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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王觉非对海洋医院的管理还是比较好的,他很重视医院的信息化建设,从医疗MIS系统到网络管理,信息系统覆盖了医院的主要科室和应用领域。
网络信息中心就是这个系统的心脏,王觉非在隔壁的办公室内的电脑与信息中心相连,具有最高权限,可以查看医院内任何资料,他每天只要抽出两个小时就能看到各个科室的运行状况。
祝童的手下的三个IT管理员都很聪明,当然,在某一方面。
那个叫周东的胖子,是周小姐的弟弟,他的聪明表现在机灵,现实层面的机灵;从见到祝童起,就一口一个主任,把个小骗子听的浑身毛孔舒张,他哪里被如此的马屁拍打过?
另一个带眼睛的叫台海言,他的聪明表现在专业知识上,那是个电脑狂人、名校硕士生,几乎就住在办公室内。
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配置有专用服务器,这里负责全医院局域网的联络通道顺畅,各个科室的电脑都依靠这台服务器保持与全院的联系。按照规定,机房晚上要有人值班,而台海言几乎每天都自愿值班。
最后一个年轻人是女孩子,名字很诗意,姓秋名诗,也带眼睛;她的聪明在与知道自己不聪明也不漂亮,所以秋诗自觉的以勤奋与小心来弥补专业知识的欠缺。她的专业是护理,也就是说是个护士,在一般情况下,秋诗是没资格进入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的。
同样没资格到这里工作的还有去年才从部队专业的周东,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学历是一张大专文秘函授毕业证;当然,小骗子祝童同样不够格。
周东和秋诗都是海洋医院的家属,每家医院的后勤部门都养着这么一批人,祝童丝毫不感觉奇怪;只半天他就明白,这两个人在网络信息中心最大作用,是经常跑到各科室的电脑上解决他们遇到的故障。经常是台海言在监控器上发现某台电脑不正常后,就指派他们赶去。
海洋医院是三级甲等医院,大小三十多个科室,病床七百多张,分布在各处的电脑有三百多台;也许是出于安全和成本方面的考虑,多数电脑终端是不配置软驱和光驱的,所以在电脑出现问题时,IT管理人员不仅要到现场维护,而且通常要外接光驱,维持起来非常麻烦,而且医院的电脑也分布比较分散。
台海言是从不干这样的小活的,他只要拿出一张光碟,说出几号机,周东和秋诗马上就会跑去。祝童发现,周东喜欢到各个护士站去,而秋诗跑的多是专家门诊,放射科的几台电脑是两人都不喜欢去的。
这两天祝童的心思没放在这个新环境内,他的调动手续还没办利索,所谓的院长办公室副主任也没正式形成任命;一切都在王觉非身上,只有替他解决好这次危机,小骗子才能真正在海洋医院站稳脚。
但是,事情比祝童预料的要棘手的多。
戴毛子已经要求追加预算了,他知道祝童要的是什么东西,三天过去了,戴毛子派出的人没有发现疑点,他自己都不满意。所以他要扩大跟踪调查范围,把吴主任和欧阳凡的所有亲属都派查一遍。
扩大就需要人手,需要钱,祝童同意了,三万多都出去了,再加两万也不心疼,反正是王觉非出钱。
祝童现在不习惯的有两个,一是朝九晚五的职业生活节奏,小骗子何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早晨七点就要出门,先是挤地铁,然后挤公交,倒两趟车才能在九点之前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午餐就在办公室内随便吃点,也就是周东买的盒饭,下午下班,还要再去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个地铁,才能回到紫金豪苑内公寓内。这一趟下来,简直比与剃刀张打一架还累。
这些还能克服,每天晚上到公寓后,都能看到叶儿,是最好的补偿。祝童对自己说,既然有那么多的人都在过这样的生活,你为什么不能适应?只为了叶儿,你必须适应这样的生活。
