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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虞领着余音,余音身边跟着东陵帝君和五彩,三人一兽朝着主殿的后山而去,那里,有桀虞的炼狱。
说是炼狱,其实不过是平日里桀虞发泄的地方。桀虞是魔域的公主,活了长久的岁月了,性子说好听了是火爆*,其实本质就是暴虐,若是平日里有火没处撒了,就会来到自己的炼狱当中,杀伐一通。
炼狱其间,身心俱炼,入者如桀虞这般的,只是增益修为的场所,而对于青妗这般的寻常花树妖,却是比死还难受。
炼狱中煞气通透,桀虞自是不怕的,她见东陵帝君第一时间护住余音,眼中闪了一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转了头。东陵帝君,昆仑之主,其地位甚高,甚至可以号令八荒,只是,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余音又是软绵绵的性子,两人在一起会好好儿的?桀虞忘不了凤湮的下场,对于余音的选择,她不是不忧虑的,只是,不由得自己罢了。
余音随着桀虞往里边走,她的法术向来是九天之池中最弱的,在一众上神里也是平庸。而如今失了琴神的躯体,她以珍珠精灵之身而入炼狱,受着的痛苦不比青妗少的,幸的有东陵帝君在一旁为其护着身,余音这才得以如入寻常之地般。
过了长道,前方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天然形成的一般,桀虞打头进去了,余音随后跟着,洞口里的景象却是叫她惊了惊。
九天之池是极清净的地方,位于天界之上,自是圣洁。自小便生活在九天之池的余音哪里见得过这般苦海之地?称之为炼狱,并不为过。
感觉到余音一刹那的僵硬,东陵帝君伸手拦住丫头的身子,无声的安抚。
周身的暖意更甚,余音知道是东陵在关心自己,她抬头冲他笑笑表示自己无碍,便继续跟着桀虞走。
五彩本就是凶兽,见着如此穷凶极恶之地也不会觉得不适,反倒是有些兴奋一般。
桀虞见此,便对它说:“天天跟着阿音,怕是好些日子没见血了吧?去玩吧。”
五彩回头请示了一下。
余音无奈的点头。
五彩这就欢实的跑了。
“走吧,快到了。”桀虞对着余音说。
三人走走停停,直到最后一个洞口听了下来。桀虞轻轻的挥手,其间并没有什么变幻,但是余音晓得,应当是洞上的结界被打开了。
跟上示意的桀虞,余音心里有些紧张,却又有些激动,即将要见到青妗,她此时是什么样子?这些都令余音有些躁动。
停在了一个子洞口,挡在正前方的桀虞微微侧了侧身子,余音一眼就见到了那个身形枯槁的女人。
凤湮还在的那时,青妗第一次出现的那时,余音是见过她几次的。那个时候,花树妖年轻貌美,一身青衣,冰骨若削,虽为草木之妖,却是一幅天人之姿。再看现下如今的青妗,憔悴万分,浑身血渍,破破烂烂的青衫已经难以辨出,上边干涸着许多暗红的凝固,只瞧着那双曾经含情如水的美眸,如今却是干涸枯裂。
看着青妗瘫软的匍匐在地上,余音看了看桀虞,有些不适的问道:“她怎么了?”
“我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扒了她全身的皮。”桀虞嘴一撇说道。
余音心里有些咚咚的跳,她恨青妗,但是如今见到这般的青妗,也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上前几步,靠近了那个破烂的人几分,东陵帝君在身边禁锢住她,那意思是不再叫她往前去了。
余音停了脚步,缓缓的蹲了下去,就这样对上趴在地上青妗的那双干涸的眼。
“还认得我吗?”余音轻声的问,像是怕惊吓到那个人一样。
地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
桀虞嗤笑了一声,抬手隔空翻了一下青妗,“装什么死!”
青妗被桀虞翻的离着余音近了些,可能是因着疼痛,余音见着她那死水一般的眼珠干涩的动了下。
“青妗......”
地上的人喘了几声气儿,比刚才的有些赫赫的声儿,余音只听见她开口,嘴唇干裂着:“余音姑娘......”
不管是在几万年前第一次见到青妗,还是身为流光之时,鬼蜮花树海中遇见的青妗,就连着如今,在这可怖的炼狱之中,青妗对着余音都是客客气气的。
“你倒是客气,喊人喊的是人话,干的却不是人事。”桀虞听着青妗应了余音一声,讽刺道。
青妗没有理会桀虞,这些日子以来,这个魔女没少折磨自己。
余音蹲着,看着青妗半晌,脸上表情依旧是平日里那般温顺,“你也不用对着我这般和气,我同桀虞一般,都是恨你的。”
青妗试图笑一笑,却没有成功,只是说:“那姑娘如今是来看看青妗的惨状吗?”
余音顿了一下,转身对着桀虞和东陵帝君说道:“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桀虞有些诧异的挑眉,东陵帝君则是不为所动。
“她已是废人一个,况且这里是桀虞的地盘,我不会有事的。”余音安抚东陵帝君。
最后,两人被余音连说带哄的给推了出去。
两人的身影一离开,余音脸上温顺的样子便成了面无表情,她又转到青妗的边上,蹲了下来。
“姑娘想问些什么?”青妗淡淡道。
“你的确是个聪明的。”余音说了一句。
不得不承认,余音虽恨她,她却是聪明的很,猜的出来余音所想。
“你是真的喜爱镜君?”余音问道。
青妗低声的笑了,“喜欢,那样的男人怎么能不喜欢?”
余音有些不懂,“那样的男人?抛弃爱人,见异思迁的男人?”
