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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茭白汤太多了。”之仪小声说道。初始月溪还送来一碗,这几日送来的都有一罐的份量,她本就胃口不大,怕驳了月溪的好意,只好勉强喝下,只是今日这份量实是太多了,她断断续续地喝了半炷香的时间,也没喝完。
月溪坐在一边,本想和之仪聊会儿天,谁知竟自个儿出起神来。她听见之仪的嘀咕,心不在焉地回道:“哦,那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还得我自个儿喝下去。之仪见月溪不愿多搭理自己,不敢再多言,强撑着把剩下的汤汁喝完。
月溪见她喝完,稍作收拾,端起瓦罐向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哇”的一声,之仪腹胀难忍,竟将方才所喝全部吐了出来。
月溪连忙唤来红绣清理,之仪不安地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擦拭:“到底是喝多了呢,真是的,白白浪费了六月的好茭白,多可惜。”
月溪见之仪手中拿的正是那日她在橘林捡到的那条手帕,怔怔立在原地不动。“女萝绕松柏,妄语得始终。”这本来就是痴妇思念情郎之语,她那日如何竟未察觉?她这几日日日对着之仪,一肚子话想说不知从何说起,当真快把她憋坏了。这下又见到那条手帕,只觉一肚子话全部涌到了舌尖,令她没法再忍下去。
待红绣清理完毕,她对红绣道:“我与大嫂有私话要聊,你去守着门口,莫让旁人进来,包括我大哥。”
红绣点头出去,把门带上。
之仪见月溪煞有介事的模样,心内一阵慌张,双手绞住手帕不放。
“大嫂,月溪已经知晓了你的事。”既已打算明说,不如就明说了吧,眼见之仪心虚溢于言表,月溪没再绕弯子。
之仪当然知道她所指何事,面红耳赤,不敢抬头,双眼难堪地不知该往哪里瞧:“林大哥告诉你的?”
这么说,大哥还是知道的?月溪一阵心疼:“不是,大哥哪里肯把这种事对外人说。”
“那是何人告知?”若不是日熙说的,她怎么可能知道?
“我自有法子,你莫要管,只需答我,那一日在王母庙,和你相约之人是不是欧阳显?”
之仪听到欧阳显三个字,心下一惊,睁大双眼望着月溪,她竟连这都知晓吗?要知道,她为了保护心上人儿,可是始终没向林日熙透露半分啊。
月溪见她这般模样,已与默认无异,心中怒火再次燃起,她腾地一声站起来:“我大哥究竟是哪里不好,究竟哪里对你怠慢,你要如此对他?你二人成亲不过半年,你便……我……那欧阳显当是连半分也比不起我大哥!”月溪气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之仪见月溪动怒,心知已无法再瞒,她扑通跪下,眼泪哗哗地掉下来:“你道之仪这半年好过?你道之仪有意欺瞒林大哥?之仪挣扎过,之仪矛盾过,可是林大哥日日在橘园操劳,哪里顾得上之仪想什么,要什么?如今说什么都已是覆水难收,千错万错都是之仪一人,与他人无关,月溪小姐想如何处置,之仪绝无半分怨言。”
月溪怕之仪伤心过度,坏了身子,连忙把她扶起,好言劝道:“大嫂,莫要说覆水难收的话,一切都来得及!我今日与你点破此事,不是要怪罪你,更不是要你和大哥分开,只是不想看到你和大哥就这样下去,这半年来,你道我大哥好受么?他日日在橘园劳作,不也是在矛盾,在挣扎么?大嫂,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月溪今日就要你一句实话,你与那欧阳显究竟还有没有来往?”
“自那日王母庙,我二人便没再见面。”
“大嫂既如此说,月溪就信你。大哥那边心结难解,我来劝他。只是大嫂千万要答允月溪,万不可与那欧阳显再见面了。你如今已与大哥有了骨肉,已为人娘亲,凡事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腹中孩儿多想想啊。”不管怎么说,她看得出,大哥对大嫂还是有感情的,要不也不会忍那么久。唯今之计,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谁知那之仪却又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月……月溪小姐,事到如今,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是……只是我……我想再见欧阳公子一面,就一面,见过这一面,我与他今生再也不见,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月溪顿时懵了,怀疑自己听错,方才与大嫂说那么多,就换来她还要再见他一面?她皱眉道:“你说什么?还想见谁?”
