炎熙也赶了过来,面色沉重的等候这个未出生的婴儿,究竟是男,亦或是女?
是女还好,若是男的话……
所有的计划,或许就要变了!
而南炎熙的母亲,尚书之女邱玉珺邱贵妃,此时也静坐在此。她不时的看着同样心焦的皇儿,柔夷不自觉的抚了过去。
南炎熙拳头紧握,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那江才人许是难产,虽然太医们已经先后用过了几副催生的草药,但时间已经从中午到了晚上,亦是不见那腹中胎儿顺利出来。众人都担心再这样下去,怕是两者皆不保。
太医们此时也在商量着,如果再过一个时辰,还没见动静的话,那么,就只能舍大取小了。
一名稳婆又摇头出来,对着众人道:“才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恐怕……”
众人倒抽口气,其中最受不住的,便是轩澈帝。本来还躺在前厅卧椅上的他,因为震惊而急急起身,结果肺部受到刺激,咳了好大一口血!
太医们又乱了开来,一边稳住轩澈帝,一边又要继续想出对策。
“看来,真的要舍大取小了……”
“要用猛药,这样才不会耽误太久。”
“是的,否则那腹中胎儿在宫内窒息就不好。”
“什么药最猛?”
那些太医团团的围在一起,不时的讨论药方。而夜洛尘明明也可以参与,但如今,他却一直保持沉默,似乎就连他,也不太希望这个孩子能顺利出世。
忽然轩澈帝招了招手,让他的内侍监来到近侧,有些吃力的问:“睿儿呢?睿儿那里应该还有很多药,让他们,去找那催生偏方……”
内侍监点点头,将轩澈帝的话传达给太医们。
众人自然知道向来以病秧子著称的二皇子殿内可是有众多的珍贵药材,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更快更好的偏方催生偏方。
可这时却听人说,二皇子前些日子又出宫寻医问药了,就连那贴身隐卫莫无痕也不在殿内。
这下,太医们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联合起来下了一剂最狠的药。如果这药再不能使胎儿下来,那就只能剖腹了!
夜变得格外暗沉,远处隆隆的传来雷声。燕城的春季,总是不时的会下暴雨。
时间又不知过了多久,一盆一盆红水从房里端出,再接着放入一盆一盆新的热水。太医们依然摇头,而那江才人昏迷了又醒,醒了又昏,早已是精疲力竭,再也撑不住了。
无力的手腕从床上垂下,汗湿了她的全身,就连床也沾了厚重的汗渍。
她,死了。
一把锋利的刀赫然从她下腹破开,随着一阵清亮的啼哭声,孩子,终于顺利的取了出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个皇儿!是个皇儿啊!”
稳婆捧着孩子,欢欢喜喜的奔了出来。
只听得所有人又是一阵抽吸,除了轩澈帝龙颜大悦,其余众人,面色皆是异常。
江才人用生命,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足可以改变皇宫命运的奇迹。
只可惜,她连孩子都还没见到,就撒手人寰。
轩澈帝喜极而泣,一时激动,竟只看了那孩儿一眼,便硬生生的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
“陛下!”
“陛下……”
又是一阵慌乱,这一夜,注定是不能太平。
才刚迎来新生命的乐秀宫,还没来得及欢庆,便要先为那难产而死的江才人处理后事。而那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小皇子,如今,正被轩澈帝带入了翔龙殿内。
刚才因为过于激动而险些岔了气的轩澈帝,在夜洛尘和太医们的紧急处理下,神志已然恢复。可,却也烙下了一个严重的后果,他,突然手脚不能动了!
所有人都已默默知道了一个事实,这个轩澈帝,瘫了!
以后,他想再要重新站起,就算华佗转世救济,也不过只有一成的希望。
如今,重臣都在他面前跪下,就是大皇子南炎熙,也都位列在内。
“陛下,如今事不宜迟,册立太子之事必须尽快定夺!”
“陛下,太子之位不能悬着,否则怕会让周边小国趁机动乱,趁虚而入啊!”
