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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黎川赶到的时候,音弥已经乱成一团,她担心傅凌止的血止不住,而且,她一直叫不醒他。
“音医生?薄医生你们在哪儿?”肖黎川把他听到附近,一段一段的问,回声很大,夜风很凉,他有些担心她一个弱女子受不受得了,“音医生?傅先生?你们在哪儿?听到了应一声啊!”
音弥隐约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头顶摇摇传了过来,她赶紧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肖黎川!我们在这里!你下面!你下来啊!”
肖黎川很快就找到了她以及昏迷不醒的傅凌止,他和音弥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傅凌止从车门的缝隙里拉出来,音弥赶紧用力掐掐他的大腿小腿,还好他虽然昏迷了,可还知道皱眉,有反应就好。
肖黎川背上傅凌止,让音弥先爬上去,拨开草丛带路,两个人又费了很长时间才到了肖黎川的车旁边。音弥捂住流血破皮的脑袋,“肖医生,麻烦你帮忙开一下车。”
肖黎川皱眉,“你的伤要打破伤风针,他的就更不用说了,你们这样……难道不去医院?”
“不能去。一去我怕我……”音弥用手支撑着身体,小小的唇越来越白。
肖黎川终究有些不忍心,他想,她是个医生,自己也是个医生,傅凌止的伤看起来就在腰部那一块儿,她既然不想去医院,自己又何必勉强呢。
“那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
“他就是要带我去小木屋的,我们去那儿吧,车里有急救箱,我把它拿出来了。肖医生,总之很感谢你。”音弥把被压扁的急救箱放进肖黎川的车里,“把他放到我腿上吧,我看看他的伤。”
肖黎川叹气,这一对人,明明互相关心着,为什么就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很快就开到了小木屋,音弥从地毯地下拿出钥匙,肖黎川背着傅凌止上楼,进了卧房,音弥赶紧拿来急救箱,听诊,诊断,治疗。等一切弄好的时候,傅凌止有低烧现象,音弥赶紧给他吃了消炎药,守在旁边寸步不离。
肖黎川也在旁边看着,需要的时候帮点忙,傅凌止一直在出汗,大概是很热,嘴唇干裂,音弥喂他水喝,他不张口,她没办法,只能用湿毛巾一点一点沾湿他的嘴。
就这样,心力交瘁的时候,天亮了。期间傅凌止的手机响了两次,每次都让音弥胆战心惊,不过还好,第一个是楚怀,音弥敷衍了一下,第二个是国防部的,应该是公事,音弥没接。
到中午的时候傅凌止隐约有苏醒的迹象,音弥看着那两分离婚协议书犯愁,怎么样才能让他顺利的在上面签字呢?她在床边踱来踱去,手突然被一把攥住,愕然回头,竟然是傅凌止!
她受惊似的赶紧甩开,傅凌止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外力,很快就从床上跌下来了,肖黎川刚好在楼下,音弥只能走过去蹲下,把他慢慢的扶起来再放到床上,他却紧紧揪住了她的衣领,眼神迷茫中透着焦灼,他再看她。
她突然冷了脸,心想这是一个好机会,”傅凌止,你看你差点就死了,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成全你自己呢,我想要的只是离婚,并没有说离婚后不能再结婚。我需要对你做出的那些伤害我的事一个结果。我会陪着你的,你看,我不是没走么?”
傅凌止有些怔忪,可能是还在发着高烧,他神思并不太清明,耳朵里大概就记住了她说的那个陪字,他艰难的开口,声音很干涩,“你……你不离开我?那为什么……要离?”
音弥滚烫的泪刷的一下就掉在了他微微睁开的狭长的眼逢里,她稍微离他近一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因为你曾经对不起我,所以我还在生气,可是笨蛋,你太没脑子了,就算我们离了,你还可以再追求我,再结婚啊!”她知道,只要这么一说,他肯定会动心的,他坚
持的也很苦难,因为他知道她不开心,所以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会顺着爬的。所以……等于是自己在骗他。但是如果错失这次机会,她真的休想再离开他一步,这辈子都别想!
