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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万的债务背在身上,别看耿天好像没在意似的,可顾伟清楚,耿天上心了,也可以说耿天上火了。
白天傻呵呵的笑,忙忙活活的脚下不停,可到了晚上,那怕疲惫到了极点,睡着的耿天还是会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
心疼耿天的同时,顾伟也极其的无奈,耿天在找到邱大炮的时候,邱大炮也说了,不用给利息,要是耿天乐意的话,给他了百分之三的利益就行。
可耿天不愿意,在耿天看来,既然说了让武鹏全权处理,那么一切武鹏说了算,武鹏把家底掏空甚至把俩老的棺材本都掏出来不是为了让众多人参与的。
武鹏的做法耿天明白,说白了就是怕人多事多,可看着明显见瘦的耿天,别人心疼不心疼顾伟不知道,可他心疼。
好在顾伟也知道耿天这人丁是丁卯是卯,一口吐沫一个钉,既然答应武鹏,他真就不会伸手,趁着耿天在家忙活着那点薯莨,顾伟找到了武鹏。
把耿天的情况说了一遍,哭笑不得武鹏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双鸭屯,还挺郑重的跟耿天提出只要不指手画脚的,他不介意有人投资。
把个心不在焉的耿天说的一愣一愣的,回过神的耿天楞眉愣眼的看着武鹏,“武哥,你说啥哪?”
这下武鹏也懵了,转头看向闷不吭声的顾伟,“老七?”
微微点头的顾伟摸了摸耿天的头顶,“天儿,你跟七哥说,你这段时间因为啥老唉声叹气的?晚上睡觉也哼哼唧唧的。”
顾伟温和的询问顿时让耿天明白,忍不住哈哈哈大笑的耿天拉下顾伟的手,摇摇头,“七哥,你是不是以为俺因为借钱上火了?”
在耿天带笑的注视下,挑了下眉梢的顾伟点点头,“不是吗?”
顾伟的范围惹来耿天有一阵的笑声,摇着头的耿天起身回屋抱出一个布包出来,重新做好,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灯光下,一块水波纹的面料出现在众人面前。
眨了眨双眼,耿朝福发现自己老眼昏花了,怎么看着布料上的水是活的?
不确定的推了一把身边的耿大生,“大生啊,爹咋看着那布是活的?”
耿朝福不确定的询问让耿大生皱起了眉头,揉了揉双眼,再次看向耿天已经放在桌子上的浅蓝。
淡淡的水波纹好像随风摇动,吓的耿大生呼的一下站起身,“那、那是啥玩意?”
呵呵一笑的耿天翻转手心,用手背轻轻蹭着浅蓝色的布料,“香云纱。”
低垂的眼帘抬起扫了一圈,“这就是号称唯一的活面料香云纱。”
咚的一下落地的心,耿大生抹了把脸,龇牙咧嘴的往耿朝福身边凑凑,“那个大傻子能把他穿身上,这也太吓人了。”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耿大生,推开挡住视线的耿大生,耿朝福往前凑了凑,“天儿,拿来爷看看。”
哎了一声的耿天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布包,避开桌面递给耿朝福,入手的清凉细腻让耿朝福瞬间瞪大了双眼,贴近一看才发现水波纹的布料看似清透却极其的密实。
耿朝福不懂这样的布料是怎么弄出来的,传看了一遍的布料又重新回到了耿天手里,齐齐落在身上的目光让耿天失笑的摇头,“不是我织的,这是老寨子留下的,本来是一整块,但是师傅下葬后,随着师傅下葬了,这是师傅临终前给我的,只是以前觉得没希望也没拿出来,这布有七十多年了。”
边说边轻轻抚摸的耿天想师傅也像大寨了,那个藏在深山里的老寨子人已经越来越少,从师傅去世后,整个毕慈卡老寨,只有不足三十人,而这三十人光老人就占了近半。
祖祖辈辈守着大山,生活在山脉的艰苦,耿天即使没有看到也能够想象得到,更何况耿天还在哪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不说跟远古时代差不多也快了,吃的是自己种的用的是山里寻来的,就连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也是每半年由壮年出山买一次。
那样的苦甚至超出了双鸭屯,曾经的曾经,耿天曾问过师傅,为什么不离开大山,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师傅看着大山,满脸的悲凉,耿天忘不了师傅说的话,师傅说,“我们是毕慈卡,无论生死,都将生活在大山,离开了大山,他们的文化他们祖祖辈辈的守护将成为一种笑话。”
可随着眼界的增长,耿天也看出了,毕慈卡人不是不渴望,可离开人世太久,他们已经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耿天真怕,真怕有一天,毕慈卡消失。
耿天不知道连绵的大山有多少像师傅他们这样的老寨,可耿天不忍心看着师傅守护了一辈子的老寨消失。
这也是耿天想要申请文化遗产的初衷,哪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继承了师傅的夕络流,可那毕竟是毕慈卡的夕络流。
时代不断的进步,可丢失的遗产与文化也越来越多,耿天不是政治家,搞不懂他们的思想,可耿天却明白,存在即使理由,任由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是罪人。
“天儿,你会作吗?”