另一点就不好克服了,海洋医院和海洋医学院在一条路上,秦渺就在海洋医学院上学,祝童害怕遇到秦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如果小骗子二十天前知道自己要过这样的生活,怎么也不会招惹这份情债。
正式上班的第二天,王觉非通过内部电话把祝童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虽然只是隔壁,祝童还是第一次踏进王觉非的办公室。
这是套与网络信息中心一样格局的房子,布置的却大不一样,气派、现代、学术意味很浓;外间坐着王觉非漂亮的的秘书陈小姐,看到祝童点点头:“李主任,院长正等您呢。”替他打开厚重的深色实木门。
“小李,对我们医院还适应吧?” 王觉非坐在厚实的皮沙发上,西服笔挺,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
“谢谢。”陈小姐送来的茶水,祝童等她出去后才看着王觉非:“还好,不,很好,王院长太客气了。”
“哪家都有份难念的经,海洋医院以前才四百多张床位,设备也都是早该淘汰的;五年来,是我王觉非辛辛苦苦到处奔走,盖起大楼、购买设备、聘请专家,建立新制度培养一批新人,没日没夜的干到现在,医院刚走上正轨,就有人要来赶我走。”
“是很过分,您做的很不错。” 祝童附和一句,有些漫不经心;昨天晚上他和叶儿去看了场很缠绵的电影,还有朵花和黄海,回公寓后又睡不着,现在有些困。
“刚才欧阳来电话,说是今天上午吴天京要来,被我顶回去了。可气的是,孙副院长竟跑到他那里去了。”
孙副院长是王觉非的副手,在海洋医院主管后勤;怪不得王觉非生气。
但是祝童却没搭腔,站起来在室内转一圈,停留到宽大的书架前,抽出本厚厚的硬皮书。
“海洋病研究笔录,王院长,这是您的作品?” 祝童翻开封面,把书滩开在王觉非面前:“能给我签个名吗?”
王觉非拿起粗大的派克水笔,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不明白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我会仔细拜读您的大作,这一段正好有时间。院长,您现在要做的是冷静,该顶的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该露面就露面。帮您就是帮我自己,我会用心的。况且,谁都不是上帝,做下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
祝童说完,拿起书要走;王觉非在后面说:“但是,只剩三天了,明天是周末------。”
“我知道,只有您自己不乱,我才能帮您。吴主任不是傻瓜,他不会自寻死路。” 祝童给他的微笑,开门走出去。
陈小姐站起身:“李主任……。”
祝童摆摆手:“咱们是邻居,天天见面的,别太客气了,有空到我们那里玩。”
“谢谢李主任,我一定要打搅呢。”陈小姐的微笑很精致,很甜美,也很职业;如果是一个月以前,祝童看到这样性感的美人,也许会动动脑子试探一番,现在,他眼里除了叶儿没有别的,也感再招惹任何女人。
都说,中国人现在的最大的爱好和目标无非两个:做官与赚钱;看来是很有道理的,江湖骗子祝童只当了两天副主任,就感受到其中的乐趣。
祝童正捧着王觉非的《海洋病研究笔录》苦读,其实是在打发时间,网络信息中心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也确实无事可做。
厚厚的一本书翻遍,祝童晕沉沉的,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印象,所谓海洋病就是——晕船,也是就晕动症。
这可太意外了,王觉非那么大的名头和光环,难道只是研究晕船病?海洋医院现代化的研究中心里那么多的医生学者,难道也只为研究怎么不晕船?
该怎么对叶儿说呢?堂堂同仁医院的中医师,到上海就是为了配合王觉非研究晕船?
下午四点半,桌上的电话响了。
“李主任,您晚上有安排吗?”声音很紧张,祝童一时拿不准对方的身份,沉吟着问:
“请问您是?”
