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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的很,连半点云彩也无。
抬眼望去,入眼皆是一幕满满的绿色,随着强劲的疾风仿佛绿浪一般,便是那苍穹竟也似比京城高远了许多。
这便是北地的风光,凛冽而硬朗,呼吸之间再没有沁入心脾的花香,取而代之的则是带着些涩意的青草气息。
卫灵秀手里端着半干的药草,刚刚走出医帐,便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两年前的那次北地之行,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再次抵达北地,竟有种十分怀念的感觉。
“卫大夫!我来帮你啊。”
她正仰头想要极目远眺,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回头看去,便灿然一笑,“大牛,你又来帮忙了。”
声音随着疾风传过去很远,一个穿着简单轻甲的兵士小跑着朝她奔了过来。这兵士年岁不大,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形还未完全长开,一眼望过去有些瘦弱。
“给我给我。”那少年兵士跑到跟前,一把便将她手中的端盘接了过去。大步的向着医帐另一端的晒架走去。
卫灵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快步的跟在他身后,“你的脚怎么样了?”
听她这般问道,名唤大牛的少年兵士回头朝她咧嘴一笑,“前日您不是还瞧过了,早就好了,连点疤痕都没留下。”见她身上单薄,便又追了一句,“卫大夫,您别瞧着如今是夏至月,这北地的风也有劲着呢。到了夜里,赶上京城的深秋了。”
“是呀,这一年过得可真是太快了。”卫灵秀点头,深以为然。自京城出来时,不过刚刚初夏,路上行了一月,到了北地,竟似过完了夏天一般。而这样带着些凉意的天气,已经是北地最“炎热”的时节了。
等到了九月上,便要开始飘雪了。
她转头四顾了一下,医帐这边一派繁忙景象,战争的气氛还没来得及抵达此处。
自那一夜给冯湘南看病后,卫灵秀再也没有接触到霍临川等人。她便如其他大夫一般,白日行军,夜里安营,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离开了沈泊舟的马车,她本想与几位慈济堂的大夫共乘一车,只是当初马车安排已满,那辆车上并没有她的位置。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一辆马车上。
最初有缘坐在同一辆车上的几人,此时已成了交好的伙伴,待到卫灵秀回到车上几人竟仿佛又见到故友一般,十分高兴。谈话间,卫灵秀得知,那位谈大夫如今已不与他们同车,而是跟在了元帅营帐的车队处。
过了怀安卫,大夫们便分了所属的队伍,卫灵秀分了一伍,有二百来人,而大牛便是其中一人。
待大军行到宣府时,大牛脚底处生了毒疮,慢说走路,便是一动不动那疼痛也如同钻心一般。伍长为此十分恼怒,这一营本就是最普通的步兵营,营中皆是些身体不甚强健的兵士,老少皆有,就是正值壮年的没有几个。
伍长要将大牛扔在宣府镇,大牛年纪虽小却十分倔强,说什么也要跟着大军前行,为此甚至不顾疼痛咬牙跟着行军。卫灵秀见状,好说歹说的劝着伍长同意让大牛上了自己所乘的马车。谈大夫不在,倒是正好有一个位子。
卫灵秀给大牛治好了脚上的毒疮,三日后他便下了马车,回到了自己营中。
这几日车上众人与大牛聊得倒是十分高兴。大牛是少年人,性子里免不了有些好胜,见几人笑他这般瘦弱也来打仗,便忍不住说起了自己的弟弟。几人这才得知,这少年竟还有个双胞的弟弟也在军中。两人虽是双胞兄弟,模样却长得半点不像。弟弟二牛比他魁梧了许多,也不似他一般待在步兵营里,而是身处骠骑先锋营中。
霍临川手中大军,以这骠骑先锋营最为盛名。据说这两千精兵曾在凛城外大败北狄五千强兵。每一人都是可以一敌众的精兵。
大牛每每说起这个弟弟,面上那般骄傲的神态,便是毫不相干的人,也不由的感同身受。
晒架上搭了细线织就的帐子,卫灵秀钻进帐子之中细细的将大牛帮忙端来的草药平铺开来。她这边忙碌着,便听到晒架另一侧有两人在说着话。
“这一路到了北地,我瞧着今年年景不错,水草也颇为丰美,怎么就要打仗了?”往年北狄大军虽一直对大齐虎视眈眈,真正打起来,却总是在年景不好、气候恶劣之时。像如今这般夏日里便起战,确然少见。
卫灵秀摆弄着草药的手渐渐放缓了许多,听着那二人的对话。
“这事啊,我倒也听说了几分。”另一人压低了声音道,“今年年景虽好,可那北狄却起了纷争。北狄王病重,几位王子为了那王位可是打破了脑袋,如今皆是抢着在北狄王面前立功劳呢。”
“还有这等事?”头先发问那人惊讶道,“区区北狄也如中原一般,有夺嫡之争么?”
