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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恰逢戏台子上开唱,锣鼓阮琴都歇了那么一会儿,两人最后的几句话一句不落的进了卫夫人的耳中,她在心里直道晦气,竟撞上这么两个长舌的。
且那刘氏向来与她不怎么对付,当初皇后娘娘指了女儿作弟媳妇,刘氏便好一阵子不是鼻子不是眼,不管是出门子还是宴席上,明里暗里的挤兑自个儿。
她自个儿少有出门赴宴,可谁没有几个闺中交好呢?几个相熟的夫人每人说上两句,她便晓得刘氏起的什么心思。
说什么卫家不过贪图皇恩,才巴巴儿的将小女儿送到皇后面前,全不顾那位国戚的名声……
卫夫人自是瞧不上东海候霍临川,可却也不是为着那所谓的名声。且当初答应了这婚事也不是为着那人是皇亲国戚。
她只觉得,少年夫妻才能老来伴。
霍临川比小女儿大了十岁有余,且前头还有个原配……有这两样,这桩婚事便总是有些不美。
原本以为皇帝赐婚这事儿,小女儿只知个大概。
她常年跟着师傅学医游历,在京中时日不多,便是出了师门之后,也大多在坊间小医馆里坐诊,生活的重心与远在北地镇守的霍临川并无交集。
可谁想,她竟糊里糊涂的被霍临川的大军给带到了北地。
卫夫人刚知道这件事时,惊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后来收到了女儿的来信,又有那御史沈泊舟的信件,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又想着,前几日传来那霍临川金殿拒婚之事,女儿便随着去了北地,莫不是果真有些际会?可几个月后,女儿自北地返回家中,却半点儿没提那人之事。
卫夫人心中虽有些疑惑,却到底按捺了下来,没去过问。
自进了冬至月后,又过了这许多日子,卫夫人心里将这事渐渐放在了脑后,开始一门心思给女儿寻么女婿了。
谁想着在邱老太太的寿宴上,又听人提了起来。
她心里有些担忧,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却见女儿面无表情,半垂着眼帘。她心里这才稍安,以为女儿并没有听见那两个长舌妇的话。
只是坐在这里,那两人不免又要议论纷纷,这件事儿让女儿听见总是不好。在这她也不爱听戏,觉得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
想着这般,她便又起了身,领着女儿往内院而去,还不如寻了人去聊聊事儿。
邱阁老家中侍婢丫环那都是训练有素,瞧着卫夫人母女两起了身,便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软声细语的问着两人可是需要更衣。
卫夫人轻咳了一声,不远处一桌便又起身了一个女子。
女子二十出头,作妇人打扮,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卫夫人仔细辨认了下,这才认出这是邱阁老的二儿媳,淮阳侯宋家的长女。宋氏到了二人跟前,不等卫夫人开口便拉了卫灵秀的手,啧啧笑道:“怪道从不见三姑娘,原来是这般可人儿,卫夫人您可真是藏得严实,可是怕咱们抢了去?”
这宋氏颇有些自来熟,但因着出身大家,便是说着这般奉承的话,竟也不显谄媚,只让人觉得心里开阔,颇是个伶俐人。
卫夫人笑着谦让,宋氏便挽了卫灵秀的手,与二人离了戏台的庭院。
内厅之中还有几位喜欢清静的夫人正坐在一处儿聊天,这三人便一道了走了进来。卫灵秀是姑娘,自是不太好与这些夫人们坐在一处,只问了个安便被丫鬟们领着往小姐们所在的绣阁去了。
几位夫人瞧见了卫灵秀的相貌,也有些惊奇。
她们平日里闲来无事也颇为八卦,自是知道春日里那桩金殿拒婚之事。再者,几人与卫夫人也并不相熟,便也觉得莫不是这卫家三姑娘长相差了点,才让那国舅爷这般嫌弃,不惜在金殿便顶撞了皇帝。
这会儿一见,这才发现卫家三姑娘瞧着知书达理、气度不凡,且还长了一副难得的好相貌,便是这燕京城的贵女们也难得有几个能及得上。一时间,这些大家夫人们心里便活泛起来。
不光是家中有小子的,便是没有未婚娶儿子的,也总还有子侄外甥。
卫灵秀是户部尚书之女,兄长也上进,进士及第已入翰林,听闻也十分得上官青睐,眼瞧着便要分入六部尚书省。这般少年得志,指不定便能进内阁。两个姐姐也嫁的显贵,夫家皆十分得力。
这样的姑娘,不说百家来求、踏破门槛,那也是门难得的好亲事。
只是众夫人们与卫夫人皆不太熟,一时间也不太好开口,只是那态度便都亲切了几分,只想着聊上一聊才好将话题引过来。
