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何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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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杨队长之死

    丛林中,六骑快马,风驰电掣地奔跑着,正是卓木强巴一行。他们遭到了一些手持弓箭的黑衣战士袭击,其结果自然不用多言,那些战士没能阻挡他们,连一分钟也没挡下,反倒是提供了快马良驹。只不过在清晨从海里坐船绕道上岸花了一些时间,如今时间是越来越紧迫了,卓木强巴他们紧绷着脸,任风如鞭子抽打在脸上。一切都已经预计过了,堵截的敌人、逃走的马索、陷阱、机关……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香巴拉的天气!

    狭路相逢

    张立往后一退,压在营帐的支撑柱上,营帐一阵摇晃。却见吕竟男慢慢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黑色飓风,对张岳二人道:“黑色飓风背后有压力感应膜,一旦贴上去就不能取下来,你们忘啦?”

    岳阳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嘿嘿”傻笑。吕竞男将那黑色飓风顺手扔给张立,道:“炸药被取掉了,是个赝品。”

    岳阳突然道:“糟,别让他跑掉了!”掀开帐篷一看,哪里还有牛二娃的人影。

    塔西法师道:“算了吧,因果轮回,各自有各自的缘法,他执于生念与仇恨,恐怕也并不好过。”

    张立道:“这种人,早该死了!”

    岳阳反讥道:“刚才你怎么不开枪?”

    卓木强巴道:“别了,将武器整理出来,我们收拾好继续赶路。”

    塔西法师道:“如今天色已黑,刚才那些地雷标志已经无法确切辨认,今晚恐怕只能在此宿营了。不过这里已接近生命之海的边缘,明天一早出发,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卓木强巴看着牛二娃逃走的方向,叹道:“我总还是不放心,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张立道:“放心吧,强巴少爷,我们还有两天时间,赶一天半的路程,不管怎样都能及时赶到的。”

    卓木强巴道:“别忘了郭日念青,他既然能通知雅加这边的人阻止我们,我们返回朗布,恐怕不会像来时这样平静。”

    岳阳道:“不,强巴少爷,你忘了那人是个阴谋家,他要撇清自己呢,在朗布动手不是暴露他自己吗?而且,现在我们也不像来的时候了,我们有武器!”着,扬了扬手中的枪。巴桑也莫名兴奋起来,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枪,冰冷道:“就怕他们不来!”

    吕竞男劝慰道:“关心则乱,不用太担心,敏敏和胡杨队长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也只能如此了,明天一早出发!”卓木强巴长叹一口气,在心底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道或许自己的确太过担忧了。

    张立忙道:“我去看看那些装备。”和岳阳一起跑了出去。

    各种装备证实了张立的想法,果然,每个集装箱里的武器都有所不同。若他们第一次拿到的集装箱内是制式武器与医疗设备为主的话,第二次西米那组人取得的武器则以探测和大范围监控为主。而这次牛二娃守着的集装箱则以架设陷阱为主,监控摄像头和自动机关枪能进行远程可控操作,那些单兵地雷也是可遥控引爆的,而且这一批全是新式的武器,估计绝大多数都未面世,实在不知道莫金怎么能搞到这些装备。不过经张立检查后,发现这些武器上大多印有试验品的英文标志,果然是还不成熟的技术设备。他们还在武器箱里找到一大批可以穿透防弹衣的温压弹,不过幸亏牛二娃似乎还来不及使用它们。

    在生命之海的朗布一端,两个人相互搀扶,以枪为拐棍,一瘸一拐地在红树林里游荡。不是别人,正是西米和马索两人。西米的颧骨高起,形容消瘦,显得更加阴戾。在穆族的遗迹时,他看准了崖壁下有凹处才敢纵身一跃,因为他认为没有必要以一敌四,更重要的是,他打算让马索留在那里,永远地留下。可是没想到马索的运气竟然极佳,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活下来。

    这些天两人循着信号一直向西,马索依然如故地讨好着西米。但西米不是瞎子,他能看出马索那副谄媚模样背后的阴影,能在那种情况下活着离开并不带一伤的,绝不可能是像马索自己的那样好运。

    走到一处沼泽,两人停下来,在他们面前,是一棵被炸开的巨大红树。西米举头四望,道:“这里好像有很多机关,但是被破坏掉一部分了。”

    “西米老大!你看这个……”马索指着一株断树枝丫处,那里有一节人的手臂,微微有些发腐。西米取下那截快要腐烂的手臂,看了看道:“是达杰,看来,他是被炸死在这里了。”

    马索道:“一定是卓木强巴他们干的!他们会不会就在附近?这附近这么多机关,恐怕有村子,卓木强巴他们不定就在村子里。我们,我们要不要绕道走?西米老大?”着,好像害怕得瑟瑟发抖。

    西米一笑,道:“这种防御,村子似乎用不着这样,而且这里根本不适合耕种嘛,不会是村子,估计是要塞。那座湖似乎不是能游过去的,那么船就一定在这里了。不要那么害怕那群人,如果前面真是村子或要塞,也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这次该换我们出手了!”这时,远远地传来了某种号角的声音。西米面容变得僵硬,恶声道:“这些该死的瘟神。又来了,快走!”

    生命之海的雅加一端,几名护卫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这个地下船坞内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式船只。却巴嘎热站在一艘即将出海的船舢板上,手举火把,望着那一排排船只,心道:“我的盟友,我再帮你一把,可谓对得起你了,希望你也能对得起我!”他用力一挥,火把朝着成排的木船飞旋过去……

    第二天一早,卓木强巴竟然成为第一个醒来的人。事实上,他几乎没有睡着,他已经感觉到,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忽略了的,而且还能听到敏敏在远方轻轻的呼唤。昨天夜里,张立和岳阳以及其他人已经将自己背包里的装配完全更改,那些现代文明发明的拥有巨大威力的武器重新填装了背包,鼓鼓的弹药包让他们感到这就是力量。在出发前张立用了半个时,将林中的机关阵和地雷的埋设做了调整,毕竟一个集装箱的货物他们无法全部带走,更何况还要从雅加前往第三层平台,以后有时间他们将再次回来。

    但当他们赶到生命之海边缘时,那滚滚的黑色浓烟让他们心头一凉。卓木强巴道:“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岳阳道:“是却巴嘎热,只有他才知道那些船藏在什么地方!”

    巴桑道:“塔西法师,不能再对敌人仁慈了!”

    他们放下背包,抓紧一切时间削砍树木。但是海边的潮湿林木质地非常的细密,根本无法浮在水面上,他们不得不走到远离海滩的地方去寻找松软而牢靠的树木,当一艘可以下海的木筏扎好时,已经过去半天时间了。祸不单行,当木筏漂行在生命之海上的时候,一阵狂风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木筏完全失去了控制。当这群人湿漉漉地靠近朗布海岸时,天色已暗。

    岳阳大声道:“强巴少爷,到了,我们到朗布了!”

    巴桑抬头看着香巴拉那长蛇形的灰色天空,道:“今天天色很不好,可能会提前天黑!”

    卓木强巴道:“无论如何,今天不能在错日停留,我们上岸后就向朗布方向进发,一直走到天黑为止!”

    在香巴拉绝对的黑暗环境中,哪怕再能辨识方向的人,也无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穿行,何况还潜伏着诸多肉食性动物和机关阵。

    可是,当他们靠近礁石港的时候,朗布并没有派出接引船来。张立气得大骂道:“可恶!不用做得这么绝吧!”

    岳阳道:“不,你们看!那是舢板!前面的船也触礁了!错日似乎发生了什么!”

    一个浪花轻轻推过来,木筏碎了几片,当他们筋疲力尽地爬上岸时,惊愕地看着一地尸体!

    “是枪伤!”岳阳道。

    张立道:“是那个牛二娃干的?”