熠熠发光的双眼紧紧盯住耿天,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再次轻轻碰触,如果说有谁能看懂香云纱的价值,那么只有一个,武鹏。
正是因为这样,武鹏才激动不已,武鹏的询问打断了陷入思绪中的耿天,眨了眨眼睛,收回散乱的思绪,耿天点点头又摇摇头,“会是会,但我不是最好的,真正香云纱制作最好的是景大叔。”
说到这里,耿天皱了下眉头,景大叔已经快五十了,祖祖辈辈都是制作香云纱的景大叔也是单传,耿天想到景大叔还不如师傅,至少不管师傅是否满意,可他有了自己,可一辈子没有离开老寨的景大叔甚至连个传人都没有。
而他那手制作香云纱的技术与其说是师傅传授的不如说是景大叔指点的。
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让武鹏压下了心底的兴奋,“天儿?”
知道耿天又走神的顾伟轻轻拍了拍耿天,“怎么了?”
顾伟的询问让耿天抬起头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对了,你不是问我是不是上火了吗?没上火,我这几天在配颜料,现在颜料有了,好丝绸没有,在老寨的时候都是景大叔自己纺绸,纺绸俺是不行了,完全没学会,可买好丝绸要去省里吧,咱这边不认那个东西。”
“去啥省里,你没有,我有啊,天,做吧做吧,武哥给你找好绸子。”
还没等顾伟开口,激动不已的武鹏蹭的一下跳了出来,哭笑不得的顾伟拉着耿天往后蹭了蹭,“小武,你坐下说,天儿能拿出来就没想瞒着大家伙,这东西我估摸着是不能快了,要是快也不至于没流到市面上。”
脸上的笑意一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啥时候站起来的武鹏嘿嘿干笑了两声,赶紧坐下,不过坐下的瞬间,武鹏还把凳子往耿天身边凑了凑。
呵呵笑了两声的耿天揉了下鼻子,“武哥,你真能找到好绸子?”
带着点点笑意的询问,嘿嘿一笑的武鹏挑了下眉梢,“那是,你说要啥样的,什么颜色,多大面积,一个星期,哥给你运来。”
顿时裂开嘴乐眯眼的耿天随即把自己的要求提出,从纯色到花纹,从花纹再到图案,耿天要了十种,怕自己忘记的武鹏还郑重的拿笔记上。
不提武鹏怎么去联系,一个星期后,特意赶到市里的顾伟、耿天下午接到了从苏发来的绸缎,后车座挤满才塞下的货品把耿天乐够呛。
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稀罕的不行,只是呵呵一笑的顾伟揉了揉耿天柔软的发丝,“这么高兴?”
恩了一声的耿天这才把手收回来,坐直身体冲着顾伟笑了一下,“七哥,你不知道,那时候景大叔总是拉着俺跟师傅俩没完没了的看他做的那些绸子,说心里话,这些料子也是好的,可照景大叔的还是差一截,七哥,有机会俺想把景大叔接来待一段时间,香云纱市面上不是没有,师傅活着的时候就见过,师傅看过之后一个劲的大骂,说现在的人偷工减料,省那点材料,坏了心肠。”
只要想起师傅,耿天的脸上就会不自觉浮上笑容,那种怀念让顾伟暗暗叹了口气,是真的想了吧。
无声的拍了拍耿天的手臂,看着耿天重新露出笑脸,顾伟才彻底松口气。
错开忙碌的春播,特意给手做了保养的耿天在五月中旬,正式开始动手,看天、看时辰,甚至于看布料浸透的深浅,定点定时的耿天整天整宿的蹲在自家的大院里,而知道这时,顾伟才知道耿天特意铺设的青石板是干什么用的,也算了解那几个纯木的架子有什么用。
或晒或阴干,足足忙活了五十天,一卷荷花图案的香云纱终于制作完成,当带着荷花图案的香云纱被整理好并打开时,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
静静的伫立在水中的荷花在水波荡漾中轻轻摇摆,含苞待放的花蕊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第一眼时或许还没有发现,但是再一看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出,荷花、荷叶、清波荡漾的湖水全是活的。而这也是香云纱最大的特色,第二眼美女也就是俗称的活的面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