另一人嗤笑道,“虽是北地蛮夷,却也占着那么大地方呢。十来个大部落,为首之位,难道不引人觊觎?”
卫灵秀在那里听着,突闻一声咳嗽声传来,那二人的交谈立时停了下来。
片刻后,便听到那两人问好的声音传来,“沈大人怎来了此处?!”
“此处烦乱,大人有何吩咐尽管遣人来说就是。”
竟是沈泊舟到了医帐么?卫灵秀惊讶的撩了帐子探头看去,果见沈泊舟一身青衫立在不远处,对那二人说了句什么。
待那二人走远,沈泊舟便抬眼看了过来。
见他望了过来,卫灵秀便走出了晒架,冲他招了招手。
“沈大人怎么过来这边?”卫灵秀望了望他身周,没看见他的小厮影风,这才又看向他,“是又不舒服了么?”
沈泊舟自来身子骨不算好,原本在京城时便常去慈济堂拿药,这一次随军前来北地,其实颇有些勉强。卫灵秀与他同车那几日,为他细细把了脉,重新开了方子。这些日子都是小厮影风前来医帐为他取药。
“影风今日有旁的事,我便亲自过来一趟,不算远,也能来瞧瞧你。”沈泊舟温声道,一袭青衫立在草地之中,更显几分超然。
卫灵秀闻言将晒架上的帐子拉好,这才对他笑道,“既是这般,那沈大人便随我去医帐吧,你的药我晨间已经包好了,就等着影风来拿呢。”
“有劳了。”沈泊舟客气道,看着她的目光倒是十分温和。
“这没什么?”卫灵秀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不在意的摆手。忽的想起方才那二人所言,便忍不住好奇,看向沈泊舟问道,“沈大人,方才那二人所言可是属实?”
沈泊舟不妨她问的直白,本不欲细说此事,只是低头看到她那双澄澈的杏眼,心头却一下子豁然起来,便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又道,“北狄王有三子,只是这三子都非王妃所出,皆是妾生庶子。北狄王统帅北地外十六部落,而这三个王子每人掌管着其中的三个部落。如今北狄王年迈体弱,听闻确然是身染重病,这三位王子若要继位,便要得到另外七个部落的支持。要得到部落的支持,最直接的做法便是让他们得到实际的好处,那三位王子必然不会损害自己部落的利益,便少不了对我大齐动武。”
卫灵秀一边走着,一边听他说着,本是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因他温声细语倒也让人听得十分有趣。说了一会,两人便到了医帐,沈泊舟在外等着,卫灵秀则躬身进了帐子。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包包的严密的药材走了出来。
“我听着影风所述,今日便给大人换了药,如何煎制、如何服用我都写在纸上,大人到时交予影风便可。”待沈泊舟将药接了过去,卫灵秀便将那写了煎制法子的纸递了过去。
沈泊舟接过那张纸,打量了一下,再抬头时眼睛里便又添了几分笑意,“字写的不错。”
卫灵秀见状大窘,脸上便红了几分。
她的字虽说尚可,可沈泊舟那是进士出身,一笔字不知比她好上多少,如今被他这般称赞,便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曾见过兄长练字,那是真正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她不过练了五六年的字怎能与他们这些进士出身的人相提并论。
“沈大人真是见笑了。”她呐呐道。
沈泊舟见她不好意思,也不多说,只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顶。
便是此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自军营尽头传来,尖锐而嘹亮、急促而震撼。
卫灵秀一愣,便见沈泊舟脸上也是一肃。
即便是医帐这边,许多人也是停了手上的工作抬头望去。几个穿行在医帐处的兵士听到此声,也再不敢怠慢,朝着军帐那边大步的跑去。
“怎么回事?”卫灵秀从未随军,并不知晓这号声的含义。
沈泊舟见她面上有些仓皇又有些茫然,只低声道,“你先回医帐,尽量不要出来。这段时间做好准备,待到晚间,恐怕便要开始忙起来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
见他这就要走,卫灵秀不由的喊了一声,“沈大人。”
沈泊舟闻声顿了顿,转头对她道,“这是迎敌的号角,恐怕是北狄军有异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