    岳阳道:“不,这些人昨天就死了,那时候牛二娃还在雅加呢,是另外的人。马索!”他和吕竞男同时道。

    张立道:“标准的M16弹,射,每名士兵身上最多也只有两个弹孔,枪法准且犀利。杀完错日的守军后,他们依旧有充足的火力。”

    卓木强巴捏紧了拳头。他们的敌人分散开来,就像一个个跳蚤,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猛咬一口,待你察觉,他们又跳开了!而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们纷纷跳出来,一个个挡在路口,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卓木强巴考虑了,离开这个尸横遍野的地方,尽快赶回雀母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卓木强巴等人刚踏上错日时,在正面一排简陋的屋舍内,马索轻轻惊呼起来:“还有人!”

    西米一个鱼跃从床上弹起,两人手握m4al,从瞄准镜里观察,马索道:“开枪不?”

    西米道:“猪脑袋,看清楚,那群人可不是这里的土兵,是我们的对头!贸然开枪只会引起他们注意的。他们人比我们多,枪比我们好,而且队形很整齐,动作反应最为敏捷灵活的在队伍外侧,伤者和弱者在中间,这么远的距离,我们的子弹未必能击穿他们的防弹衣。如果我们用的是狙击枪,他们就死定了!AM8,MX9,电子通讯,这很难对付啊。”

    马索道:“那人是卓木强巴……他们果然走在我们前面。奇怪,他们怎么又回来了?咦?他们手中拿的是……是那批试验品!难道,他们渡海过去只是为了拿那批武器?”

    “嗯?”西米触摸着脸上的伤疤道,“你不是,我们抓的那个俘虏帕巴拉神庙在第三层么?必须从海上过去,只有这一条路?难道,是你的听力或是翻译有问题?”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对他们的语言下了狠功夫,我相信他的意思我没错。”面对西米的质疑,马索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

    西米对马索这种表现感到很满意,虽然知道或许马索有做作的成分,但是看到他这副样子,的确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西米缓缓道:“你瞧,他们中有个伤者,其余的人情况也不怎么好,或许他们在另一头受到了重挫,回来寻求援助,找到那批武器,应该是个偶然。咦,是他?”他似乎从人群中看到了某人。

    卓木强巴正准备叫大家不要去理会那些尸体,继续赶路,但是岳阳的话让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强巴少爷,这些士兵不是要从错日冲向海边,他们全都是从海边返回来守护在这里的,在错日放火烧船的是这些受军。”

    张立道:“也就是,我们的敌人并没有离开这里?他们没有船!”

    空地里的人都警觉起来,牛二娃对他们的伏击还历历在目。卓木强巴明白,如今他们的木筏成了唯一能渡海的工具,敌人如今还没有离开朗布,已经被清洗过的错日正是他们的最佳休息地。他们会埋伏在哪里?哨塔?不,如果在哨塔,早就发现了自己并进行射击,他们应该在某间屋舍内。或者,在外面的红树林里找可以渡河的木材?不,红树林里没有可以浮在海面的木材。但是不管敌人在什么地方,他们一定会盯紧错日唯一的出入口,一旦他们打算从出入口过去,肯定会遭到袭击。而且,不知道敌人的数量,站在这空地太危险了!

    所有的想法在脑海里电闪而过,几乎张立刚完,卓木强巴马上命令道:“趴下!”他们立刻集体匍匐在地,与尸体混在一起。在正面的那排屋舍内,西米和马索的枪一直没离开窗口。

    马索道:“他们反应好快,混进尸体堆,我们根本就看不见了。奇怪,他们怎么能肯定我们不在箭塔上?”

    西米道:“剩下来这几个都是他们里面最强的,不仅熟悉我们作战的线路,而且擅长利用环境打游击。”

    马索道:“现在怎么办?”

    西米道:“等,等他们出现疏漏,在空地上集体移动,肯定会有纰漏的。记住,我开枪时你就开枪,你负责他们的尾巴,我负责头部,打光一个弹夹马上撤离。左侧紧邻红树林,十分阴暗,下面又是礁石区,很适合隐蔽。从那里去海边,我们利用礁石和树林作掩护,他们不敢贸然追击。只要找到他们回来的船,我们就可以渡海过去。”

    张立道:“他们会不会躲在箭塔上?我好像看到有闪光。”

    岳阳道:“声,会被发现的。我们得找个地方掩护。”

    张立道:“这里是个平坝,怎么掩护?”

    吕竞男道:“他们不在箭塔上。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目标,虽然有很好的监控效果。但同时也是敌人打击的目标。那闪光或许是镜子,为了吸引我们上去。不定在半路我们就会被袭击。”

    这时,巴桑难得地开口道:“他们在屋舍中,一处可以瞄准箭塔和监视这平地的地方。”

    岳阳道:“你怎么知道?巴桑大哥?”

    巴桑道:“蓝蜘蛛的做法。把敌人容易想到的地方留给敌人,这些士兵也是被同样的手法做掉的。用敌人的尸体来吸引敌人的注意,这原本就是特种作战教程的典范。”他已经越发肯定,自己的老朋友就在这里。

    卓木强巴冷静地观察着四面的环境.同时回忆着他们来时从外看到错日的样子。“向右侧移动,保持人字队形,从窗户进入右侧那排房舍。穿过它就是红树林。而外面接着礁石滩。现在天快黑了,那里的环境对我们有利!”他做出与西米相同的判断,同时询问道:“塔西法师,你身体不要紧吧?”

    塔西法师道:“我没关系,你们移动的时候要心。千万不要高过这些尸体。”

    蓝蜘蛛战法

    “有动静!”马索道。他们看到轻轻起伏的背包,就像某只巨兽起伏的背脊:“看不到他们。”

    西米眉头紧锁道:“他们也在向左移动。奇怪,这不是打算与我们战斗的方式,他们不怕我们在左侧屋舍里有埋伏?”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象着卓木强巴他们所处的位置,马上道:“他们是从尸体倒下的方向和光线来作出判断的,左侧光线太暗了,不利于监视.笨蛋,如果你昨天把那些尸体拖出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马索道:“他们离左边越来越近了,我们怎么办?”

    西米道:那个地方对于前往礁石区和红树林都有利。但是要消灭我们却很困难,而且这样做无疑将自己的后方暴露出来,看样子他们急于离开这里。好极了,我们不如放他们过去,反正红树林里……哼哼,不定他们会受到热烈欢迎!”西米狰狞地笑着,对马索道:“我们向右撤。”

    马索道:“为什么不提前去阻击他们?”

    西米道:“笨蛋,等我们靠过去,他们已经能看到我们了。你觉得我们两个可以干掉他们那么多人吗?”

    接近窗口了,岳阳奇怪道:“强巴少爷,你看,屋里似乎有人影!”

    是窗户没关,树影在动!卓木强巴也看到了,他心知,现在一个判断不好,就会有人受伤,绝不允许失误。他记得刚到错日时。所有的窗户都是关上的,因为错日常遭受很巨大的湖风。可现在这排房舍的窗户都是打开的,敌人为什么要打开窗户?便于观察、攻击,还是逃跑?不对,他们的目的是——延缓时间和误导敌人,就像诸葛亮的空城计一样,是一种心理战术!敌人恐怕在向左侧移动,如果速度够快的话,恐怕会到自己的后面,如此自己还是被牵制着。可是这样的环境,贸然进入屋内依然很危险,敌人究竟有多少?万一他们留下一个,潜伏在摇摆不定的布帘中呢?