“我姓吴,李主任记不得了?我给您做过缝合手术,在急诊科。”
原来是急诊上的吴医生,祝童很奇怪,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记得记得,吴医生的手艺很不错,我的伤已经好了,还没谢您呢。吴医生,我只是副主任------。”
对方轻松了一些,丝毫不理会祝童的提醒紧接着说:“李主任,我想,晚上请您出来坐坐,请您务必赏光。拜托了,拜托了。”
今天是周五,祝童与叶儿说好要请黄海吃饭,再来,他也不习惯与不相干的人一起吃饭,在他看来,那是浪费时间。
“不用了吧?吴医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今天晚上我已有安排了,我是新来的,就是请客也该我来。”
“不是的,李主任,我是又事求您帮忙,请您务必赏光。” 吴医生焦急的恳求着,祝童其实很欣赏他的手艺,但是今天确实没时间,就耐心的解释道:“吴医生,我晚上有约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明天------。”
祝童想说明天有时间再联系,吴医生那边已经高兴的叫起来:“可以的,明天晚上我在海龙坊恭候李主任,七点钟,不见不散。”
吴医生的语速飞快,似乎怕祝童反悔,说声“不打搅了,您忙”就挂了电话。
祝童哭笑不得,他明天也有安排,要陪叶儿去见国画大师马夜,那老江湖可是住在苏州太湖边上;叶儿已拜他为师学国画,梅兰亭小姐也要去,这一趟还不知道要闹到几点,晚上七点能回来吗?
这个电话刚放下,周小姐的电话又打来了,同样的内容:医院办公室的两个副主任和下属几个科长队长要请他吃饭。
周小姐说的更有水平:“办公室都是一家人,应该尽快熟悉一下,今后互相配合的地方多了,这是工作的需要。”
祝童到底是江湖人出身,对这样的应酬很不习惯,他到海洋医院落脚是为了叶儿,看重的是那张户口而已。但是,周小姐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只是,只是,他确实没时间啊。
“李主任是不是怕苏小姐生气?我刚才已经给替你请过假了,苏小姐很支持你的工作。”
这一招使出来,祝童彻底招架不住,低头认输;他在奇怪,周小姐怎么会有叶儿的电话?
那边,三星手机响起来,只听铃声就知道,是叶儿的电话。
“李想,别担心我,工作要紧;你刚到新单位,事情多应酬多,我能理解的。刚才周主任来电话为你请假,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
叶儿温柔的声音传来,没有责怪只有理解和喜悦,似乎自己的男朋友忙碌一些是应该的;她只嘱咐祝童别喝太多酒,早些回家休息,记得明天一早要去苏州。
祝童只有老实的呆在办公室,周小姐约的也是七点,这段时间他不可能到别的地方去。
主任不走,周东与秋诗都不好意思先走,台海言一直在机房里,他对什么时候下班是无所谓的。偏偏祝童这种经验极度缺乏,根本就想不到这些,还以为他们要加班。
五点多钟,王觉非下班离开时拐进来看一眼,也说要和祝童一起吃晚饭。
“我和周主任约好了,办公室的同事要为我接风。” 祝童苦笑着拒绝,这会儿他心情不爽,根本就没考虑到现在彼此的身份。
好在王觉非从不把祝童真正当做自己的属下,点点头对周东和秋诗说:“你们怎么还不下班?平时可不是这样啊,看来李主任一来,信息中心的工作大有改善。”
说完,王觉非就走了;跟在他身后的陈秘书给祝童个甜蜜的笑脸。
祝童这才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不合适,磨蹭两分钟,等王觉非坐电梯下去后,站起来离开。
既然都是吃饭,干脆就合并好了;祝童想得很简单,他下楼来到急诊科,找到正忙和的吴医生。
“吴医生几点下班?我又有空了,一会儿一起吃饭。”
“当然可以,我六点交班,还有十分钟;李主任稍等,我这忙完这个病人就去。”
吴医生满脸都是笑,祝童走出大楼,站在阴影里点只烟;整个医院大楼内都不允许吸烟,祝童的烟瘾平时不大,只有动脑子时才离不开这个;所以这个时候能抽这天第一支烟,心情为之一松:这样的生活虽然平凡些,还是不错的吗?至少不用去理会江湖上的风雨。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祝童抽完两支眼还没等到吴医生,心里不痛快,走进急诊楼。