毕竟夫人们带着闺女串门子,那都是为着嫁娶之事,且这卫家三姑娘如今也十五六了,是该寻么女婿了。
只她们还未与卫夫人拉扯熟悉,那宋氏竟抢先了一步。
宋氏年轻利落,笑盈盈的凑到卫夫人身旁,问道:“卫家婶子,你别怪我多嘴闲问,三妹妹可许了人家?”竟似全然不知年初那档子事儿,且方才还是三姑娘,这会便成了三妹妹。
卫夫人如今领着女儿出来应酬,那图的确然是婚嫁之事,且她其实不怎么耐烦与人闲话。此时听到宋氏这般询问,心中倒也豁亮,便笑道:“三丫头自小得她父亲喜爱,也没急着张罗这事儿,是以留到了现在,还未定人家。”
宋氏正等着这话,闻言笑意便胜了几分,立时道:“我娘家有个姑表的弟弟,今岁十七了,也还没说亲。家世虽说不显,却是个上进的孩子,如今已是个举子,现在正在京城等着明年下场。”
这话说的有些谦虚。
宋氏的姑姑,那原也是淮阳侯府的小姐。
虽说淮阳侯如今不算鼎盛,便是家中长女宋氏嫁给邱家老二做不得宗妇,可毕竟是侯府的小姐,寻得女婿也定然非富即贵。
只是卫夫人确然不晓得宋氏的姑姑嫁的是哪一门,此时听她这般说道,面上便露出些犹疑。在座的夫人们少有不会察言观色的,几乎是卫夫人面上一顿,就有那伶俐的接口道:“便是浙江布政使家的公子。”
卫夫人闻言,心里松了口气。
浙江布政使虽说不是堂官,却也是封疆大吏,且十七岁便中了举人,可谓少年得志。卫家书香门第,卫夫人自是对读书郎更有好感。虽说家在浙江,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能留在京中。且他若争气,中了进士,想留在翰林院,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只是不知这布政使家的公子性情如何,还得亲自见上一见。
卫夫人这般想着,对着宋氏的态度自是熟络了许多。
众夫人一瞧,都让人捷足登先了,自个儿还在那聊啊聊的,忙打起了精神,都凑到了卫夫人身边,说起了自家的子侄们。
这边儿卫夫人被众星捧月一般,那边卫灵秀则没这么好的兴致,随着那丫鬟走了几步,便自个儿在园子里溜达起来。
她自小随着师父行医,极少与燕京城的贵女们交往,她也不耐烦那些莺莺燕燕。与其坐在那里如木头一般,不如自个儿在外面透透气。
虽说天气有些寒冷,但她穿的暖和,园子里也有暖亭,倒也逍遥。
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低落。
方才那两位夫人的话,她其实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雪中当胸那一箭,她伤的很厉害,最后入眼的便是霍临川惊怒交加的目光,然后便昏死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然是四五日之后,她被送出了北地凛城。
霍临川的副将郦珩亲自一路将她送回了京城,整整走了两个月,从初冬走到了冬至。期间她渐渐好转,想着回到北地。可那原本性子跳脱的郦珩这一回却如那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半句话都不与她说道。这一路上,她没得到霍临川半点消息,以至于她一度认为他也在那雪山受了重伤……
后来还是念着她恩惠的一个兵士悄悄的告诉她,北地此时正在激战,霍临川并无伤病,她才安下了心。只以为北地如今凶险,他不愿自个儿身处险境,这才将自己送回京城。
刚到京城那几日,她满心以为,不出几日霍临川总得给自己捎个只言片语的。可这等了一日又一日,半点消息都无。
且家里人因着霍临川金殿拒婚之事,对他颇有意见,父兄在她面前从不提及北地战事。她心里便又存着些想头,觉得定是前方战事要紧,他没那空闲捎信。只是心里实在难耐,便偷偷遣了丫鬟青釉出门打听,这才知道一个多月前北地便捷报连连。这个时候,霍临川的大军都已经拔营回朝了,说不得现在都走到青州了。
得知此事后,卫灵秀心里便有些难过,更有些忐忑。
便是在皇后娘娘说亲之前,她就对霍临川有些敬慕。如今两人在北地雪山上相悦,更让她一整颗心都落在了他身上。
相思最易结愁肠,心里兜兜转转的全是他的影子。
可那人竟似将她忘了一般,没有只言片语。
心里正烦恼着,却又听到了旁人的闲话。原来,竟是只有自个儿在这里百丈愁丝,人家自有皇后姐姐惦记。如今他又立新功,旁人再不能挑拣于他,便是那般的金枝玉叶都顺着风朝他伸了过来。
卫灵秀心里这般想着,心头只觉得委屈,几乎要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