    岳阳话音刚落,卓木强巴也完成了判断,“亚拉法师!”亚拉法师是他们中唯一能进入房间内探察敌情的人。塔西法师双腿不便,在这种平地上没有优势。

    亚拉法师明白卓木强巴的用意,他本身就在人字队形靠前位置,只见他双手双脚同时发力,保持着匍匐的姿势从窗外一下子就跃进了屋内。看着亚拉法师的跳跃姿势,卓木强巴不由想起吕竞男在训练他们这种动作时是这样解释的:“这种手脚并用的跳跃方式,好听的名字叫羚羊跳,难听一的就叫蛤蟆跳,不过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十分有用。”

    这时,亚拉法师在屋内发出安全的信号。卓木强巴道:“快,大家都进去!他们一个一个,都用蛤蟆跳跳进了窗内。卓木强巴不由又思索起来,敌人没有留下守备,也就是他们人并不多,甚至比我们的人还少,他们向左侧移动了,既能牵制我们,又有机会向外面的礁石滩撤离,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如果他们从屋舍中离开错日,进入红树林,将与屠杀错日士兵的敌人擦肩而过,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还将成为他们潜在的威胁,就像牛二娃一样,不定就会在哪里朝他们开冷枪;但是如果留下来消灭敌人,那么他们必然错过最后一光亮,不得不在错日过夜。虽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赶赴雀母,可是没有人能保证途中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就像现在被困在错日一样,那样胡杨队长和敏敏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还有一个问题,这些敌人将错日的守兵清洗之后,为什么留在这里?他们在等待什么?这里面大有问题。不管了!对于无法猜测的问题,卓木强巴理性地先行放弃,他做了决定:先解决此行的危机。那些敌人,就让他们逃窜到雅加去吧,未必就能再见面。

    可是,突然红树林传来“呜……”的一声长鸣,像起航的汽笛,战斗的号角。黄昏中那尖锐的哨鸣让卓木强巴不得不再次陷入两难。此时进入红树林,等待他们的不仅是那成片的机关林,更可怕的是那些凶猛的生物。他突然明白了,难怪他们的敌人在错日没有离开,一是没有船,二是红树林中潜伏着无数的杀手,他们的敌人是被困在错日的。现在敌人显然是想抢夺木筏,有了木筏,去雅加或是绕开错日都可以,而他们要离开这里,不定也需要木筏!

    想明白了这,卓木强巴断然道:“准备战斗,拦住敌人!”

    张立奇怪道:“可是,我们不是赶着回雀母吗?”

    吕竞男道:“不行了,刚才的声音你们没听出来吗?那是鲁莫人的叫声。我们的敌人是被困在错日的,所以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这里。他们现在在打我们的船的主意,而现在恐怕我们也同样需要那条船。”

    亚拉法师道:“我可以带着塔西法师先冲过去。”

    卓木强巴道:“不行,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林子里究竟有多少鲁莫人。它们可不是死的机关,它们都是活物,和狼群—样集体活动,塔西法师的腿伤我不能放心。”胡杨队长告诫过他,不能因拯救一名同伴而搭上两名同伴的性命,这样的拯救称做失败。亚拉法师想了想,也认同了。

    岳阳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卓木强巴看了看吕竞尹道:“分配一下作战方寨.先要抢占有利地形。这块地方就这么大,这排凹字形房屋与我们正面相对.下面就是悬崖和暗礁,能下到暗礁的地方,只有我们上来的那里和屋舍的左右两侧。如今敌人是想下去,左侧的陡崖是他们唯一的通道.我们站在屋舍的尾端应该可以看见他们,巴桑,你在这里架一个狙击;而除了箭塔,凹字形的横向才是制高,岳阳、张立和我,我们三入先过去;而屋舍部显然比窗户具有更开阔的视野,如果箭塔没有瞭望兵,屋也比窗户更具隐蔽性,亚拉法师和竞男,你们上去,注意安全。”卓本强巴一面着,一面在地上画着地形图,三十秒完成部署。

    同时,西米和马索也听到了那阵阵呼号,仿佛是地狱恶魔的召唤,他们同时回忆起这几天来水深火热的生活,西米突然停止了奔跑,仿佛被那声音所震慑。马索也赶紧停下来,他可没勇气独自跑在最前面。向身边的专业人士请教专业问题,这是他老板最擅长的事,马索学得有模有样。“怎么了西米老大?有何不妥?”马索提出一连串恭敬的问题。

    西米道:“你听到那些声音了吗?”

    “当然,我现在一听到那些声音就不自觉地心惊肉跳。”

    “那你我们的对手会不会听到呢?”

    “这个自然,那些声音很具传播性。”

    “所以我们不能向前了,这时候穿出去,迎接我们的可能是狙击枪子弹。”

    西米一面观察身处的环境,一面道:“如果是我,至少会留下两名狙击手等着;屋是目前的制高,我也会先派人占领;而且还将另外派人沿着屋合包抄。”如果卓木强巴听到西米与他完全相同的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

    马索道:“那,我们去红树林吗?”

    西米看了看外侧窗户,昏暗的红树林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兽,他摇头道:“不,那里是死神的餐桌,如果能将卓木强巴他们引到红树林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我们的敌人很精明,很难让他们上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里,对他们迎头痛击好了。对了,我们还有多少黑色飓风?”

    马索翻了翻口袋,道:“三个。”

    西米道:“我还有两个。在这里放一个,时间设定一时。在上面放东西把它掩盖起来,别让定时器的光亮泄漏出来。”

    “一时?”马索不解道。

    西米道:“不错,一时后,不管我们是逃走了,还是死掉了,他们都会放松警惕,而这里会完全陷入黑暗。到时候,给他们一份大礼,不是很好吗?”

    马索恭维道:“这一招果然高明。如果是我,不,恐怕就算是老板,也未必想得出……”

    卓木强巴感到有什么东西滑过心尖,这种不安的预感令他愈发谨慎,他用通讯器向巴桑询问道:“看到他们了吗?”

    “没有。”巴桑的声音依然冰冷。

    “亚拉法师?”

    “没有人出现。”

    卓木强巴手一扬,张立和岳阳停了下来,隐蔽在光线阴暗处。卓木强巴道:“他们没有出现在屋舍后面,也就是,他们想到了我们可能的布置,不定正在前面阻击我们。现在放慢速度,张立,从牛二娃那里找到的拾音器呢?放大房间里的声音,我们尽量声呼吸,缓慢前进,把他们找出来!”

    张立换了只耳塞,瞬间,屋子里的声音都被放大了,呼吸声、轻微的脚步声、风吹动的声音。张立仔细地辨认着,三人踏着细碎的脚步,一步步向前挪去。

    过了片刻,西米对黑暗中的马索道:“你认为从这排房屋的另一端走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马索道:“嗯,半分钟?”

    西米道:“这就对了,他们迟迟没来,一定知道了我们在半路伏击,糟糕!他们有通讯器,知道我们没有走出这房子!”

    马索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没有穿出去进入红树林呢?”

    西米道:“蠢货,你以为鲁莫人还会区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吗?你又不是操兽师!还有那些机关阵,想必他们也已经见识过了。走!先出去。”当下翻出窗户,西米在泥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用一种奇怪的步伐,毛着腰沿着墙根一溜跑。

    张立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但他不像牛二娃,接受过那种专业训练,他甚至不能区分那些嘈杂的声音是脚步踩着草发出的,还是风吹过树发出的。眼看离屋舍尾端近了,张立取下耳塞摇头,表示无法找出敌人所在。

    西米和马索藏身在最靠近房屋的一株树后,西米思索道:“一定要想办法吸引开狙击手的注意力。可是屋上和窗户后的两处伏击就像可以随时相互转换的盾牌和矛,防御和攻击,都是相辅相成的,要攻击他们,必须抢占更高的地方。但是横向高地已经被他们占领了,我们唯一可做的……”他抬头看了看箭塔。

    马索慌道:“可是,你不是,那里是极端危险的地方吗?最有可能成为攻击的目标就是那里啊!”

    西米冷笑道:“没错,可是有时,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得冒险赌一把。他们会认为,天色越来越暗,这高耸的箭塔就像一个标志,最容易吸引目光,反而忽略掉那里。如果占据箭塔,解决掉屋上的敌人,马上撤离,并非不可能。只是,我们不能同时行动。”

    马索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道:“西米老大,你,你是,我们分开行动?”

