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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大意了!
没想到那人手里居然还有如此凶物!
霍临川瞧着洞外纷飞的大雪,心中盘算着亲卫们什么时候能寻到他们二人。此时想起昨夜场景,心中依旧能感觉到那份心惊。
角落里传来声响,他回头看去,便见卫灵秀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残留着睡意的脸上还带了几分惊恐。
“我我我,我梦见好大的大虫……”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无措的模样让人看着十分揪心。也不过一会儿,她似是渐渐自睡意中清醒过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缓缓抬头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霍临川,“不是做梦……,是真的有大虫!”
霍临川在她面前半跪了下来,将她满是冷汗冰凉的小手捂在手心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那句“别怕,有我呢”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本想着一切安排十分妥当,没想到还是大意了。他自小书读兵法,沙场之上只有他给旁人下套,从没人能套的住他。今日倒是终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这也就罢了,竟还连累她落到了如此险境。
想到此处,不仅眉头深皱,便是连眉梢似都挂了霜一般。
“现在是怎么个情形,你说与我听听吧。”
她略带着怯意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让他回了神。定睛看去,见她面上的惊慌似是消退了几分,心中不免感慨原来昨日夜里她说自个儿是个大胆的姑娘,还真没乱说。这要换个姑娘,回想起昨夜景象,恐怕又得昏死过去。
“我昨夜数着,那吊睛大虫有四头,现在恐怕正在满山寻咱们。”霍临川索性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依旧捂着她的小手,斟酌道,“我是真没想到那人手里竟然还有这种凶兽,也是被那些个畜生打了个措手不及,战马本是久经训练却正是天生怕这种凶兽,一时乱了手脚。”
他一边说着,一边觑着她的脸色,在说到那些白毛吊睛大虫时,果见她面色又白了几分,却依旧咬着下唇不愿露出怯意。
过了一会儿,终是问道,“那、那它们可能寻着咱们?”一边说着,又四顾打量着他们栖身的这个山洞,“它们、它们可进的来?”
如今她慢慢回了神,昨夜的情形也记了起来。
他二人正行在路上,只觉得风雪忽的便大了起来,鹅毛般的大雪密密匝匝的直往人的口鼻里灌,然后便闻得两声让人毛骨悚然的虎啸……
他们骑乘的骏马虽十分神骏,却依旧被那虎啸声吓得原地打转,亏得霍临川及时稳住了它,这才带着他二人又勉力跑了几步。只是身后那虎啸声此起彼伏、步步紧逼,仿佛那些畜生也通晓人性一般,也不露头只隐在黑暗之中,一步步的竟将他二人逼到坡路边。
身后跟随的亲卫显然也受到了虎啸声的影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时间内失去了联系。霍临川当机立断,扶着卫灵秀下了马,将自个儿的大氅拴在马背之上,又用那韧极了的马鞭狠狠抽了马臀。马儿吃痛,却又不敢嘶鸣,只撒了蹄儿朝着那隐约可见的小路狂奔而去。而那拴在马背上的大氅,随着颠簸飘动,自黑暗里瞧去,竟真似有人骑在马背上一般。
马儿自眼前略过,霍临川立时便拉着卫灵秀隐在枯枝灌丛之后。眼见着眼前闪过几个白色身影,朝着马儿奔跑的方向掠去,仿佛匹练一般。
趁着这当空,霍临川拉着卫灵秀在山中借着那点儿雪光前行。
前来狼山之前,他倒是将狼山地图全数看了一遍,有点儿用途的特殊地势便都记在了脑子里。此处是个坡路,下了这段陡坡,底下便是石洞的地貌……
卫灵秀被霍临川拉着拼命的向前跑着,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刚开始还有些刺骨疼痛,后来便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再然后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道胡杨树的影子而自己仿佛那随着朔风在空中飘荡的雪花……到最后,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跟着霍临川跑进了这个山洞。因为一进洞,她便昏死了过去。
“便是能进来,也不过做我剑下亡魂。”霍临川听她声音带着颤抖,安慰道。她抬眼看了看,果见洞口此时已被两块大石堵住,只留下尺长的缝隙,那大虫伸展开来瞧着不比那战马小多少,恐怕是挤不进来的。
心中这才稍安,立时便感觉到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必定是昨夜被他拉扯着奔跑伤了表皮。趁着他转身之时,她偷偷拉开袖口瞧了一眼,果然纤细的手腕上一圈红肿,且有一大片地儿已经蹭破了皮。
不过是些皮外伤,到不妨碍。
她放下了袖子,余光却瞧见霍临川似是有些行动不便。
他的大氅昨夜挂在了马背之上,如今衣着颇有些单薄,此时站在不远处半倚着洞壁,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佛头青的袍角处似乎颜色有些深暗……
“你受伤了么?”卫灵秀自地上站起来,虽浑身疼痛仍坚持着朝他挪了两步。
“你坐着便是。”霍临川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坐回到那堆干草之上,自个儿却紧走了两步,腿脚瞧着倒还利落,若不是她心细,恐怕还瞧不出来。
卫灵秀听话的回身又在那堆干草上坐了下来,她知道此时自个儿乃是他的拖累,为着能摆脱目前的险境,她不能逞强得听他的。
霍临川行到她面前,撩了袍角,果见内里衬裤之上有一大片血迹。如今虽身处不利之境,万幸的是,她是个大夫。
脱了靴子,将裤脚拉了上去,小腿处已然胡乱的绑了条布条,血迹已然透了出来,伤的显然有些严重。
卫灵秀没急着动手,先抬了头瞧着他,“这是怎么伤的?”