之仪垂着头,不敢答话。自那日欧阳显在王母庙要她拿掉孩子,她就知她今生与他缘份已尽。他超凡脱俗,才华横溢,肯与自己来往对自己来说已是美梦一场,自己哪里还敢奢求与他天长地久?她知自己配不上他,可她腹中却是他二人的孩子!他能如此狠心,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爹爹和大哥多年的期望,为了考取功名,不要被儿女私情牵绊,更不愿被这个原本就见不得光的孩子牵绊,可是她不行!他是她今生最美好的黄梁一梦,这个孩子更是她与他最后的一点关连,她是怎么都不会拿掉!罢了,罢了,原本就是她不知廉耻地一次一次找上他,原本就是她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原本就是她不自量力,原本就是她痴人说梦,如今哪怕再被千人弃、万人唾,她也认了!可是她还是想见他一面,哪怕一眼也好,她就想再看看他,如果有可能,她还想告诉他,用心考取功名,不用挂念她,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和……他的孩子。方才听月溪所言,她应当不知自己腹中孩儿一事,于是她怀着一丝希望,哀求月溪,让她再见他一面。
月溪自然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旧情难忘,她气得一甩手,便向门外走去:“大嫂,你太让月溪失望了,今日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做过,你好自为之!”
“月溪小姐,别走,别走。”之仪不顾身子扑上去,抓住月溪的裙角,苦苦哀求:“你听之仪说,之仪只是想与他做个了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月溪小姐,你帮帮之仪,否则之仪也是心结难解啊……”
月溪见之仪痛哭成一团,心中终是不忍,她蹲下身,扶起之仪:“大嫂,你莫哭坏了身子,你……你能保证这是最后一面吗?”
“能,能,之仪能保证,只这一面,哪怕一眼也好,往后之仪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
月溪徘徊在欧阳大宅后门口,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算不算背叛大哥,她只知道,大嫂那样想见那欧阳显,就算她不帮她,她也会再找旁人帮忙。何况万一真如大嫂所言,心结难解,想坏了身子,当是无法收场。不如且信她这一次,让他二人见上一面,往后就算大嫂再动了心思,也好拿今日之事点她。
正想着,欧阳显走了出来,他见是月溪,以为这丫头还是难逃他魔掌,神情难免得意:“我道丫头通传来找在下的红豆姑娘是谁,原来是月溪小姐啊,这个化名倒是好生有趣。”
月溪知他仍对马场之事耿耿于怀,故意说这话来激她。她耐住性子,低声道:“我大嫂想见你一面。”
欧阳显面色一凛,但仍佯装糊涂:“你大嫂?见我?为何?”
月溪皱眉:“明人不做暗事,我今日既来寻你,你当知是为何。”
“我不是问你为何来寻我,而是问你她为何还要见我?”欧阳显心知装不过,不如索性认了。
“我怎么知道?你去是不去?”月溪实是不愿再面对这张脸,没好气地说。
“去!”欧阳显转转眼珠子,爽快答道。他一向自诩对女人之事得心应手,勾搭轻而易举,甩掉也从未失手。自那日与方之仪把话说清,以为二人就此断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想见自己,自己倒要去瞧瞧,她还想做什么。
顾及到之仪身子不便远行,月溪将二人见面之处安排在林家后院,那里有一段废弃的护城河,鲜有百姓经过,眼下已至傍晚,更是人烟稀少,不易被人察觉。月溪将欧阳显带到那里,指指在河边等候的之仪,便躲到一边去了。
方之仪见到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人儿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早已忘了对月溪的承诺,一个箭步扑到欧阳显怀中,痛哭不已。
欧阳显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知她对自己旧情难忘,心中柔情顿生,他轻抚之仪后背,低声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在下今日当是体会个中滋味了。”
之仪一听,哭得更厉害:“之仪与公子今生有缘无份,只好期盼来生了。”
欧阳显暗笑,不过随口念了两句词,就把你的来生也骗来了?当真是好骗的很。
之仪哪里明白欧阳显心思,只知此刻尽情依偎在情郎怀中,她抽泣着:“之仪今日再见公子,就是想告诉公子,公子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之仪绝不会做任何阻碍公子实现毕生所愿之事,之仪只会带着对公子的无穷念想和我二人的孩子,平淡走完这一生。”
“孩子?”欧阳显一听大惊,忙把之仪推开:“我不是让你把孩子拿掉了吗?你怎么……”
之仪上前拉过欧阳显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柔声道:“公子,你摸摸他,你看他都已经这么大了,之仪不会拿掉他,只会生下他,带大他,因为他是我与公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