    西米盯着马索道:“你害怕?你也算跟着莫金出生人死这么多年了,我很怀疑,就你这熊样,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你给我记住,如果不按我的做,很可能,这里就是我们两人的葬僧地,只有博一把,才有赢的希望。”

    马索面无人色地了头,眼里露出深深的惧意。西米满意地看着马索,紧紧抓住这个高个子的双肩给他勇气,鼓励他道:“你做得到的。现在,我要你绕到他们的后面,然后……”

    阴暗处,一个闪着红光的球滴溜溜向前滚去,这是张立昨晚利用现有设备改进的吸引弹,那一闪一闪的红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炸弹或是闪爆等武器。而事实上,这个球只会闪红光,没有任何危险性,但是如果敌人在屋内,会因此而迅速作出反应,不管他们是开枪射击还是越窗而跑,都会暴露出来。

    没有动静,屋内没有人。卓木强巴不由诧异起来,难道敌人插翅飞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敌人,一切只是他们的猜测?

    张立松了口气,将枪口下垂道:“呼,看来是我们多心了。”

    “不,有敌人,他们出去了,在窗外!”卓木强巴看着在风中翻拍的窗户,肯定道。

    张立赶紧又端起枪,道:“怎么可能,他们疯了吗?外面是鲁莫人的地盘,还是,他们因为害怕而顾头不顾尾了?”

    岳阳道:“强巴少爷得不错,他们曾在这里埋伏过,就在我们到来之前,刚刚离开!”他指了指一处角落,在那里有明显的刚刚留下的痕迹。

    卓木强巴道:“红树林里有机关阵,鲁莫人和错日之间还有一条缓冲带,他们应该就是利用了这缓冲地带进行迂回。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他的思绪飞快转动。敌人为什么离开这里?也就是,敌人知道己方已经警觉,是了,己方没有看见敌人,但敌人已经观察过己方。敌人知道我们拥有的武器和人数,他们离开,是他们的武器和人数不及我们。但是在红树林里迂回,就是在生死边缘舞蹈,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抢夺我们乘坐的船,但是如今制高被我们控制着,他们如何才能去礁石区呢?

    这时,方新教授的话适时地回荡在耳边:“当你犹豫的时候,不妨听听大家的意见,特别是专家的意见。”而此时,还有两名特种作战专家都没发表意见呢。

    “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卓木强巴询问道,通过通讯器。他们得到的消息都是一致的。吕竞男马上回复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夺取我们的船,他们回避我们,至少明他们自认为处于弱势。处于弱势的群体想在我们的包围下取得成功,他们就必须吸引开我们的注意力,而再过不久,黑暗也将是他们的一大保障,那个时候人数和武器的优势将消失。

    而岳阳经过几番试探,已经判断出敌人没有在窗外的红树林对窗户进行瞄准,他跃出窗外观察,张立掩护。岳阳观察后道:“脚印很乱,无法判断有多少敌人,等等……虽然脚印的高低深浅都不同,不过鞋印是一样,只有两款型号……没错,只有两款!”

    “脚印是怎么个乱法?”巴桑开口道。

    “嗯,显然敌人通过前进和倒退走将两行足印踩作了数行,而且故意重踏和放轻脚步,若不是停下来仔细观察,很难分辨。”岳阳最后补充道:“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普通人稍加训练都很容易做到。”

    巴桑却再度问道:“你再看仔细,是不是多数脚印前重后轻?”

    岳阳道:“好像是前脚掌落地的时间居多,不过那个大一号的脚印很正常。”

    “那些伪装的足印有多长?”

    “呃……不知道,我所能看到的都是这样。奇怪,时间不够啊,怎么能留下这么长一串多人行走的足印?难道是我弄错了?”

    “窗户上有没有钉子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巴桑又道。他似乎捕捉到什么,很少听到他如此反复的询问。

    “没有,”岳阳道,“不过有一个钉孔,有什么用吗?”

    巴桑没有回答,不过他鼻孔中似乎轻轻冷哼了一声。

    吕竞男道:“只有两个敌人,他们想要避开我们的封锁。吸引我们的注意就更困难了,他们集体行动,不敢贸然分散开来,应该是没有通讯系统,怕分散开无法相互支援。而且他们一直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虽然我们看不见他们,但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具体布置。我想,他们也只是靠猜测来判断我们的部署,如果我们在他们想不到的地方重新布置,不定有所收获。”

    “不,”巴桑打断道,“他们看得见我们。”

    “什么?”

    “那些打开的窗户,不仅仅是迷惑敌人那么简单,那是我们蓝蜘蛛的镜光之舞。在我们蓝蜘蛛的制服上,哪怕再不起眼的一个东西,诸如一颗纽扣,或是一个军衔、军徽一类的装饰,都有它的用途。它们就好比汽车的后视镜一样,能够在特殊环境下为我们提供大量的信息。在那些打开的窗户旁边,只需要一枚的图钉,就能将我们暴露在敌人面

    前。而精通镜光之舞的蓝蜘蛛,根本不需要调整或测量,甚至在奔跑途中就能准确地布置数十枚图钉一类的反光器械,通过光线的层层反射,最后将所需要的信息传入自己的视野。”

    “巴桑大哥,你是,在我们的敌人中,有一个人是你们蓝蜘蛛特种部队的?”岳阳不解道:“你能肯定?”

    巴桑道:“不错,你在窗户外对足印的判断是正确的,的确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使用的是我们蓝蜘蛛的踢踏舞步,在快速逃跑或行进中,用来迷惑敌人。他根本没有后退,所谓的踢踏舞步,就好像跳踢踏舞一样,通过脚掌连续的快速移动,原本常人奔跑时一步就能跨过的距离,我们能把它变成好像有十几人在这里踩过一样.而这种迷惑跑法的最大优势就是.它并不影响我们的奔跑速度。虽然步幅变.而且增加了横向偏移,但是我们的起脚落脚的频率却大大提高。不过。这种踢踏舞步同样只适合于特殊环境,比如现在的泥地和适合藏身的红树林。”

    张立突然道:“巴桑大哥,你除了你之外,不是只有那一个……”

    “嗯,西米,代号金丝蜘。”巴桑肯定道。

    巴桑的话语中,透着某种兴奋。卓木强巴甚至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嗜血的猎杀者遇到可以捕食的同类时,发出那种挑衅的兴奋的信号!卓木强巴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变动?如果是你们蓝蜘蛛,你们会怎么办?”

    巴桑冷笑道:“迷惑敌人!”

    红树林里,西米玩弄着手中的一粒金属纽扣,突然,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远处的屋上有人匍匐移动,光线通过另一枚早就埋设好的反光器将信息传递过来。虽然在纽扣里,要分辨有没有人移动不会比分辨一根蛛丝的粗细更容易,但是西米的眼睛仿佛不属于人类,他就是捕捉到了这一微弱的信息。西米心中冷笑道:“终于发现在右侧架设狙击的视野死角了吗?我的那位老朋友,也该发现我留给他的特殊信息了,他是那么的想置我于死地。他想要出乎我预料的话,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迷惑住我的视线,这样一来,就会调整位置。马索来不及去设定布置,那个蠢货在半路就会被发现,但是他的实力应该还能支撑一阵子,那就是我要等待的机会。”西米很满意,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中。

    马索瞅准一个机会,从红树林蹿出来,贴在了横向墙根下。他不敢在红树林里待太久,一是那里远离屋舍,越是靠近屋舍右边,在红树林里移动时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二是红树林里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是一种让他心悸的声音,这里没有半伪装的成分。如今的位置应该是安全的,马索思考着,只要自己足够心,就能抵达西米所的位置。只是,到时候,西米真的会按照他们的计划登上箭塔,干掉一两个狙击手吗?马索又将西米的计划在脑海中构思了一遍,里面找不出破绽,似乎很合理。他犹豫着,是放弃西米还是继续与西米合作?能有一个人挡在自己前面还是要安全些,反复权衡后,马索继续沿着墙根蹑行,就像一只鬼鬼祟祟的硕鼠。

    刚走出两步,突然一抹灰飘落在马索的鼻尖上。马索突然像标枪一样贴墙站得笔直,屋上有人!虽然没有发出一声音,但是那细微的摩擦改变了原本灰尘的位置,导致最边缘的灰尘掉落下来。马索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同时他的思绪飞快地运转起来。为什么屋会有人?