“陛下……”
轩澈帝此刻虽不能动,但他毕竟是清醒的,还能微微说一些话。此刻,只见他以眼神向那一直照顾他的内侍监示意。那内侍监意会,便转身朝内走去。不过一会,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圣旨,缓缓的走了过来。
众人皆静,眼看那明黄的颜色在此刻变得格外耀眼,仿佛它一出现,便夺去了周围所有的光芒。
难道这轩澈帝早就拟好圣旨,时待今日才公之于众?
然,那内侍监先看了看轩澈帝,见轩澈帝首肯,便徐徐展开了圣旨。
周围从没有哪一刻比此刻还要安静,就连刚出生的小皇子也睡得深沉,仿佛若是有一根针落地,或许众人都能听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才人江晚清,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并于今日诞下麟儿,使朕晚来得子,福气恒生!故册封为婕妤,厚葬皇陵。其子禀赋优质,天性纯洁,故于满月之后立为太子,并交予邱贵妃代为抚养,皇子南炎熙代为监护。如若出现任何差池,即交由大理寺全权处理!并永久撤销皇子南炎熙的立储之额。望慎待之!钦此!”
那内侍监终于一口气将其读完,可是,直到半晌之后,依然没有人出来回应。
大家就像痴傻了一般,默默的呆在原地,毫无动弹。
“钦此!”内侍监又嚷了一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夜洛尘,在他之后,亦是有其他官员跟着回应。而南炎熙和那邱贵妃,即在众人都回应完后,才不情不愿的叩首接旨。
轩澈帝好英明啊!
居然能想出这法子,牵制住大皇子和邱贵妃的野心,又保住了小皇子这新出生不久的小命,还继续给二皇子争取了时间。
他究竟有多想立二皇子为太子,这时候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可他又不能马上册立,因为此刻二皇子不在宫内,并且,二皇子的身体一直是反对党非常弹劾的。若是这太子的命只能用药续着,那即便他上位,也不得不马上册立下一任太子。可是偏偏,二皇子无妻无妾,更无儿女之说。
但反观大皇子,他现已是妻妾成群,听闻正妃最近还怀上了。
种种迹象显示,大皇子册立太子,要比二皇子容易得多,可为什么轩澈帝就一直不允呢?
没有人知道这老皇帝心中想的是什么。
夜洛尘在那以后也一直保持沉默,看着邱贵妃有些憎恨的抱起那本不属于她的孩子,和南炎熙两人缓缓离去。他刚要离开,那轩澈帝便又给内侍监递去一个眼色,内侍监即刻上前叫住了他。
“七王爷,请留步。”
夜洛尘顿住,然后转身回到轩澈帝床边,跪了下来。
“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轩澈帝嘴巴微微张开,声音虽然沙哑,但是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到他的话语。
“过来……”他一边看着夜洛尘,一边轻轻喊到。
夜洛尘微微探身,将耳朵往前伸去。
“你要,帮朕……”
轩澈帝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可是,他的表情极为严肃,严肃到,令听到他这番话的夜洛尘,心在撼动!
窗外,暴雨终于下了开来,如黄河倒水般,重重的雨幕将整个皇宫的上空轰然遮盖。水声嘈杂,人若在外,即使人近在耳侧,也难以听清对方的话。
可是,在轩澈帝的翔龙殿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已一字不落的传入夜洛尘的耳朵。然后,他再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内侍监,即让内侍监将夜洛尘请出殿外。
雨,好大。
夜洛尘仰头,看那白花花的水珠如瀑一般倾盆而至,心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南轩澈,这个灭了前朝的开国帝王,果然是不能让人小觑。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从来都是精心谋算,并且,安于等待。他要保护谁,也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严密得就连最亲近的大臣都能隐瞒。
他不愧是帝王!残忍、冷静、果断又睿智的帝王!
如果不是他刚才亲耳听见,他是万万不会相信,就在前不久还在为那难产的婴儿而紧张揪心的轩澈帝,这一刻,居然给他下了一道他意想不到的圣旨!
