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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婉清言毕手起,将手中握着的簪子猛地往地下一贯,素手愤怒地向前一指,正对着珠儿的方向将簪子狠狠地往地上一贯。
事发突然,茯苓和珠儿都被杜婉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见得杜婉清要摔了那簪子,茯苓更是吓得“呀”的一声喊了出来,下意识地就捂住耳朵,闭上了眼睛。
那簪子借由杜婉清的一掷之力飞出很远,没有如预期那样落在珠儿面前,反倒是掉到了珠儿身后的地毯之上。因着地毯柔软的缘故,簪子只是顺着毯子又滑了一小段出去,倒是没有摔坏。
“小、小姐?”
珠儿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杜婉清将整个扔簪子的过程一气呵成,见她面色凝重,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转过头去俯身拾起被杜婉清丢出去的簪子。
珠儿将簪子拿在手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把簪子还给杜婉清还是怎样,一时间面色和动作均是一滞,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游移不定。
“小姐息怒,当、当心自己的身子呀!”茯苓缓过来之后,连声出言劝解着杜婉清不要动怒,见得杜婉清不为她的话所动,一时情急之下竟是焦急地冲着门口候着的半夏高声求救起来:“半夏姐姐!你快进来呀!小姐生大气啦!”
屋外早就准备等候多时的半夏听见茯苓的声音之后,故意做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就冲了进来,刚掀了帘子,连礼都来不及向杜婉清行周全,就浅浅地福了福身子便赶忙出言相询:“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哼!”杜婉清瞟了半夏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半夏你来得正好。”
“小姐?”
半夏瞧见杜婉清神色复杂,明明有话要说却又故意停顿的样子,这一下似乎连她都不明白杜婉清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只好疑惑地望着杜婉清,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我之前觉得你做事毛手毛脚,又出言顶撞于我,这才一怒之下将你降级成了二等丫鬟。”杜婉清的目光沉沉,从半夏脸上一扫而过,落在珠儿身上,“万万没想到,我将你赶下了掌院丫鬟的位置,却是迎来了一只贼胆包天的大老鼠!”
“小姐!奴婢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还请小姐明示呀!”
珠儿被杜婉清狠狠地剜了一眼,竟从杜婉清的眼底察觉出一丝杀机,一时间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俯身冲着杜婉清重重地一拜,声音莫名地有些颤抖了起来。
“明示,还需要如何明示?珠儿,你还当真是大胆,我让你将母亲的梅花玉簪带来,你竟然敢拿一只做得极为逼真的假货来骗我!若不是我对母亲的东西都格外上心,差点儿还真被你糊弄过去了,是不是?”
“小姐……小姐,您是说这簪子不是您要的那只?”珠儿在脑中快速地一琢磨,总算是听出了些许端倪来,虽然不敢确定,仍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还嘴硬不肯承认是吗?你可知被你掉包的簪子可是老夫人亲自送给母亲的!”
珠儿最开始听见掉包簪子的事情,身子下意识地就是一哆嗦,若不是听了杜婉清后半截话,知道她仍在说那支梅花玉簪的事情,她差点都以为是先前她打算将半夏的“福字簪”作为自己的那支留下的事情穿帮了。
“小姐,奴婢早就觉得这珠儿不是什么好货色了!夫人那支梅花玉簪可是老夫人亲手赠与的,那不仅咱们杜府一家主母的地位象征,更是老夫人对咱们夫人作为杜家媳妇的认可和凭证。这珠儿定是知道那簪子价值不菲,一时起了贪念这才故意用一支假的来掉包,当真是用心险恶!”
半夏从珠儿手里抢过那支簪子小心地递给杜婉清,眼神里透露着三分得意,七分阴险,落在珠儿眼中,只让她觉得心中一沉——连杜婉清都还没有发话,甚至连她都还没搞懂整件事是怎么回事,这个半夏就这么着急地落井下石给自己安插了一个“盗窃玉簪”的罪名,这些实在是有点反常。
半夏莫不是在因为自己坐了她的位置的事情而耿耿于怀,如今见得自己落难便如此地栽赃陷害,妄图将自己也拉下马来?