    在他们的计划中,可没有预计敌人会四处活动,这不是暴露目标让他们打吗?除非敌人知道他们的人数和装备,还知道他们也在移动,而且是分散开来的。来不及思考了,马索突然有不祥的预感,他缓缓地抬起一条腿来,搭在窗户上,跟着手放平,身体重心移到手臂和那条腿上,向屋内翻过去,就像一只笨拙的乌龟,虽然缓慢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马索刚刚进入屋内,岳阳就沿着墙根转了出来,他一面警惕地看着红树林,一面顺着墙根搜寻足迹。马索在屋内还没喘过气来,张立也在屋内从另一面绕过来。此时的马索突然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胆鬼,他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屏住了呼吸,全身毛孔收缩,身体开始变得和墙面一样冰冷。他藏身在窗户下的绝对黑暗中,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身体的姿势像是床头柜,就算张立带着夜视镜恐怕也无法将他辨认出来,更何况他们没有夜视器材。

    为了以防万一,马索的手已然握住了猎刀,他的眼睛就像毒蛇一样盯住自己的猎物,但那双眸子竟然没有一丝光亮透露出来,此时的马索,比绑架唐敏时更加可怕。张立持枪在屋内搜索着可疑的目标,不过按照强巴少爷他们的计划,这只是做个样子给敌人看看罢了,何况现在天色已经濒临黑暗,屋内到处都是视力无法穿透的死角。岳阳从窗外走过,跟张立打了个招呼,张立一笑,向窗户走去。马索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猎物越来越近,他握刀的手也渐渐握紧。

    一步,两步,三步……马索的瞳孔在缩紧,他竭力让自己那狂跳的心平息下来。终于,张立在距马索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停下,他的脚尖只差一就碰到马索的鼻尖,马索已经能闻到那鞋内传来的脚臭。“嘿,你这个办法有没有效果?”张立道。

    岳阳没有停下脚步,回答道:“你想听我的看法?我这样告诉你好了。或谢有蓝蜘蛛,才知道该怎么对付蓝蜘蛛。继续执行吧。你这样会被敌人看破的。”他从窗外走了过去。

    张立将头伸出窗户看了看,红树林里没有任何异常.马索在张立脚下,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他就快憋不住气了。而那紧闭的毛孔也快无法控制了,一层蒙蒙细汗,正挣扎着从毛孔里钻出来。但他还在苦苦忍耐,不能杀这个人,他们有通讯器,哪怕发出一丝一毫响动.就会惊醒他们的同伙,到时候自己就成为众矢之的,而西米就有机可乘了。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调整?难道,这一切也在西米的算计之中?他早就计算好了我会暴露出来?他根本就不打算上箭塔,他需要我为他争取时间让他夺船而逃?好极了,我原本打算利用你做挡箭牌,没想到你反过来利用我做了挡箭牌。西米,很好,你很好!此时的马索,哪里还有半分蠢态,那毒蛇一般的眸子,简直就和他的老板莫金一模一样!

    张立渐渐远去,他没有感觉到马索的存在,岳阳和房上的巴桑也一样。如果他们知道,马索在他们三人的搜索网中的一个得不能再的角落避了过去,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西米静静地等待着,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已经超出他预计的时间了。没有任何响动,卓木强巴等人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调整着位置,如果马索是按计划行进的话,不可能不碰到他们。难道马索毫无声息地干掉了其中的一个?不,那群人可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在通讯器全开的情况下,哪怕一只蚊子接近其中的一人,其余的人也都会感应到。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马索躲开了他们!西米笑了,这个马索,竟然比他预料中还要强一。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另一套计划,马索那人对于计谋可以很白痴,如果他能避开卓木强巴他们抵达埋伏,原本该两边同时有所响动,如果自己这边没有反应,那么马索同样会成功地把这些人吸引过去。到时候,他要么以寡敌众,要么逃入红树林。你就自祈多幅吧。马索……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依然守护在原来的地方,他们全神盯着左边屋舍,那是敌人最后要突破的防线。突然,身后有极其微弱的响动,亚拉法师低声道:“我去看看。”

    吕竞男道:“心。”亚拉法师就像幽灵一样退下屋,这次连西米也无法从纽扣中捕捉到那远处的变动。

    没多久,亚拉法师道:“我发现了他们中的一个人留下的半个机关,显然他们是想让大片的红树林同时发出响动,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但是这个机关布置者显然失败了,他不敢肯定他发出的响动是否惊动了我们,所以逃进了红树林。”

    “不是那只蜘蛛。”巴桑肯定道:“蓝蜘蛛绝不会落荒而逃,如果疑似暴露,他会就地隐藏,伺机攻击。”

    “那么,逃走的是一个胆鬼了。”岳阳道。

    “红树林会成为他的好归宿。”张立轻松道。如今他们面对的敌人就只剩一个了,而且那个还傻乎乎地等着同伴完成计划,应该不知道他的同伴已经逃之夭夭了。

    吕竞男道:“别放松,剩下的可能是蜘蛛,他们最后还是选择分散开来,看来是准备冒死一搏了。如果同时营造大量红树林晃动,加上现在的天色,的确可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问题是,分散我们注意力之后,他们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卓木强巴道:“他们可以利用这一间隙前往礁石滩,但是风险太大,他们应该知道,我们就算受到影响也不会放松盯着悬崖边缘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利用这一间隙抢占有利地形,这或许是我们容易忽略的。”

    “箭塔!”吕竞男道,那原本就是他们考虑过敌人可能会去的三个地之一。

    “那我们可以抢先做好布置,可是,怎么才能让那只蜘蛛现身呢?”张立道。

    “我们让红树林动起来不就知道了?”巴桑道。

    岳阳道:“哦,将计就计,好办法。”

    西米继续把玩着纽扣,计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长舒一口气.调整着精神状态,就好像百米跑运动员一样.接下来.必须让身体和精神都达到最佳状态,任何一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他仰望箭塔。那是昏暗天际的一柄标枪,西米的瞳孔散大开来.清晰地看到箭塔上每一块砖的缝隙,以及塔每一根蒿草,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有机会登上去看看也该不错,只可惜不是这次。

    “哗啦!”仿佛是波浪涌过,对面的红树林发出了阵阵响声。马索得手了!西米开始加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悬崖边缘冲去,凹形房屋将阻挡卓木强巴等人的视力,这个机会将让他穿越狙击手的视野盲。直到箭塔下面。接下来,他布置的机关又能为他提供一次机会,而暴露的马索也该分散敌人的注意,那么,他就能顺利抵达悬崖边缘了。

    可惜,西米一现身,就马上被狙击手捕捉到了。岳阳道:“看到他了,去了箭塔。”

    卓木强巴道:“缩包围,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明白。”

    西米靠在箭塔后,大口地喘息着,并不是急速奔跑让他感到疲惫。而是刚才发生的事情险些要了他的命。没想到,敌人一番调动之后,狙击手还是盯着这个位置,根本就不为那响动所袭扰。现在他只期盼敌人并没在瞄准器中看到自己,不过要想冲到悬崖边想来是不可能了,妈的,拼了!西米一发狠,开始向箭塔上攀爬。

    西米计划着,如果敌人没有发现自己,那么可以观察敌人的动向,只要马索被发现,那么自己还是有机会;如果敌人已经看到了自己,那么抢先袭击狙击手,然后看看能不能搜寻到马索,如果帮他收拾掉一两个尾巴,这家伙将对自己感恩戴德,而这对居高临下的自己不过是事一桩。然后就是硬对硬的攻防战了,那比的是谁的枪快、心狠、手稳……眼看箭塔哨所就快到了,突然上面竟然探出一个人来,是光头!那群人里最厉害的,而且还拿着武器!西米几乎没有多想,就直接放弃了攀爬箭塔,从十几米高的地方跳了下去,落地时就势翻滚了两圈,卸掉了下坠力,这是伞兵都会的高空跳。

    可是,当西米站起来时,身边又多了三支枪,而其中的一人,正是他那老战友,同为蓝蜘蛛的巴桑。西米惨笑,他知道,这次自己输了,输得很彻底,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他不明白。

    西米的枪掉在地上,张立敏捷地拿过枪,接着打量着西米,那游移的眼神似乎在回想。

    西米突然明白过来,是马索!马索没有按计划进行,他一定用了什么办法,让这群人注意到自己的意图,并反过来利用自己的意图包围了自己。可是,马索他自己呢?他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红树林,难道他不怕那些食人的蜥蜴?难道!难道——那个家伙一开始就在伪装自己!胆,愚蠢,缺乏思考和野外经验,不依附强大的存在就无法生存,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个家伙伪装出来的?天哪,他能跟在莫金身边那么多年,而莫金又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竟然完全没有留意这一。不,是那家伙装得实在太像了!连操兽师也是听他起的,不定他真的知道如何躲避那些蜥蜴的袭击。而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狼狈地逃,为的只是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而忽略掉他。可怕的家伙,简直不是人,和莫金在一起的都不是人!

