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解毒

唐三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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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青,你进来。”柳素梅发泄过后,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下稀少的白发,端坐于藤椅之上。

    邬夜青闻声推门进去:“师父有何吩咐?”

    “石将军来信,要为师进京一趟共商大计,原本应当引荐你与石将军见一面,但因你身份特殊,若贸然现身京城,怕遇不测,因此为师决定孤身前往。你内力已恢复,不如且趁这时机去趟荆州,修一修王父的墓。一月后,我师徒二人在江城会面。”

    “一切全听师父吩咐。”

    柳素梅站起身,走到邬夜青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好,石将军对你一鸟二石之计颇为赏识,只要我师徒二人齐心协力,大仇当报,指日可待。”她顿了一下,又道:“为师知你本性不羁,这么多年,我却处处苛待你,你可曾恨过为师?”

    “夜青不敢。夜青知自己使命,也知师父所为全是为了邬家。夜青代爹爹、娘亲谢过师父。”

    “说得好听!为师若是杀了一个救过你性命的人,你还会谢为师吗?”柳素梅冷笑一声,斜睨着他问道。

    邬夜青心下一惊,救过他性命的人?难道是……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一抹戾气闪过。

    柳素梅不动声色:“怎么?你还要杀了为师不成?”

    邬夜青敢怒不敢言,为何要杀她?为何要杀她?她救了他,为何要杀她?

    柳素梅见他不语,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中拐杖便向他身上胡乱打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她累得没有力气,才停下来扶住藤椅喘息不已。

    邬夜青始终不躲不让,咬着牙一声不吭,任由已经痊愈的伤痕再度流出鲜血来。

    “这就是我养育了你二十年的结果吗?竟不及那女娃半月所为。为师若真的杀了她,你还要让为师偿命吗?”柳素梅语带呜咽,竟分不出是哭还是笑。

    “师父是说……”邬夜青听出柳素梅话中玄机,一抹欣喜爬上他的脸庞。

    “为师今日算是警告你,你是身负家族血海深仇之人,大仇一日不报,你钟情于谁,最后只会害了谁。石将军玉牌遗落西山一事非同小可,你与石将军的关系若是暴露人前那么我们二十多年的筹划就会全盘皆输。个中利害,为师不用明说,你且下去认真思量。”

    邬夜青出去后,柳素梅紧锁眉头,看来那女娃对夜青而言非同一般,迟早要成为他二人的心头大患。只是眼下还要留那女娃一条命,日后若是夜青再起了逆心,也好以此要胁于他。

    ※※※

    月溪那日从城中仓所返回家中,绿珠自然又免不了惊声尖叫一番。月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说是不小心坠入山洞,才搞成这样,又吩咐绿珠不要声张。绿珠也知林家已乱成一团,没敢多言语。

    月溪明白,她此时饶是再悔恨,再内疚,再委屈,再不平,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为现下整个林家只有靠她,她只有咬着牙撑过这一阵才有资格悔恨、内疚、委屈、不平。她每日早早起来去集市买回当天所需新鲜食材,把要炖的炖上,吩咐丫头看好时辰,大嫂刚小产,身子非常虚弱,所以补汤仍很重要。之后绕到城中为大哥抓中药,大哥一日没有完全清醒,中药就一日不可断。抓完中药回来,此时汤已炖好,煎上中药后,把补汤分成两份,一份送去给大嫂,一份送去给爹爹。待爹爹喝完后,帮他揉搓后腰半个时辰。这时再返回厨房,把煎好的中药送到大哥房间,喂大哥喝完药,还要给大哥伤口敷药。午后,她便带着两个临时请来帮手的熟识师傅去橘园劳作,眼下正值夏季,是橘树大害柑桔木虱的生长期,此时若能及早清除,可以大大减少橘树黄龙病发。她以前对于橘树种植是听得多,做得少,大哥心疼她,总不让她亲自动手,现下也只好边做边学,现学现卖。一直忙到傍晚,她才得已回到林家,而后又是重复早上事务,往返于东苑、中苑、厨房,轮流照料三人。

    这一日,她刚把煎好的中药送到日熙房间,便听见丫头来报,永盛的少帮主欧阳晟带着保安堂的周伯上门了。月溪一听到“欧阳晟”三个字,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是阴魂不散,这人竟还还找上门来了!正好,她林月溪积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如今可找到由头了。她跑到厨房找到一根最粗的面杖,便向门外冲去。

    欧阳晟见月溪气势汹汹地瞪着眼向他冲过来,心下大惊,一时竟只想着躲避,他把同样惊慌的周伯推到面前,大声而快速道:“周伯有一祖传秘方专治蛇毒你要是不要?”