青妗看着余音的眼睛,当年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是在和镜君的事情被凤湮发现的时候。那时,凤湮伤神,镜君对凤湮冷眼相对,是余音,温温柔柔的,却干脆的带着凤湮走了。那个时候,青妗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余音这个姑娘。
她的眼睛中太干净,几乎一望见底,叫自己这个早已混杂不堪的人竟是有些相形见绌。这么些年过去了,世事变迁,就连当年只是有些泼辣性子的桀虞都变得如此的狠厉,却只有这个人,依旧是温顺的睁着她那双干净的眸子,即便是对着她最恨的人——自己,她的眼睛却依旧没有被沾染污渍。
“余音姑娘,镜君很好,他在我的心中是最完美的男人。”青妗笑着说。
尽管余音看着她枯槁的脸,却依旧能感觉出那由衷的赞美,赞美那个负心的男人?
“你倒是对他死心塌地,你在这炼狱,可知他竟是一次都没有来过的?”余音看着那笑刺眼,有些不适的说出,其间还有些赌气的成分。不知是为了气青妗,还是为她打抱不平。其实还是有一点打抱不平的吧,虽说她依旧是恨着青妗的,但是,毕竟,在爱情中,谁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桀虞总是叫着青妗小贱人,孰知,她只是爱上了而已罢。
青妗笑了,笑的有些剧烈,甚至是牵动了她浑身上下的伤口,痛的她有些咧了嘴,“余音姑娘这是在为我不平吗?”
余音的脸上有些尴尬。
“其实你大可不必的,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贪念痴缠罢了。”青妗轻声的说道。
余音听得有些迷糊。
“你今日来不就是为了寻一个答案吗?一个凤湮无法给你的答案。”青妗轻描淡写的说道。
的确,余音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她想要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青妗的插足、镜君的变心、凤湮的决绝,如今,凤湮已经去了,镜君那边必定不会松口,余音只有从青妗这边问问。
“我还没有化形的时候,便认识镜君了。那时,我还只是一株小小的花树,他救了我。”青妗的声音恍惚着,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时的她脆弱不堪,那个男人,只不过举手之劳救了她,但是却叫她记在了心底。
“......之后我便在鬼蜮安了家。那时候,镜君的母亲玲珑仍在,我化形之后,时常陪在她的身边,她也是将我看作是女儿一般的疼爱着。后来,鬼蜮出了事,前域主失踪了,镜君被迫匆忙承位。在一个夜晚,雨夜交加之时,一如我当年遇到他一般,玲珑要离开,带着我。我不知道前域主去了哪里,不知道玲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带我走。可是后来,我还是跟着她走了,这一走,就是几万年。直到我再次回到鬼蜮,那个时候,我迫切的想要见到镜君,只是,那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子。”青妗低声的说着,嗓子有些哑。
余音安静的听着。
“我在镜君身边那么多年,我太了解他了,即便是离开他几万年的时间,他依旧没有多大的改变。凤湮在他的身边不过数月之余,镜君向来是个冷情冷心的人,就算是恋上了又如何?终究是没有爱到极致的,最起码,那个时候,镜君对凤湮的感情比不上他想要知道自己母亲的下落。”青妗说着,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讲述旁人的事情一般。
余音心中一动,镜君的母亲,那个玲珑的下落?
“若是给镜君时间,他会越发的爱凤湮,会爱到骨子里,只是那时,他们的爱还不完整成熟。我提出用玲珑的下落换取凤湮的凤凰泪。”青妗转了转眼珠子,看着余音,以一种平静的口吻道:“他答应了。”
余音的脑子一嗡,只觉心间像是被刀搅一般,为凤湮。
“镜君向来是这么一个人,不满意不喜欢不在意的便丁点儿都不去理会,可若是被他记在心里的,例如凤湮和玲珑,那么他便会挖了心思绞尽脑汁的去算计。其实他算盘打得够好,打算逼出凤凰泪之后从我的口中套出玲珑的下落,然后再将凤凰泪夺回去。只不过,他千算万算,算不到湮竟然会那般的决绝。事情发生之后,镜君找不到凤湮了,可是他仍旧是留着我的命,虽然我骗了他,但是我手里仍旧是握着玲珑的归处。直到你带来凤湮已经不在了的消息,我想,镜君那个时候才恍然大悟了吧,他的残忍、他的执拗却叫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青妗又开始发笑,“呵呵......所以他任由我被桀虞丢在这里,任由我被千刀万剐抽筋扒皮......我告诉了他玲珑的下落,我对于他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余音眨眨眼睛,她的心很难过,为的是凤湮、为的是镜君、也为的是青妗,“因着你的执念,毁了你们三个人,这其间,凤湮才最是无辜的。”
“镜君没有错,凤湮更是无辜,一切,都因我而起,但是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错,我以这种方式,换来镜君不可能的爱,即便这种爱虚幻飘渺,我亦不悔。”青妗叹息道。
“既然知道他不会喜欢你,为何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去伤害别人?”余音不懂,先前不懂,是不懂为何青妗要插足镜君与凤湮,那时,是对着她有无尽的不解与恨意的;如今听了青妗的自述,余音仍旧是不懂,既然别人给不了那份所期待的爱,为何要以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去获取剥夺,害人害己,甚至是飞蛾扑火亦不知回头?
青妗看了一眼余音,轻轻的笑了:“余音姑娘,你不懂,那是因为你喜欢的人也同样那般在意你,而我,终其一生都渴望却不可及的人却被另一个姑娘轻易的夺走,我只是不甘心,我只是在极力的夺回我喜爱的人罢了。”
“可是,没有夺走一说,那本就不是你的。”余音沉默了半晌,突然轻声的说道。
青妗愣了一下,继而咧开嘴角笑了,笑的越发的大声,后面便是撕心裂肺的笑,像是要将这一生的笑都散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