    巴桑冷冷道:“你输了!”

    西米闭上眼睛,喉结上下耸动着,低声道:“你来迟了!”

    巴桑道:“是的,我迟到了十八年!十八年前你就该死了!你为什么要留着那道耻辱的印记,卑微地活着?你还算金丝蜘吗?”

    西米的双眼陡然睁开,厉声道:“因为我还不想死!谁他妈的想死在那些野兽嘴里?”旋即带着一丝惊奇:“马龙骑,你都记起来了?”

    蓝蜘蛛对决

    巴桑道:“虽不是全部,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我已经记起来了!十八年前,是你偷吃了狼崽,才引来狼的攻击!而后又是你出卖了所有的人,才能苟活下去。是你将我们引入了狼群的包围圈,是你给狼群留下引路的标记,全都是你干的!”

    西米暴喝一声:“胡!”跟着声音委靡下来,喃喃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些狼,绝不是因为我吃了狼崽才袭击我们的!我也一直在找,一定有别的原因,否则,我不可能活下来,你也不可能!”

    巴桑斩钉截铁道:“我不管你怎么,从雪山上活下来,我忘了很多,只有一件事,我一直记着,那就是杀了你!”

    西米三角眼轻颤,终于道:“好啊!是该结束了!你以为这些年我好过吗?风蝎、斑漏斗、北极狼,他们死前的样子,我一直忘不掉,每天都活在噩梦中。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是对蜘蛛们有个交代了。“

    巴桑突然道:“强巴少爷,请把他交给我。”

    “他是你的了。”卓木强巴能从巴桑的眼中看到怒火,然后他将视线移向西米身后的天空。圣域的天空就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是深蓝色的,今夜是走不掉了。

    巴桑从张立手里拿过缴获西米的佩刀,也是水滴状的尼泊尔弯刀,重新扔到西米脚下,道:“我给你机会,再活一次的机会!”

    西米从地上拾起刀,戏谑道:“像从前那样?”

    “我允许你作为一名蜘蛛死去!”巴桑头。

    “不怕我逃了?”

    “如果你真逃得掉,那你就一辈子做逃兵吧,你不再是蜘蛛了!”

    “我们的战场在哪里?”西米那道伤疤微微地抖动着,巴桑的话仿佛令他蒙受了极大的侮辱!

    巴桑将目光投向那排屋舍,在黑夜下就像一尊古代的青铜礼器,简约,神秘。

    巴桑和西米开始检查身上的每一件器械,同时观察对方拥有的器械,到一枚纽扣、一根丝线,都不放过。这时,其余人也都集中过来,吕竞男道:“巴桑,你们打算怎么做?”

    巴桑道:“蓝蜘蛛的生死对决方式,持刀肉搏,以牙还牙,以血偿血。以那道拱门为界,我和他各去凹形房屋的一半,除了手中的刀之外,屋里的一切也都可以作为武器,不管埋伏还是进攻,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卓木强巴和吕竞男对望一眼,他们从未听过有这种对决,这应该是属于蓝蜘蛛的独有对决。这时,张立站了出来,对巴桑道:“我,要加入这场对决。”

    巴桑抬头看了他一眼,张立的声音仿佛来自冰雪世界:“我也有必须杀死这个人的理由!”

    西米讥笑道:“我不和孩子玩游戏。”

    巴桑道:“理由。”他从未见过张立如此的怒容,却又如此的冷静,这是一名杀手成熟的标志!

    张立看着西米,一字一句道:“你还记得十八年前,雪山下,一个叫张怀成的人吗?”

    “张怀成?那个救了我,后来被我干掉的雪山科考队员?”西米轻蔑地笑道:“像,我竟然没看出来。不过鬼,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决斗?”

    “中国特种兵!”张立一字一顿道。

    西米收起笑容,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不过很快,他又露出嘲弄的表情,道:“不过,你别以为有马龙骑帮你,你就能捡到便宜。”在黑暗的环境中,实施偷袭和暗杀,并不是人越多越有优势。相反,西米比张立和巴桑早到一天,一天的时间,足够他熟悉房里的每一件摆设,而且,他还提前做好了准备。

    张立不为所动,压抑着怒意答道:“杀你.一把刀就足够了!”

    巴桑已经检查完毕,站起身道:“好了,我们开始吧。”

    “我要……右边!”西米的眼睛盯着地面道。

    当天色陷入更深的黑暗中时,三人各自走进了房屋,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双方都没发出一丝声响。

    岳阳嘟囔道:“真的不怕那个西米趁机逃走吗?”

    卓木强巴道:“不,我看得出来,这是蜘蛛对蜘蛛,他们赌上荣誉的对决,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

    岳阳道:“真的要为了所谓的荣誉,不惜赌上一切吗?”

    吕竞男淡淡道:“这,就是职业军人!”岳阳摇摇头。这和他们这些卧底侦察兵完全不同,他们所受的训练需要灵活多变,要在各种复杂的情况下保全自己,才能更有效地打击敌人。

    战斗一开始,香巴拉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在接下来的大约半时内,能听到黑暗中传来零星的打斗声,有时传来砸损器物的巨响,而更多的时候,则和香巴拉的夜一样,黑暗中,只剩下绝对的安静,安静得令人不安。

    最后,屋舍里发出惊天巨响,火光冲天而起,火舌席卷了屋舍。就在岳阳震惊地站立起来时,张立和巴桑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卓木强巴等人迎了上去,吕竞男询问道:“结束了?”

    张立道:“结束了,西米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敌人名单上。”

    岳阳道:“你看你,怎么搞成这样?”

    张立一身是血,眼中露出复仇的快意,笑道:“我没事,是我干掉他的。”

    巴桑道:“是西米的血,我们都没受伤。休息一晚,明天就恢复了。”着,很古怪地看了张立一眼,似乎带着赞许。

    岳阳还从没见过巴桑赞许过谁。

    卓木强巴道:“最后的爆炸是怎么回事?是在你们布置的房间内爆炸的。”

    巴桑道:“应该是我们布置之前就安装好的黑色飓风,估计西米是打算自己逃走后,趁我们放松时搞一次意外爆炸,定的时间比较长。这也是蓝蜘蛛的延时行动,我们通常称为战斗后的安魂曲!其实在爆炸发生前他已经告诉我们了,不过就算他不告诉我们,我也能想到。”

    岳阳不禁冷战道:“好歹毒的计划,还好他总算死了!”

    张立却道:“对了,西米在死前告诉我们一件事,不知道他的是真的还是吓唬我们。他,心与他同来的那个人。”

    巴桑道:“马索。”

    岳阳以为西米是被炸死的,现在听起来好像不是,他死前还了些告诫的话,不由问道:“西米是怎么死的?”