“再结婚?阿弥,我不信你。”他把目光偏转,看着暖色调的屋顶,眼神有些悲伤,他继续说,“我受伤了,阿弥。”
“你签不签字?你不签字我现在就离开你,相反的,你签了字,我就会一直守着你。”音弥逼他。
“你守不守着我和我签字有什么关系?阿弥,你有什么目的,非要离婚?”虽然还病着,可傅凌止到底是傅凌止,那种锐利的目光,让音弥无所遁形。
“签字是一个仪式,代表以前我和你那段肮脏的关系结束了。签字之后,如果你想重新开始,我答应你。”音弥紧紧的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显示她无比的认真,“如果你不签字,我就当你没有意识到你自己犯下的错,我会离开你,现在就会。”
傅凌止微微抬头,看着自己没办法移动一分一毫的身体,他知道,他的阿弥子能柔成水,也能烈成火,他不想被她烧死,一点都不想,他伸出颤抖着的修长惨白的手,不放心,一遍一遍的问,“我签了字,你不会离开我?”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凌厉的目光变成了可怜的期盼,隐忍中又散发着淡淡的绝望,好像她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样的目光是没办法让人直视的,音弥稍稍偏移目光,把那两份协议书递给他,把笔塞进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是。”
傅凌止笑了,可惜音弥没看到,所以不知道他笑的有多苦涩。第一份,他的字迹颤抖中透着一贯的锋利。第二份,却是无力的歪歪扭扭,他签好了字,黑色的眸子里含着雾,“阿弥,希望你说话算话,我赌你没那么狠,扔下生死未卜的我离开。”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提心
吊胆呢?他的阿弥或许对别人是没那么狠,可对他……无从得知,毕竟是自己伤他她太多。
“你睡一会儿吧,我去下面倒水喝。”音弥帮他把被子盖上,然后转身要走,傅凌止扯住了她的衣服下摆,她回头,他的眼神让她吓了一跳,其实很温柔,没有锋芒,她看见他的薄唇微微动了动,“阿弥,说话算话。说话算话。”
音弥偏头,赶紧把眼泪逼回去,“嗯,我说话算话。你放心睡。”
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她尽量让自己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平稳一些,可她瘦削的肩还是在晃动,出了门,她深深呼吸,靠在门板上,肖黎川就站在楼下的客厅里,目光很明亮地看着她。
她走过去,“肖医生,好人做到底,我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再照顾他一段时间,我的意思是很快了,我马上走,两三天之后你就可以把他转到医院去。”
肖黎川的目光里没有讶异,他只皱眉,声音还是那么清朗,“其实除了走,音弥,你还有很多选择。他已经签字了不是吗?你是自由的,你可以自由的呆在一旁看着他。”
“你不懂,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他身旁,就是死,我也不能让他看见。无关爱恨,我想走。”
“去哪里?”肖黎川紧紧地盯住她,目光深邃。
“这个和你没关系,肖医生,你是好人。我谢谢你。”
“音弥,你真是……你从不说可以挽回的话,这点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很像,我最近心情也不好,我想如果可以做你的依靠我求之不得。但是你并没有邀请我和你一起走,所以……我还是旁人。”
音弥笑了笑,目光清澈,“肖医生,你是好人,你值的更好的。”
肖黎川好笑,“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他觉得这个话题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你要走可以,我请你记住,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一个电话,你就能联系到我。就像昨天晚上那样,我很开心。”
音弥点点头,“机票我已经订好,我好得回趟别墅把小年的东西带过来,稍后我会同他道别。他并没看见你,所以日后也不会找你麻烦。”
“我不怕。也许提到傅凌止这个人,人人都会忌惮,可我是那个例外。”
“肖医生,谢谢你。”音弥继续避重就轻,给他发好人卡。
肖黎川无力地笑了笑,目光忧伤,“我知道你会回来,有那么一天,所以我可以等待吗?”
“别这样,肖黎川,现在的我给不起任何承诺。”音弥摆摆手,拿了他的车钥匙出门,办理机票,回别墅,她要把有关小年的记忆植入脑海,一辈子都不能忘。
推开门,一室寂静和黑暗。窗户口透出微弱的光圈,是屋子下面的吊灯,傅凌止躺在床上,门发出声音的同时,他几乎从床板上弹了起来,“阿弥?阿弥你回来了吗?阿弥?”
音弥有些惊讶,他竟然醒了,明明给他吃的药里有安定的成分,“嗯,我回来了。睡的好吗?伤口还疼吗?”
她的声音是一剂良药,傅凌止觉得身上沸腾着的伤口马上变得一片清凉,“过来,到我能看得见的地方。”他的没安全感表现的淋漓尽致,一个男人失去了部分能力之后会变得比孩子还孱弱,傅凌止和音弥的身份很快对调了。
音弥走到光线下,温柔的看着他,“疼的话就继续睡吧,睡着了,疼痛会减轻不少的。”
傅凌止安心地闭上眼,深邃的轮廓再光线下半明半暗,“你不走吧?”
“我不走。”
过了五分钟。
“阿弥,你别趁我睡着的时候离开。”
“不会的。”
又过了十分钟,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无力,可还是很紧。
“阿弥……不走好吗?我不想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所以我签字,可是我又没有留着你的筹码,我现在像个废人,动也动不了,不走……不走成吗……”眼皮很重,他闭上了眼睛,呼吸轻了起来。
音弥小心翼翼的掰开他的手,轻轻的放下,然后教摩擦着木地板,十二分小心地转身,走了不到两步,身后有巨大的响声传来,傅凌止没喊没叫,就是那么艰难的移动身体,却不小心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朝她伸出手。
“对不起,傅凌止,我必须出尔反尔。我想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阿弥,别这样,请不要趁着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离开我。你这到这对我来说会是一个多大的打击。”
“我必须离开,到没有你的地方,我才能呼吸。”
“阿弥!”他用手撑着地板,身体一寸一寸的移动,因为双腿发不出一点力气,他只能靠着双臂攀爬。
可他爬的又怎么会有音弥走得快呢?
“阿弥,别离开我,我求你了,不要离开好不好?我错了,我认错,你可以不理我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杀了我,就是不能离开,一离开,我就再也抓不住你了,我不能没有你,你还不明白吗?”他朝着她的背影爬过去,膝盖上的纱布很快渗出了血,他额头上的伤口也
裂开了。
音弥闻到了浓厚的咸味,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再见。”她说,不知道是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还是因为黑暗中看不见门把手,她找了很久才把门打开。
“阿弥!不要这样啊!你看看我,你回头看看我,你说我签了字你就会和我重新开始的!你说过的!我恨你言而无信!我恨你抛下我!可是……我爱你啊,你不知道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不离开我!我有苦衷,可是我到死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