——“你要,帮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处理了那个孩子,要让他,看上去是……自然死亡……不是,被害……要尽快……尽快……不得耽误……”
“轰隆”的一声炸雷,就在翔龙殿上空响起,震得人身心俱麻,耳膜嗡鸣。
让那个孩子,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
轩澈帝的亲生骨肉!
一个刚出生不到一天的婴儿!
他竟是,比猛虎还要凶残!
就算他下旨牵制了南炎熙,让他们不便出手,但他还是要嫁祸于他们,好让南炎熙一势力趁势垮台,从而拔除这阻碍南炎睿做太子的绊脚石,给南炎睿一个坦荡顺利的前程!
好毒的计谋!
却要用自己亲生儿子的鲜血去铺垫!
这一刻,夜洛尘的心,无比的震动……
和清宫永福殿,邱玉珺抱着怀中的婴儿,愣愣的看了许久。想不到啊!明明胜利就在前方了,居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大石头,狠狠的,砸了他们一脚!
邱连成此时也在殿内,看那襁褓中的婴儿不住摇头。
他们千防万防,独独算漏了轩澈帝本人!
当时,轩澈帝让严柳烟做二皇子的妾氏,试图让严府成为南炎睿的后盾,他们便暗中差人送去那能导致不孕的药,没想那严柳烟连二皇子的门都没跨进,就直接进了阴曹地府。
他们也注意上了那曾经跟在七王爷身边的医女风千雪,却没想那风千雪不容易对付,不但对药物甚为熟悉敏感,还会得一手自救及救人的本领,她甚至屡次逃开了他们暗中派人进行的追杀。这一直让他们很忌惮,唯恐她哪天如果真和二皇子发生了什么,只要腹中怀有子嗣,便将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可是,他们怎么能漏掉南轩澈本人?
他看着比那南炎睿还更容易一命呜呼,却没想到在病重之前,留下了这么一手!
他们,果然还是小瞧他了!
而他亦是看出了他们的狼子野心,从而处处提防他们。以至于,现在小皇子虽然在他们手上,他们却无从下手!
恨啊!
好恨!
邱连成老脸自从小皇子出生以后便一直沉着。
南炎熙此刻亦是面色复杂,他已经在室内来回踱步了许久,看自己母妃手中熟睡的婴孩,总有种立即将他摔碎的冲动!
可那孩子也不知是否感受到自己如今所处的环境极其严峻,片刻之后突然睁眼,然后哇哇大哭起来。
吵!好吵!吵死了!
南炎熙听那哭声,心变得更加烦躁。
“奶娘呢!奶娘哪里去了?”邱玉珺急忙喊道。
不久,一名身材稍胖,前胸硕大的中年妇女慌张的跑了进来,接过邱玉珺手中的婴孩,抱在自己怀中。也不管四处是否有人,当场就掀起衣角,哺起乳来。
“把这孩子抱下去!不要再让本宫看见!”
邱玉珺恼火的坐了下来。
“是,贵妃娘娘。”那奶娘心惊胆战的退了下去,根本不敢在此多呆片刻。
“想不到,那老不死的,居然还能生得出来!那贱人,还好是死了,否则我不将她煮了?”邱玉珺狠狠的摔了一茶杯,“啪”的一声,上好的玉瓷破成无数碎花,散落了一地。
宫奴们赶紧过来收拾干净,然后又急匆匆的走了。
“母妃!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真要按照旨意,将这小杂种抚养长大,做皇帝?”南炎熙也是憋不住,抓起一个玉碗,又是“啪”的一声,砸到地上!
宫奴们再次进来,窸窸窣窣收拾干净,又窸窸窣窣的走了。
“那还能怎样?弄死他,我们永不得翻身!”邱玉珺最恨的就是这点!
“难道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全都给这小杂种占去了便宜!”他不服。
“那你说怎么办?对了,那老不死,不是还留着后路给你二弟吗!你二弟要是知道如今他前面还挡着一人,说不定会……”
“会什么会!只要这杂种死在这里,就都是我们的事!”