    巴桑又用赞许的目光看了张立一眼,道:“被刺杀,被一把来自黑暗的匕首刺杀的。”

    岳阳惊愕地看着张立。这家伙竟然到做到,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用匕首刺杀了西米这个蓝蜘蛛,怪不得巴桑大哥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张立轻轻道:“好累,现在我想休息。唉,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露营了,房子被烧了……”

    远处的红树林,马索躺靠在树梢,突然远方闪起一片红光,马索摇摇头,心道:“西米完蛋了,如今先头伞降的人,恐怕就只剩下自己了。真该死,当初不该邀功急进的,如果和老板一起下来,就安全多了。”

    错日广场,火焰高照,卓木强巴看着那火焰,仿佛在自己的心尖燎烤,明天一定不能再出现意外了。

    同时,在雀母的石屋内,烛火摇曳,唐敏心地给胡杨队长换下纱布。伤口愈合很好,再有一两周就可以痊愈了,虽然会留下道疤,不过胡队长一定会将它当做自己的战绩。胡杨队长看着这个为自己包扎纱布的姑娘,心里涌起了和方新教授同样的感觉,自己过去那么粗鲁地对待这个丫头,或许,的确是以貌取人了。

    “我自己来,你早回去休息吧!”胡杨队长声音亲和道。

    唐敏摇了摇头,依然轻轻地,一丝不苟地,为胡杨队长包扎着。忽然.她轻轻问道:“胡队长,你……强巴拉.他明天会回来吗?”

    胡杨队长道:“放心吧,明天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唐敏道:“可是,不是,最多只需要三天时间吗?”

    “呵,是你太想念强巴拉了吧。他们或许遇到了暴风雨,或许在雅加多待了一会儿,明天他们一定会赶回来的。你应该知道,在强巴拉心里,你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唐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脸上飞起一栋红霞。

    可是,他们一直等到第二天正午,也不见卓木强巴等人回来。唐敏有些慌了,她又来到胡杨队长的房里,焦虑道:“他们还没回来呢。”

    胡杨队长正想着该怎么安慰这个姑娘,门口突然站了一人,只见郭日念青笑眯眯地道:“我们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哦,两位,请准备一下吧,我是来请你们上祭坛的。”他那只瞎眼眯成了一条缝。

    “什……什么上祭坛?”唐敏慌了,问道:“今天还没有结束呢!”

    “没错,”郭日念青道,“今天的确还没结束,不过,按照我们的协议,今天天黑,就是你们断气之时,我会严格按照协议来执行的。而且,祭坛正是我们雀母最高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最先看到你的强巴拉是否已经回来了。”

    胡杨队长皱眉,看起来,情况不像想象中那么乐观。只听郭日念青还在:“我想,卓木强巴他们已经扔下你们不管了。为了防止你们逃跑,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措施。”

    唐敏摇头道:“不会的!强巴拉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你们这里把守得这么严,我们怎么跑?能跑到哪里去?”

    郭日念青不再解释,手一挥,让士兵将唐敏和胡杨队长捉住,带往祭坛。但他自己并没有离开房间,等唐敏和胡杨队长被带走后,黑暗中有人道:“士兵应该已经到了。”

    郭日念青对着黑暗道:“你确定他们真的已经带来了戈巴大迪乌?”

    黑暗里的人道:“不错,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服了他,而且他还帮着他们破掉了我多年的机关。”

    “那个叫牛二的甲米人怎样?”

    “这件事坏就坏在他身上,他和那个叫卓木强巴的有仇,这次要不是他一心报仇,我们本可以顺利地拖延他们与戈巴大迪乌见面的时间,也不至于让戈巴大迪乌毁掉了我的机关阵。”

    “好了,那个甲米人最后怎么样了?”

    “不知道,多半死了。”

    “嗯,那很好,我的计划依然没受到什么影响。”

    黑暗中的人心中暗骂:“你的计划当然没受什么影响,我可全毁了!”不过他嘴上却关切询问道:“那些士兵,能拦住他们吗?”

    郭日念青笑道:“放心好了,我亲手培养的暗夜士兵,就算他们渡了海,今天也来不急了。好了,该去上刑了,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和我作对的人!”他的笑脸突然变得凶狠,变化之快,让黑暗中的人心头一惊。

    胡杨队长之死

    环形石祭坛上,唐敏和胡杨队长被麻绳牢牢束缚在石柱上。这里的确可以凭眺到雀母下方的森林和海,郭日念青走到二人面前,看了平台下方一眼,道:“景色不错吧?”

    “哼!”唐敏道,“他们会回来的,他们就快回来了。”

    “嗯,我相信你的是实话,不过,在这之前,我要送给你们一件礼物。”郭日念青让士兵端过来一个盘子,只见盘子里放着好似超大号针头一样的空心金属筒,由到大排了一排,最粗的足有拇指粗细。

    “这是什么?”唐敏大声道。胡杨队长却一眼辨认出来,那是放血刀.是过去在屠宰场内给猪牛等大型动物放血用的,削尖的一段插入血管中,血液会顺着这些金属管流出体外,直至死亡。“你究竟想干什么?”胡杨队长也质问道。

    “哦,这个么……”郭日念青在盘子里挑选着。微笑道:“神圣的盟约,需要用鲜血来缔结,而违约的一方,则会付出血的代价。根据我得到的报告,卓木强巴他们现在都还没抵达错日。今天恐怕是赶不回来了,所以,我提前准备准备!”

    “你胡!你骗人!他们一定早就抵达错日了,现在正在路上,很快就会看到他们了!”唐敏大声道。郭日念青选了一根粗细居中的针头,在唐敏面前晃了晃,唐敏脸色惨白。

    “喂,你要做什么就冲我来好了,欺负一个女人,也算是大将军么?”胡杨队长看不过去了。

    郭日念青道:“不要着急,都有份,你们的血,只会慢慢地流出来。我是一定会遵守神圣盟约的,天没有完全黑,你们一定不可以断气。”

    胡杨队长气得脸色发青,这家伙,竟然玩弄文字游戏,这不是要活活折磨死人么?用这种卑劣的伎俩,这些不齿的手段!那雀母王却不见踪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位雀母王就任由这个郭日念青胡来吗?

    眼看郭日念青又朝唐敏走去,唐敏的泪水在眼眶中滚动。胡杨队长道:“够了,别把这些东西用在她身上,你就冲我来!”

    “哎呀!”郭日念青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啧啧道:“这可是你提出来的要求,我担心,要是天黑前他们赶回来了,你……你又坚持不住的话。那我们不是违背了神圣盟约么?”

    胡杨队长吹胡子瞪眼道:“别他妈废话!你子总不会是只想吓吓我们吧?”

    郭日念青抿笑着,换了一根大一号的放血刀,脸上挂着那种恭维的笑容,向胡杨队长走来。胡杨队长不甘道:“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针对我们?”

    郭日念青将面颊贴过去,踮起脚尖,在胡杨队长耳边轻轻道:“因为你,抢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我的东西!”

    胡杨队长转过头来,满脸狐疑地看着这个郭日念青,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低头看时,那根约五寸长的放血刀已经有一半插入了自己胸口,大颗大颗的血珠从刀筒的另一端滴落,染红了石台。郭日念青已经退了开去,唐敏失声痛哭道:“胡队长……不要……不要!”

    胡杨队长安慰道:“我没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盯着郭日念青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掉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是我抢走了?你出来,如果真的在我这里,我可以马上还给你!”

    “还给我?哈哈!”郭日念青惨笑道:“不,你永远也还不了!永远也还不了了!”他转身离开祭坛,吩咐士兵道:“看着他们,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旁边的护卫长道:“郭日念青大人,王让我来询问您,这样做,是否……呃,是否不太妥当?”

    郭日念青道:“你告诉王,他们肯定回不来了。而且,我敢保证,只要这天没完全黑,那人就绝不会断气,我们没有违背神圣盟约。”护卫长恭敬地退下了。

    丛林中,六骑快马,风驰电掣地奔跑着,正是卓木强巴一行。他们遭到了一些手持弓箭的黑衣战士袭击,其结果自然不用多言,那些战士没能阻挡他们,连一分钟也没挡下,反倒是提供了快马良驹。只不过在清晨从海里坐船绕道上岸花了一些时间,如今时间是越来越紧迫了,卓木强巴他们紧绷着脸,任风如鞭子抽打在脸上。一切都已经预计过了,堵截的敌人、逃走的马索、陷阱、机关……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香巴拉的天气!今天的天色很差,中午时分香巴拉的蛇形天空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巴桑估计,今天可能会比往日提前两至三个时完全天黑。正是这两至三个时,就可能要了胡杨队长和唐敏的命!

