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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的翠绿,七只开屏的孔雀或空中翩翩起舞或交颈相依,涓涓溪水中,朦胧的雾气淡淡笼罩其中,并未完全打开的卷福让目瞪口呆的顾老三久久无法回神。
饶是第二次看到的耿二生也半响才收回目光,眨了眨双眼耿二生再次看了一眼卷福中手臂长的孔雀,“天儿,你咋把它拿出来了。”
眷恋的抚摸了一下卷幅中的孔雀,“俺跟七哥说办网站,双鸭屯以后的手工业也是一大特色,咋得有撑场面的东西。”
低低的话语声惊醒了顾老三,木然的动了动眼珠子,回神的顾老三啧啧两声,上前一步,弯腰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幅巨型羊毛工艺品,“天儿,这是你织的?”
恩了一声的耿天琢磨把这幅画挂在哪里能够拍上全照,小心翼翼摸了一把的顾老三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真的是羊毛的。”
额了一下,耿天有些好笑的看向顾老三,“三叔,你以为是假的啊,不过也不算纯羊毛,有百分之四十的羊绒。”
这幅画之所以耗时两年,不仅仅因为篇幅大,还因为挑染费劲,羊绒羊毛完全要分开挑染,不过辛苦付出的回报也是极大的,这幅卷轴制成那天,也是耿天出师那天。
也是直到那天耿天才知道前期所谓的拜师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得到老师的认可,那一次,是耿天跪天跪地跪祖宗之后又一次弯下膝盖。
“你想用这孔雀东南飞?”
楞了一下的耿二生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按住耿天轻轻翻动的手,抬起头看向耿二生,迟疑了一下,耿天微微点点头,“爹,只能用这个,咱双鸭屯必须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孔雀东南飞合适?”
轻声回答的耿天不是不舍,可现实不允许耿天再去制作一件像样的东西,顾伟的话耿天没忘,双鸭屯有什么?除了那些猪肉还有啥?那些话固然难听可也确实现实。
“不行,有咱就上,没有就等,反正现在除了要出栏的黑猪,咱啥也没有,左右都等了,不差这点时间。”
不容反驳,难得强硬的耿二生说完,把巨幅羊毛卷快速卷起,“爹....。”
拉住耿二生,耿天眼中有着为难也有着一丝坚持,脸色顿时变的极其难看的耿二生瞪了下眼睛拉开耿天的手,“大庆,帮俺把这装起来。”
看了一眼为难又焦急的耿天,哎了一声的顾老三使了个眼色给耿天,抬起绑好的卷轴放进盒子,扣好盖子,锁上又抬进柜子,不放心的耿二生甚至把柜子锁上把钥匙带走。
“爹....。”
“俺说不行就不行,消停眯着。”
呵斥了一声的耿二生迈着大步咚咚咚的冲出家门,“天儿,没事没事,我去劝,你别跟着啊。”
拉住急切的想要追出的耿天,快速安抚几句的顾老三赶紧追上闷头往前的耿二生,一路急追,总算在山脚追上耿二生的顾老三喘着粗气,拽住耿二生的手臂,不容分说的绕过修好的山路,偏颇了许多的小路,沉着脸的耿二生闷不吭声的往前走。
紧紧跟在耿二生身后,时不时扶一把脚下打滑的耿二生,一个走一个护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火气消下去的耿二生才停下脚步。
愣愣的站在山头,看着山脚下那座小小的山村,耿二生说不清为什么却有种莫名的疲惫,“大庆,俺累!”
呢喃的低喃,眼角闪过一丝心疼的顾老三小心翼翼的扶住耿二生的肩膀,“二生,你为啥不乐意天娃把卷轴拿出来?”