“箭簇。”他平淡回道,抬眼见她目光一顿,便又道,“不大妨碍,削了箭头才拔出来的。”
能将箭头削掉,便是将腿穿透了……亏他还一直站着。
她蹙了眉头,轻轻的将那紧绑着的布条揭了下来。因绑的紧,血是止住了,且因着天冷,伤口也并未溃烂,只是瞧着有些狰狞发青。
“得清洗一下。”她咬了咬唇,眼圈儿有些泛红,撇了头不去瞧他,只四顾打量着。这山洞深处有两丈见方,角落里堆积了一些枯枝,还有烧焦的痕迹,旁边歪倒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罐,恐怕这里也是狼山猎人们用以歇脚的地方。
勉力站了起来,她朝着那角落走去。
“你要做什么?”霍临川跟着便要起身,却瞧见她一个眼风扫了过来,看着她绷得紧紧的面孔,他温笑了下,到底稳坐着没动身。
卫灵秀自那角落里捡起了豁口瓦罐,便朝着洞口走去。
她没急着出洞,先是趴在洞口大石上探出头去,仔细四处看了看,见着周野无声,这才小心翼翼的钻出了洞口。那洞口大石虽将洞口堵住,却也留了个进出的缝隙,她那般纤细自是出入无碍。
因着昨夜雪大,洞口积了半尺高的雪,徒手抓了雪团儿,将那豁口瓦罐仔仔细细的擦拭了几遍,直至将那瓦罐擦出了本来的面目这才罢手。
又在积雪干净处装了半瓦罐的雪这才返回石洞。
一进洞,便瞧见霍临川已然离了方才端坐的位置。
他显是明白了她的意图,此时正在角落处将那堆散落的都烧了半截的枯枝架了起来,甚至还未那瓦罐留了两节支撑。
卫灵秀也不开口,只咬了唇儿端着瓦罐走到他身旁。她力气小,这么个铜盆一样大的瓦罐本就不轻,如今又装满了雪水,她需的两手端着才能拿动。
霍临川转身见她立在身后,便伸手去接,她却拧身躲了,自个儿上前将那瓦罐穿在了竖立着的两节枯枝上,吊了起来。
“你可是有火折子?”感觉到洞内的气氛有些冷,霍临川开口问道。这也是少见,自来都是他让人觉得气氛难耐,可如今竟被这样一个小丫头拿捏住了似的。心里却没有半丝不耐,只觉得这样被她装在心里,便是面上恼怒也让他心里暖意融融。
卫灵秀没应声,只是在袖袋中摸了摸,便摸出一个瞧着不小的荷包。将身旁的地面扫了扫,她撑起荷包,将荷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霍临川颇为惊讶的瞧着,这个外面绣了嶙峋山石的荷包可真是膛儿大能装,地上散落了六七个纸包,还有一个被油纸紧紧包裹着的物件,那物件瞧着拇指大小,此时被她自地上拾了起来。油纸包被层层剥开,竟真是一个瞧着十分小巧少见的火折子。
“你怎还带着这样的物件?”方才虽碰了冷钉子,霍临川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不明白她一个姑娘随身带着火折子作甚。
“上一回去凛城采买药丸,我在一个卖南北货的铺子里买了一个小手炉,觉得有些贵便又饶了那掌柜这样一个小巧的火折子,还能随身带着。后来被贺兰茂抓走时手炉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只剩这火折子了。”她一边说着,将火折子掰开,火星子便冒了出来。接着便是引火,动作十分的娴熟,仿佛做过很多次一般。
霍临川看着,心里感慨,她真是跟一般女子不同。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有几个会使这物件的?
卫灵秀见他瞪了眼睛瞧,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便道,“我以前跟着师父大江南北的走过,有时候错过了宿头,也在这种山洞里住过。瞧过几回,便也学会了。”
两人便席地而坐,说了些她以前游历的趣事。
说话间,那一瓦罐雪水便煮开了,冒着泡儿咕嘟嘟的。卫灵秀见状,便将方才他捆绑伤口的布条扔了进去,一边用枯枝不停的搅动,又自荷包倒出来的那几包小纸包里拣出一包来,倒了些褐色的粉末进去。
不一会儿,瓦罐之中便飘出一阵略微刺鼻的清凉气味。
煮了有一刻钟时候,卫灵秀便将那煮透了的布条捞了出来,挂在一旁晾凉,这才撕下来一块,开始擦拭着他沾了不少血污的小腿。
到底是个大夫,不知道给多少人处理过伤口,不过一盏茶功夫,霍临川便觉得原本麻木的小腿开始感受到了丝丝的凉意,疼痛也减轻了几分,便是肿胀似乎都开始消退了。
晾干了的布条裹在腿上,十分的妥帖齐整,比他自个儿胡乱绑裹的模样真是好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