    祭坛上,胡杨队长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大颗大颗的血滴还在不断往下滴落。唐敏一直在和他话,分散他的注意力。此刻,她也察觉到胡杨队长身体的异态,“胡队长,你,你千万别睡啊!”

    胡杨队长道:“我知道,我哪里有睡了?”

    “胡队长,你是不是有冷?”唐敏道。

    “没有啊。”胡杨队长微笑道。

    可唐敏分明看到,胡杨队长全身在微微发抖,而且话声音也越来越。唐敏继续道:“胡队长,胡队长?”

    这次没有回答。好一会儿,面色白皙渗着冷汗的胡队长才抬起头来,轻轻道:“这条路,该由你们自己去闯了。我老了,已经不适合做这项工作了。”

    “胡队长,你在什么?”唐敏焦虑起来,难道,胡杨队长已经快听不到她话了吗?

    胡杨队长依然在自言自语着:“这次到这里,可真是,我到过的最危险的地方啊。对了,替我告诉强巴拉一声,就……”胡杨队长的声音越来越,渐渐就听不到了。

    唐敏大哭道:“胡队长!胡队长!你不会有事的!胡队长,强巴拉他们就快回来了啊!胡队长!来人啊!你们快来人啊!求求你们了!”

    很快,郭日念青来到祭坛旁边,观察着胡杨队长的状态。唐敏在一旁哭泣道:“他真的快不行了,你们快救救他……请你们快救救他!”

    郭日念青思索道:“为什么就不行了呢?”他抬头看看天空,又恍然道:“哦,原来天就快黑了!”他转向唐敏道:“别担心,很快就轮到你。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不会像这位勇士一样慢慢受苦。这是,给你的优待哦。”

    唐敏这才发现,天空已经阴云密布,果然马上就将陷入完全的黑暗了。她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

    郭日念青吩咐士兵起火把,反复念叨道:“该上路了,该上路了……”就像一个巫师在发出诅咒。

    这时候,胡杨队长又恢复了一神智,低着头对郭日念青道:“嗨,矮子,我,我死后,是不是会享受天葬啊?”

    “哼,天葬?”郭日念青对胡杨队长称呼他矮子丝毫不介意,回答道:“那是君王的待遇!就凭你?死了我会把你的皮做成袍子,你的肉只配埋在地下喂虫子。”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突然,唐敏大叫起来,“快,快放了我和胡队长,强巴拉他们回来了!”

    郭日念青站上祭坛向平台下眺望,果然,黑暗中有东西移动,但是根本分不清那是什么。他不敢断定姑娘的是否是事实,低头稍加思索,认为宁为错不放过,于是抬头大声道:“那不是卓木强巴,是鲁莫人。而且……天色已黑,按照神圣的约定,我将收割你们的灵魂!”

    “不!”唐敏惨烈地大叫道:“天还没有黑,你们快看啊!天还没有黑!”

    那密布的彤云中,还有一道缝隙,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光亮从那里透出来。那些士兵都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郭日念青。违背神圣盟约,就是亵渎神佛,他们犹豫着。

    郭日念青怒斥道:“怎么了!我的命令你们胆敢违抗?”

    一名士兵道:“可是王……”

    郭日念青道:“王那边我去,现在,照我的命令,行……”话音未落,又一名士兵来报:“报告大将军!是卓木强巴他们,他们回来了!”

    郭日念青再看,那些黑影已经移近,是六匹快马,还无法分辨马背上的人,但前方的士兵应该已经看清楚了。他平和道:“哦,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就在唐敏以为他要宣布放人时,却见郭日念青走到了胡杨队长身边。

    郭日念青凑在胡杨队长耳边轻轻道:“没有人可以和我抢东西,没有!”胡杨队长突然感到心头一凉,紧接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唐敏却看得分明,那根插入了一半的大号针头,又有近四分之一被郭日念青刺了进去。“不要!”她大叫一声,两眼一黑,在昏迷前隐约听见守卫的士兵叫道:“谁?!”

    “干什么!”

    接着,唐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祭坛上,卓木强巴等人心地将胡杨队长放下来。那殷红的血,触目惊心,每个人都悲愤莫名!

    “别动。”塔西法师制止卓木强巴道:“这吸血管一拔出来,他马上就死。”

    吕竞男道:“他失血太多,生命体征开始衰竭。我们不是有备用血吗?在哪里?”

    卓木强巴抬头,对张立道:“去拿。”

    张立道:“在哪里?”

    卓木强巴怒道:“问啊!快去拿!”

    张立恍然,抓过一名护卫,大声道:“我们的那些包袱在哪里?带我去!马上!”

    而另有一名护卫此刻正在巴桑面前瑟瑟发抖。这个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的杀神,双眼淡漠地望着远方,“谁干的?”那声音就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冰冷。

    “我,我,我……我不知道,是,郭日念青,郭日念青大人让我们守在这里的。”

    “他人昵?”

    “刚才,刚才都还在这里,后来,后来就不见了!”

    “王八蛋!”巴桑忽然仰天发出苍龙一般的悲鸣,双手探出,一手抓腰带,一手擒胸骨,将身前那名士兵双手举过,再重重地掷在地上,单膝压了上去,盯着他的眼睛,用雀母士兵听不懂的语言,咬牙切齿道:“你们就这样看着他被杀……你们就这样看着他被杀吗!”那名士兵惊恐莫名,两眼一翻,竟然昏了过去。

    卓木强巴看到吕竞男又走到唐敏面前,忙问道:“她怎么样?”

    吕竞男道:“只是昏过去了。”

    “胡队长!胡队长!”岳阳道:“胡队长醒了。”

    “回来啦?”此刻大胡子的声音轻得好像蝴蝶在空中飞舞。

    “胡队长!”卓木强巴半蹲在一旁。胡杨队长努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道:“跟老方一声,欠他的,我还清了。”

    “胡队长,你不欠什么。你坚持住,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你的命硬啊,你忘了?”

    “呵呵,再硬的命,也……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总不会安死在家里,你呀……可别学我!”

    “胡队长,你要振作,你行的……”卓木强巴焦虑地看着大家,希望能寻找到帮助。他拉过亚拉法师,道:“有什么办法止血?不能这样流下去!”

    亚拉法师摇头。那吸血刀直插在血脉里,根本止不住,何况如今胡杨队长的情况恐怕已是回光返照,止住血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卓木强巴暴躁起来,大声道:“张立人呢?怎么这么慢啊!”

    胡杨队长轻声道:“行了,你这么急躁,会影响队员的。待会儿雀母王来了,你帮我问问,像我这样的人,死了有没有资格,享受天葬啊?我第一次踏入西藏就听了,在藏民心中,天葬的人,灵魂会升到天堂,只可惜在西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

    “别傻话,你不会有事,我答应过导师,一定把你们带回去的。胡队长,我们还等着你领路啊!”

    “不,我知道的,你该让我把话完,就……就几句了,记着,千万不要火葬,到时候什么骨灰的,带着不方便。而且现在,墓地的价钱,比房价涨得还贵,你们的胡队长是……是个穷光蛋,哈哈!”

    卓木强巴突然难以扼制心中的悲愤,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胡杨队长最后轻轻道:“秋天的树叶落下,是为了春天的新叶发芽,后面的路,你们要自己走。记住,成功的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每天都在努力。不要松懈,不要放弃,不要……”胡杨队长的声音渐渐消失,天空中的阴云渐渐散去,七彩的光芒从云缝中照射下来,轻柔地包裹着胡杨队长的身体,那张灰白色的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