邱玉珺沉默了,真是寸步难行啊!
而此时,也只有邱连成一直没有出声。
南炎熙和邱玉珺唠叨了一会,便也停了下来,陷入沉思。
窗外的大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还是不时滚着雷声,电光一直在闪。
邱连成看了看天,良久,他眸中一亮,面上的阴霾即刻散去,仿佛一道光从头顶照来,心情,恢复了原有的愉悦。
“珺儿,熙儿,你们都给我冷静想想,这件事,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严重,说不定,利用得好的话,还会成为我们的助力。”老奸巨猾的邱连成终于开口了。
听他这么一说,邱玉珺和南炎熙面上划过一丝疑惑,似信非信的看他。
邱连成继续说:“这孩子自出生后就被我们抱来,如果我们一路将其抚养长大,那在他认为,谁会是他的家人呢?自然是我们!”
点到这里,邱玉珺忽然明了!目光也如星辰般不停闪烁,紧锁的眉头骤然松开。
“父亲,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好好待他,这样他会把我们视作最亲的人,今后,就能利用他成为我们的棋子,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正是此意!”邱连成点了点头,伸手不时抚着下巴。
南炎熙猛地醒悟,暗黑的眸子也在瞬间亮了起来,脚下的路,复又变得一片光明。
夜洛尘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一路上,他满心满脑,想的都还是轩澈帝的嘱咐。
要尽快……
他要尽快解决掉那个孩子。
好残忍!
这要他如何下手?
如果风千雪在的话,她又会怎么处理呢?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的想法,可是,她却还在那前往青山派的路上。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皇宫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动,那宫内的眼线,也应该在此时通知那个人了。
他和风千雪,很快就会回来。夜洛尘数了数日子,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
“宁一凡。”他突然唤出了他的隐卫。
很快,身边一墨绿的身影闪过。毕恭毕敬的,给他做了个揖。
“主上。”
夜洛尘望他一眼,这个隐卫,也是跟了自己许多年了。只是,他极少会叫他出来,少得甚至都要忘了,这个隐卫叫什么名字。
“你去帮我找一婴孩……”
他细细的说了他的计划,宁一凡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不知不觉中,也已是眉心深锁。
……
……
风千雪和南若寒按原路很快就从青山返回了依祁镇,或许这次顺风又顺流,所以比预计时间还早几个时辰便行到了浅滩。
在那,已经有一艘小船久久等候。
此时夜色正浓,江边雾气甚大,风千雪看不清那划船之人的样貌。却见他头戴宽斗笠,微低着头,草黄的披风围在肩上,从背影上看,很像之前替他们赶车的车夫。
她忍不住看了南若寒一眼,似在询问。
他笑了笑,“没错,是他。又会划船又会驾车,都一个价,划算!”
他真是物尽其用,她想即使那个人不会划船,也会被他叫来划的吧?
很快,他们上了船,而先前跟着他们一起去青山的左右护法上官越和司徒静,却没有和他们一起下来。
南若寒拉着她在小船上坐下,不一会,那划船的“车夫”便动了起来。好在是深夜,四周没有一艘行驶的渔船,否则,若是有人看到他们从那江中去了又回,不知道是否会成为当地的一代佳话。
终于回到岸上,风千雪又再次看到那红色的豪华加长型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南若寒朝她笑了一下,轻轻一跃,就牵着她钻进了厢内。
那柔软的棉花垫被,此刻躺下,真是万分舒畅。
风千雪只觉连日的奔波好像就要在这里画为句点,只要再次醒来,他们就已经回到燕城了。
而南若寒此刻躺在她的身旁,侧着身撑头看她,她那娇艳的侧脸,如睡莲一般吸引着他。忍不住,他已是将手伸出,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使她转过脸来。
风千雪才刚转头,就迎来了他一阵铺天盖地的热吻。
暗黑的马车厢内,因为四周都围了厚垫,所以里面的动静也不太容易传到外面。再加上马车此时已经开始行驶,路上的颠簸,也已替他们做了最好的掩盖。
而他吻得很细,也很深沉。她只闭着眼,慢慢的学着回应他。她还在担心如此下去他会不会又要控制不住,可不久后,他又突然放开了她,翻身将她搂在怀中。
“唉……这究竟还要等多少时日,你才能答应嫁给我呢?”再这样半途熄火,真是要肾亏了!