沉吟了一下到底出口的询问让耿二生苦笑了一下,“大庆,你以为俺想藏着掖着?你不知道,当初天娃做哪画的时候,眼睛都熬坏了,一点不扒瞎的说,你看到那些孔雀的羽毛了吗?那是天娃一根根串上的,那小眼比针眼都小,要拿放大镜对着串,要不然根本穿不上,还有那些染料,都是天娃自己配的,手上的皮都烧掉了,一个颜色就需要好几种兑着整,一点不对,就要换新的,那段时间,天娃连饭都吃不上,是俺去照顾了他一年,为了哪画天娃吃了多少苦受.......。”
低低的诉说中,暗暗咋舌的顾老三多少明白为啥耿二生不乐意,不说虚的,就耿天哪画挂出来,肯定老多人想买,可就像耿二生所说,真要是相中了,耿天的话不用说肯定是不能卖的,为了留住客人,那么只能重新制作,那时候,耿天是做还是不做?不做,砸名声,做,眼睛受不了,毕竟前期耿天有过黑历史。
这么一想,顾老三也为难了,可在为难也不能让这爷俩对着干,紧了紧掌下的坚实,“二生,天儿是懂事的孩子,你要是真不乐意,就把你为啥不乐意告诉孩子,你这么憋着劲干,天儿又倔,再气个好歹你说你心疼不?....”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耿二生被顾老三说的有些心里没底,也顾不上肩上温热的大手,扶着树干赶紧往家赶。
而看到摔门而出的耿二生又看看柜子里的盒子,耿天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他是为了谁?他是图啥了?别人不理解连爹都不理解?耿天顿时觉得心都凉了,低着头心底说不出憋闷的耿天半天喘不上气来,努力压下胸口的委屈,抿着双唇的耿天冷着脸走出房间。
大步冲向院门口,在门口耿天顿住了脚步,深呼吸再深呼吸,耿天又转身回到屋里吧嗒一下锁上门,从柜子上面,桌子下面拿出装有手工纺织架的箱子,快手快脚的装上,坐在架子前咣当咣当的织起布来。
从开始的烦乱到后来的渐渐平静,耿天停下了手下的甩锤,看着明显粗糙的羊毛卷,长出一口气的耿天拽下纺织机上的羊毛卷和甩锤。
站起身活动一下身体,悄悄把门打开的耿天重新回到架子前,重新上好梭子,活动开手指的耿天稳稳的坐在木架前,没有了烦乱也没有了委屈,耿天明白,谁都可能不爱他唯独耿二生不会,而且耿二生之所以不同意或许跟那副卷轴有关。
耿天想起,制作出师品时,因为着急也因为想要让师傅看好,没黑没白的自己曾经熬坏过眼睛,想明白的那一刻,耿天重新恢复了平和。
当耿二生、顾老三急匆匆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坐在灯下,微微眯着眼甩这梭子的耿天,平静的外表,眉目间那种温柔让耿二生鼻头一酸,慢慢走到耿天身边,按住了耿天的肩膀,“天娃.....。”
冰冷的手指和隐藏着心疼愧疚的呼声惊醒了沉浸在工作中的耿天,眨了眨因为长久的瞪视而酸胀的眼,仰起头,看到一脸复杂的耿二生,耿天楞了一下,“爹?”
哎了一声,耿二生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略显苦涩的笑让眨了半天眼的耿天瞬时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不快,咧着嘴笑了一下,拉着耿二生的手指了指眼前的羊毛卷,“爹,你不同意,俺就不用了,俺重新做,俺想好了,啥孔雀东南飞,俺不用,俺做咱们双鸭屯。”
这话倒也不是虚的,织羊毛卷的时候耿天确实在想,什么最能体现双鸭屯的美?现在肯定是没有,但是没有他可以做,不用卷福多大,1.5乘1.0的就够,漫山遍野的鲜艳,袅袅炊烟的静,那些不是早就在心底了吗?
想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敞开了心的耿天最终舍弃出师品孔雀东南飞而重新制作名为乡土的挂轴。
有些回不过神的耿二生愣愣的看着耿天,“天娃,你不生爹的气?”
有些不安的询问打断了耿天带笑的讲述,顿了一下,挂满温和的耿天脸上的笑意加深,摇摇头,“爹,俺知道,你是不想俺熬坏眼睛,其实俺没跟你说,俺现在不用那么熬了。”
不想在让耿二生纠结下去的耿天拉着耿天来到炕边,上炕打开炕柜,拿出一块毛巾大小的乳白色羊毛品,装在红木盒子的羊毛卷是耿天闲暇时候做的,放在盒子里已经有好久,本来想在接一块,做点啥给耿二生当做生日礼物,不过这小一年一直没有时间,耿天也就放下了。
打开的盒子里装满了染好的羊毛线,颜色虽然依然鲜亮,耿二生却知道并不是耿天回来以后挑染的,应该是以前剩下的,把羊毛卷固定在小架子上,在甩锤上挂好鲜艳的羊毛线,笑嘻嘻的耿天把枕巾递给耿二生,“爹,绑上。”
示意耿二生把自己眼睛绑上的耿天上下摸了摸,随即手脚同时动起,甩、挑、踏、十几个巴掌大的甩锤上下飞舞,短短的半个小时,一直昂头挺胸的大公鸡出现在羊毛卷上,当笑呵呵的耿天摘下枕巾时,目瞪口呆的顾老三、耿二生则完全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