吴医生还在忙碌着,双手都是血,正和几个护士医生在商量着什么。
急诊室内,躺着位浑身是血的病人,呼吸急促,胸前的伤口发出“嘶、嘶”的鸣响。
床边是两个穿工装的中年人,生活的艰辛在他们身上刻下贫穷的痕迹,一看就是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目光焦急,眼巴巴看着吴医生。
“怎么了?”祝童问。
“他从三楼摔下来,三处骨折,多处外伤,一条肋骨扎进肺部。” 吴医生手里是几张钞票;“病人体内有出血,随时有生命威胁,需要马上输血。”
“那还等什么?” 祝童走进去,顺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装束变了,这身西服里内没有隐藏救命的银针。
“李主任,您要什么?”一个护士跟在身后问。
“针!还有,我是副主任。”祝童搭上病人的手腕,脉搏微细,吴医生说的不错,他随时有生命危险。
“李主任,求求您救命啊,他还没结婚,才十八岁------。”两个建筑工一听祝童是主任,“扑通!”跪在他脚下。
“起来,别耽误事。” 祝童没理会他们,伸手点向病人胸前,封闭了一处穴道。
“李主任,您要什么针?”护士端着个托盘过来,里面是大小粗细的针管都有,针头却都是一样的。无论祝童怎么强调,就是没人叫他李副主任,此时他也没时间解释了,知道这里不可能有他用的银针,抓起个针头在病人身上扎、点、弹。
这样的针粗硬、中有孔、漏风,祝童不敢扎太深,所以施针效果有限。
病人无力的**一声,总算清醒过来了;祝童松口气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吴医生:“他们没有钱,是吗?”
“是,刚才用的药还是我们几个凑钱垫上,他现在需要的是血浆,没钱血库是不发的。”
“救命要紧。”祝童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递给身边的小护士:“你去门口取五千出来,密码是------。”
“来不及的。”吴医生看小护士跑出去,走过来看看病人的情况;“他需要马上输血。”
“他能挺两小时。” 祝童说,他对自己的针术有信心。
急诊科值班主任过来了,离老远就吩咐护士们输液、上药。
“原来李主任亲自动手,快快。李主任,给李主任拿衣服。”
两个小护士麻利的给祝童套上白大褂,这一刻,小骗子真有做医生的神圣感。
果然是来不及了,病人只稳定了一会儿,嘴里又开始吐血。祝童如果有趁手的银针,也许还能有办法,现在只能看着生命一点点逝去。
大堆仪器被推过来,吴医生与来接班的医生紧张的围着病人抢救。
“血压?”
“测不到。”
“心率?”
“四十五。”
“肾上腺素零点五,静推;地萨米松十毫克,静推。”
此时的吴医生一点也不罗嗦,干脆而干练。
“李主任,要不您给血库打个电话?”急诊主任象问,似乎祝童是他的上级;“交钱需要时间,病人------。”
“您是值班主任,这个电话该您打。” 祝童拒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奇怪的东西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值班主任叹息一声,站在那里没动。
祝童奇怪了:“您怎么不打电话?”
“我---打了也没用,他们不相信我。”
病人有一次吐血,祝童到底不忍心,伸出手。
电话打通了,血库那边不认识祝童的声音,但是一听是新来的办公室副主任李想担保要血,连声答应。
急诊值班主任接过电话报出血型,然后轻声道:“李主任,您救了一个生命。”
三分钟后,送血的护士跑进来,取钱的护士也跑进来,吴医生挂上血袋才喘出口气,又检查一遍各项数据,脱下衣服对护士说:“好了,他暂时没危险了。送胸外准备手术,就说这是李主任要求的。”
祝童没说话,能救条性命怎么说都是积德行善,担待些责任是值得的。
小护士们佩服的眼神是奖励,吴医生眼睛里消失的冷漠是奖励,送病人来的两个人的感谢是奖励,如此而已。
手上的血迹,身上这套考究西服上沾染的血迹,还是要自己掏钱去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