风千雪暗自好笑,他其实还记着自己说过的话,看来是放在心上了,不敢轻易就强要了她。
这又让她感到分外舒心,那便是他给她带来的极大的安全感,她对他的信任已经超过了身边很多的人,这在她刚认识他的时候,是无法想象他们会有今天这样的进展的。
于是,她很安心的趴在他的怀中,缓缓的便入了梦乡。
相对于她此刻的无畏无惧,南若寒倒是没能入睡。
只是这次扰他心神的,不是性的本能,而是,不久之后要回皇宫里面对的事。
真没想到,这一切的发展,竟会变得如此迅速。可是他如今手上掌握的证据,尚还有一丝不足。皱眉间,他的目光遥遥望向薄纱门帘外那赶车的身影,有瞬间想开口,可是,考虑到怀中躺着的人儿后,他又止住了。
空气有些微微的湿润,这里似乎下过暴雨,湿泞的路面还留有深深浅浅的水潭。然而,马车行了一阵,天空似乎又开始刮起狂风,一瞬间电闪雷鸣,将漆黑的夜空照得透亮。
“找个地方住下,不赶路了。”南若寒于是说。
前面,莫无痕点了点头,扬起鞭绳,加快速度朝一栋民房赶去。
雷声又响,已经有些些细雨落了下来。莫无痕将马车泊在那房屋门外,下车敲了敲门。
不一会,房门开了,一年近七十的老者探出头来。
“咦,这么晚了,是……”
“借住一晚!”说罢,莫无痕已经从怀中掏出银两,沉甸甸的,那是银元啊!
那老者目光顿时发亮,急忙给他们开了大门。
“进来进来,哎呦,这准备就要下大雨了!”
莫无痕谢过老者,转身跳回马车,将马车一同驶了进去。
这是个非常偏僻的村庄,离依祁镇上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这房屋里似乎还有老者的老伴,听到外面有人进来,警惕的探身看了一看。
南若寒点了风千雪的睡穴,将她从厢内打横抱起,直直走进屋内。
“我这里房间不多,就那间原来是大女儿住的,她走后便一直空着了。”老者指了里边的一间房道。
南若寒谢过,便抱着风千雪往那边走了。
果然一推开门,那房里的摆设一看便知道原来便是女儿家住的。他将风千雪放在床上,拉起叠在一旁的棉被给她盖上,再替她松了发髻,这才从床边离开。
厅内,那替他们开门的老者似乎不愿睡了,坐在凳上对着窗口独自发呆。而他那老伴见他不睡,也披衣从房内出来,搬了个板凳坐在他的身边。
而在那老人面前,停放着一个火盆。里面似乎还存有一些未灭的灰迹,点点猩火隐约浮现。
南若寒出来的时候看到这幕,不由有一丝奇怪。看这两老神情悲哀,不像是被他们半夜吵醒而表现出的困意,倒像是一直没有睡着似的。
于是,他上前问了一句:“二老是在想些什么事情么?”