不管是不是像自己猜测的这样,半夏这番行为实在蹊跷,背后一定有古怪。自己说话可要仔细斟酌着,万万不能着了她的道儿,被扣上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
在杜府,偷窃主子财物的罪名本身可大可小,一般东窗事发的丫鬟婆子除了后院做杂事的那些是由大夫人发落之外,其余的都是任由各家院子的主人发落的。
眼下珠儿总算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略微整理了思绪就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呈给杜婉清的这只簪被人掉了包,而且,被掉包的这只簪子价值不菲,更是夫人留下的遗物。
如今瞧着杜婉清如此气怒的模样,珠儿暗暗地在心中道了一声不妙:若是自己真被坐实了这个偷盗的罪名,那杜婉清对自己的惩罚必然不轻。只怕一番折磨下来,她自己纵然是不死也是要脱层皮了。
珠儿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待主意定下来之后,便将心思一横,眉毛一撇,一下子就换上了委屈的模样,高声喊起了冤来:“小姐!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这个簪子是假的呀!”
眼瞧着杜婉清不为所动,珠儿当即加了把劲,将头在地上一下下地磕了起来,纵然有毯子垫着,依她的速度和力度,她的额头依旧被撞得生疼。
“小姐,奴婢从昨儿晚上开始才正式接管了这库房的钥匙,在此之前奴婢不过是个区区的二等丫鬟,别说掉包簪子,便是连着库房都进不得呀!小姐您一向明察秋毫,可万万别中了奸佞之人的计谋,冤枉了对您忠心耿耿的奴婢呀!”
珠儿的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看似在为自己喊冤,实则是将簪子被掉包的嫌疑瞬间扩散到了茯苓、半夏还有她三人身上。
不仅如此,按照她的话来看,在这三人之中,她的嫌疑还是最小的那个——她可是刚接管库房钥匙没多久的,若要说掉包,茯苓和半夏掌管钥匙的时间远远长于她,她们俩才是最有嫌疑的!
“小姐,自古以来做贼被抓的没有一个是不喊冤枉的!更是没有不狡辩的!”半夏见珠儿将头一下一下重重地往地下磕,知道她是在使苦肉计,赶忙出声吸引杜婉清的注意力,“小姐,茯苓妹妹跟着您多年,她是怎样的性子,奴婢相信您是再清楚不过。眼下这珠儿是狗急跳墙,妄图冤枉茯苓妹妹,小姐您可不要被她骗了!”
半夏故意只捡着茯苓来说事,绝口不提自己,言谈之间倒是将珠儿辩解的说辞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小姐,奴婢觉得,定是这珠儿知道玉簪品质不凡,看起来又像极了普通岫玉,这才一时起了贪念,妄图以假乱真欺骗小姐!”
听见半夏如是说,杜婉清眼底里原本涌起的一丝犹豫一下子消失殆尽:“哼,这只簪子可是上品的渊玉雕刻而成的,只不过绿得过分通透,看起来像普通岫玉罢了!没些眼力介儿的人自是看不出它的珍贵之处,也就当成普通的岫玉簪子悄悄带出府去销掉。”隔了半晌,杜婉清又接着道了一句,“有眼无珠,暴殄天物。”
“可不是嘛,”听见杜婉清如是说,半夏赶紧附和道,妄图火上浇油,“珠儿定是觉得小姐您年幼,揣测您对这些并不甚在意,这才一时起了贼心,想出了这以假乱真的法子来妄图瞒天过海骗过您!”
“你血口喷人!”听见半夏越说越离谱,珠儿当下心中一乱,大声喝道。见到屋内三人被她一喝都怔住了,珠儿赶忙抓住机会,膝行到杜婉清的床前涕泪齐流地哭诉喊冤。
“小姐!奴婢纵然有一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做出‘偷窃主子财物’这等不要命的事情来呀!再说了,若不是今日小姐您一时心思所致,这支簪子也就是在库房放着便罢了,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它的呀!”
杜婉清任由珠儿哭得似肝肠寸断的模样,却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将她的表现当成笑话来看。眼瞧着珠儿的额头已经一片青紫,她这才若无其事地抬眸瞟了眼茯苓。
恰好茯苓此时也在看她,两主仆默契地相视一笑,极快地又各自撇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小姐,可否听奴婢说上一句?”呆在屋子里许久都未做声的茯苓突然地开了口,将屋子里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你说。”杜婉清的语气是淡淡的,可这简短的二字指令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之感。
听得杜婉清应允,茯苓微微咬了咬下唇,许久才嗫嚅着出了声:“小姐……奴婢觉得珠儿姐姐她有几句说得在礼,兴许……她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被冤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