    他那日怎么也想不通月溪为何对他如此,便命白狼去林家附近打探一番。白狼复命,他才知,原来在他去荆州的这五日,她林家竟出了这么多事!而这一切都直接或间接与他欧阳一家有干系,怪不得她那日一瞧见自己双目就像要喷出火来似的。可是他知道,眼下不是辩解的时候,更不是抓二弟负荆请罪的时候,眼下重要的是如何帮她渡过这难关。他仔细想了想,方之仪小产的事已成定局,眼下需要的便是静养。林震东的腰伤要长期康复。林家橘园的事务他以前知之甚少,现下要他马上想出什么法子帮到月溪,也是不能。但是林日熙中蛇毒就是迫在眉睫之事,不如先将此事解决。于是他急忙去保安堂把周伯请了来。

    月溪一听能解蛇毒,挥舞的面杖停在半空,只是双目仍瞪着:“你能有这么好心?”

    欧阳晟从周伯身后探出头来:“你不信我,周伯在这,他可是保安堂的坐堂,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伯讪笑道:“林小姐,不如让老夫先去瞧一瞧,这蛇毒当是清得越早越好,拖的时间越久,对病患的影响越大啊。”

    不管是谁,只要能解大哥的蛇毒就好,月溪听闻周伯这样说,急忙闪身请他进去。欧阳晟见月溪让开,也要随周伯进去。月溪一伸面杖拦住他,厉声道:“谁让你进来了?”

    欧阳晟的一只脚已经迈入门槛,终究还是缩了回去,英雄气短地站在门口不住叹气。

    周伯仔细察看日熙一番后,问月溪:“之前的郎中是如何医治这位公子的?”

    月溪如实道:“吮毒液,结扎关节,清洗伤患处,一一做过,后来一直不醒,又开了几副中药,如今喝了已七日有余,大哥还是这样。”

    周伯想了想,道:“那郎中开的药方可还在?拿来老身瞧瞧。”

    月溪从口袋里掏出一直随身带的药方,递给周伯。

    周伯细琢磨了那份药方一会儿,道:“这味药里少了七叶一支花,公子的毒才一直不得解。不过我见公子身子壮实,生命迹象仍很足,寻常人若中此蛇毒,几日不愈,怕是早已毒入肺腑,公子此毒尚在筋里,仍可解。这样,我重开一副药方,你速命丫头去保安堂取来。我受少帮主所托,这两日就守在这里,敢保公子不出两日便可清醒。”

    月溪一听大哥有救,大喜过望,忙叩头谢过,吩咐红绣去保安堂抓药来。

    这时,周伯从随身包袱里取出几枚银针,在日熙腿中按了几按,找准穴位,刺了下去。

    “这是在做什么?”月溪好奇地问他。

    周伯笑笑:“我且封住公子腿部穴位,防止蛇毒蔓延。小姐乃习武之人,当是对此不陌生才是。”

    “习武之人?我?”月溪不知周伯何出此言,哑然失笑:“小女从小在这果庄长大,对那功夫之事一无所知。”

    “不知?那少帮主为何那么惧怕小姐?”这下轮到周伯不解了,欧阳晟堂堂永盛少帮主,方才怕这丫头怕成一团儿,他除了认为这丫头身怀绝世功夫外别无他解。只是他见到月溪瞬间涨红的脸蛋,马上反应过来,嗤嗤直笑。

    月溪在周伯的嗤笑中脸红得快要发烧,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出去。

    走到外面,她望着大门方向,心念动了动,过去把门打开,一个人猛地栽了进来。

    “哗,你怎么还在这?”月溪见是欧阳晟,臭着一张脸问他。

    欧阳晟揉揉眼睛,这几日不得歇息,方才竟倚着大门睡着了,当真丢脸。他干咳两声:“呃……周伯去瞧过你大哥了吗?怎么说?”

    其实算起来,他救了自己两次,这次又救了大哥,月溪没再如方才那般火气,别别扭扭地回道:“说是两日可解。”

    “哦。”欧阳晟犹豫道:“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后山橘园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