那开门的老者转头望了望他,然后点头。
“是啊,今天是有一些心事。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老伴忽然就红了眼,“她都走了那么久了,可每每到今天还是无法释怀啊!”说完,她便扶着老者的肩膀低低抽泣。
南若寒听出了大概,这好像是他们在祭奠一个逝者,而这个逝者,十有*是他们的子女。
“在下今夜也是有些无法入睡,不如二老就给在下说说心里话,看看在下能不能给你们分担一些。”
他说得诚恳,让那老者和老伴都转头看他。
长得真俊呀!说话还那么贴心,就好像大女儿还未出嫁时,经常围在他们身边嘘寒问暖。
一时间,那老伴先是忍不住了。一边抽泣着,一边低声诉说。
“今天,是我们女儿的忌日。哎,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居然还是无法释怀。”
二十多年?南若寒忽的诧异。难道那个房间的摆设,居然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
“二老说的是你们的大女儿?”南若寒不禁问。
那老伴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的大女儿,年纪轻轻便进了宫。虽然做不成秀女,但是也被安排在一个达官贵人的千金身边做了贴身婢女。我们还以为,她幸运了呢!因为听说,如果服侍的是那些妃子,下人们很容易因为妃子间恩宠和权利的竞争,而受到别的宫人的挤兑。哎,谁想到……”
南若寒听闻眉头微皱,没想他们半夜随便找一户人家,便住进了以前的宫人父母所住的房子里。这不得不说是非常的巧合。
不过再仔细想想,每年的皇宫选秀,来得最多的,据说都是燕城及附近的贫民之女。这依祁镇自然也是盛产婢女的地方了。
于是他又问:“那不知你们的女儿,当时是服侍了哪一位官人的千金呢?”
那老伴想了想,“听说,叫什么……姓邱?”
邱?
南若寒目光一凝,当今在朝廷,姓氏为邱的人,貌似也只有尚书一人。
如果他没有记错,二十多年前,在当今邱贵妃还没有正式嫁给他父皇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名高官之女,并无任何封号。难道又这么巧,被他遇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那之后呢?如果你们的女儿服侍的是邱家人的千金,那想必就是尚书之女邱玉珺了。她日后可是嫁给了当今圣上,想来应该是前途无量,顺风顺水才是。你家女儿,如若是在她未当妃子的时候便已经跟随,那日后也必为心腹婢女,却怎会突然就离开了?”
“哎……”那老伴叹了口气,眼眶又再次通红,“这,说来我们也不清楚啊!当时,她奉命做了邱家千金的贴身侍女,我们听来是很为她高兴。可不知怎的,过了不多久,噩耗便从宫里传出,说她因为服侍不周,被姓邱的赐死了。我们去认领的时候,也只领回了她的随身遗物。就连尸首,我们都未曾见啊!”
说着,又是一把咸涩的眼泪,那老伴伸手抹了去,却还是越抹越多,最终泣不成声,伏在老者的肩上哭了。
南若寒听来也是一阵心酸,他自然知道,这宫中的奴婢,如若犯错被制裁了,是不会让家属见到死后的尸首的,而是交给专门负责后事的部门单独处理。家属最后拿回的,也就只有贴身衣物。如果那些主子大发慈悲,还会给点相应的赔偿,但,那只是极少数。
虽然二十多年前南若寒都还没有出世,但那些事,也都是后来自己从其他老些的宫人处打听到的。而他掌握的线索里,也就差目击证人的证据了。如果能找到那个证据,那,此行回去,就会更有胜算。
“实不相瞒,我们亦是从宫里出来的。虽然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我们未能参与,但是如果二老能够给在下看看当时你们拿回的遗物,说不定,在下可以大致判断出,在你们女儿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其实并没有把握,只是,非常好奇的想看一看罢了。
不过那二人似乎是对他充满了期待,一听他说也来自宫里的,立即就两眼放了光彩。
“就在这……”这次,说话的是之前的老者。只见他缓缓起身,从身后神台的抽屉中,拉出一个布袋。
他在南若寒的面前将那布袋一一翻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贴身的衣物,那像是死后从身上脱下来的。因为周围还沾着明显的血迹。然后还有一些头饰,手帕……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一样不太寻常的东西,眉心再次锁紧。
明黄的布条,料子是非常上好的天蚕丝,看上去,就像是束腰的腰带。可是这种款式,不应该会在女子的随身衣物中出现。这应该是男子的东西,而且就凭这颜色……
在宫中,能以明黄着身的,不是圣上,就是太子。
他又翻了一翻,在那腰带上又发现了一处绣迹。那是用丝线随便缝补,像是要遮挡什么东西。于是,他又将那最外面的丝线扯开。
蓦地,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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