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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那余痛还未消解,香儿模模糊糊看到坐在床边为她把脉的并不是白允,而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儿。
她本能的缩回手,警惕的往后收了收,直到抬眼看见白允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随着那一袭白衣扑面而来,白允俯身至她近前,关切道:“可好些了。”
香儿虚弱的点点头,白允神色才缓和了些,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老头儿身上,便道:“我寻了大夫来给你看病,很快就会好的。”
他竟果然寻了个凡人的大夫过来,可是这山里没有大夫,他是怎么寻来的?
香儿疑惑不解,将目光落回到满眼焦急神色看着她的白允身上时却恍然大悟,原来千百年已不曾离开昆仑山的白允竟为了她下山去找大夫。
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酸胀的感觉,但很快被阵阵袭来的腹痛盖过。
香儿又蜷缩起身子,难以抑制的露出痛苦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白允立刻对那名大夫发问,素来没有起伏的声音竟现出明显的变化。
那名大夫一脸惶恐的起身,对着白允拱了拱手,却压低了声音,似有些尴尬般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经血不畅,以致月事回流,浊物未能排出,自然就引起腹痛。”
“看姑娘的年岁,想必是初潮吧?”大夫忽然朝向香儿问道。
“什么初潮?”香儿疼得迷迷糊糊,又见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这……”那大夫愈加尴尬的看了一眼白允,见白允也似未有听明,只得转回来看向香儿道:“就是说姑娘是否第一次出现这些症状。”
这句总算是有些明白了,香儿配合的点点头。
大夫露出一脸恍然表情,似乎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白允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头回来有些不适都是常有的,待老夫开几副通经活络的药,姑娘服下后排出那浊物便好了。”
尽管那大夫说得是胸有成竹,可白允却好似不怎么相信,又问道:“当真无妨吗?方才她还流血不止,我封住她的穴道才控制住,如今又腹痛成这样。”
停了白允的话,大夫顿时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道:“问题就出在这儿,那血不能止,需得排出体外。”
白允却是愈发蹙紧了双眉,平日里说什么都懒得搭理上两句的他,此时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一脸愿闻其详道:“此话怎讲……”
“这……这……”大夫一脸诧然的望向白允,似乎对他不能理解他的话儿感到震惊和尴尬。
他低头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解释,随后则对白允道:“还请公子移步至屋外,待老夫细细说来,莫要扰了姑娘歇息。”
“好。”白允不假思索的应了,接着与那大夫一同往外行。
香儿看着那两人渐行的背影,心下对自己的病情亦是充满了疑问,很想将他们唤回来当着自己的面说清楚。
奈何她此时已然是浑身无力,也唤不出声来。
她只得尽量竖起耳朵去听,却也只听到些只言片语。
“这女子和男子的身体有许多不同之处……”大夫的说话声最终消失在门口,而香儿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她最终只得放弃,打算等白允回来再问,于是闭上眼睛趁着疼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眯瞪片刻。
也不知过去多久,房门再次“吱呀”一声被推开,香儿掀起眼帘,看到白允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进来。
他在床榻边坐下,却是眼睫微垂,始终不曾与她相视。
“快把这药饮了,一会儿就不疼了。”他边柔声说着,边将她扶起靠在床头,随即顺手解开之前止血时封住的穴道。
香儿忍着苦味饮了那药,腹痛尚觉得好些,可之前流血的地方忽又呈现蔓延之势。
她紧张的攥住白允,露出无助的表情:“我……好像又流血了。”
白允却不似方才那般焦急,反而垂下眼帘陷入沉默,他的面上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绯红。
香儿见他许久都没有反应,一时急得简直要哭了,扑进白允的怀里抽泣:“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允的身子明显滞了滞,却还是手覆上她的背脊,安慰的拍了拍:“你别担心,这不是病,只是……你长大了。”
香儿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却自他怀中抬头,一脸不解的望向他。
白允又沉吟了许久,才终于取出一些布料塞进她怀里,并将方才大夫同他说的有些话转述给她。
香儿听得似懂非懂,仍然十分懵懂的看着他。
白允却垂眸道:“我虽曾与世人相处,却并未和凡人的女子一起生活,所以……”
怎么又开始说些听不懂的话?
香儿眨巴着眼睛,更加疑惑的看着白允,却见他面上两抹绯红又加深几分,那样子和平日里清冷的他十分不同。
他顿了顿,而后道:“对不起,香儿,害你受苦了……”
香儿彻底晕乎了,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但见他这幅模样,便忍不住扑上去蹭进他怀里撒娇道:“香儿已经不疼了,白允别难过。”
“嗯。”白允将她接住,低声应了。
许久过后,她已将白允襟前的白裳蹭得起了皱,肚子也似不那么疼了,便又活蹦乱跳起来。
白允板着脸数落:“这段时间不得乱动,要好生歇息。”
“哦。”香儿顿时蔫吧下去。
白允却道:“今后,你的身子还会发生别的变化,切莫惊慌。”
“别的变化……”香儿正忧虑着是什么变化,却注意到白允说话间不经意撇过她的襟,这顿时提醒了她,最近她胸前好像肿了。
她于是指了指那微微发紧的衣襟,委委屈屈道:“那这个……是不是也不要紧。”
白允立刻垂下眼眸,眸光彻底游离在她身子以外的地方,而后微点了点头,顿了半晌才道:“不要紧。”
后来香儿又接连问了白允许多问题,问得他脸色越来越奇怪。
一直十分有耐心的白允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压着她躺回床榻道:“昨夜闹腹痛,想必没有睡好,还不快好生补眠。”
说完后他便转身出了寝屋,俨然不给香儿再继续问话的机会。
关上那两扇寝屋的大门,千百年来都镇定自若的白允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却掀起眼睫,于眸中隐现寒意。
身着青灰袍子的大夫正朝着他露出一脸谄笑,笼着手躬身道:“方才一路都是仙君大人提携着小人过来的,因而小人不识下山之路,可否请仙君指点一二。”
说话间,忽有一阵萧索之风吹过,拂起雪白衣摆,如此景象看得那名凡人大夫直发愣,一时竟忘了收回目光。
但见那宛如谪仙的男子缓步向自己靠近,而后万般温雅朝着一片花林抬袖:“那是自然,这边请。”
那凡人大夫恍恍惚惚的跟着他步入花林,阵阵幽香扑鼻,他心下满是兴叹。
不愧是隐居山林的仙君,他自不及弱冠时起就四处为人医病,见过无数的达官显贵,但从来不曾有谁像眼前这位一般美丽。
或许用美丽这样的词句是不大恰当的吧,只是他遍读医书,却懊恼不能似文人墨客那般寻得合适的字句来描述眼前的这位仙君。
他本想说些恭维之话,说不准还能结个仙缘,为自己挣些福报,只是这位仙君自昨夜夜半凭空出现在他的家中,不由分说携了他腾云驾雾到这山中,始终都是不容亲近的样子,那清寒的气度竟像极了远处山峦间的积雪。
直到后来,到了这深藏在山中的庭院里,见到那位姑娘,才变成了全然不同的模样,如今对着他却又回到了先前的冷清。
他自小修习医法,也常读些佛家及道家之书,却也都是将信将疑,到底活了大半辈子,不曾真的遇上个神仙妖物的,如今当真遇上了,反倒受了好一番惊吓,直到现在还怀疑自己尚在梦中。
好在这位仙君虽然面容清冷,可待人却是万般进退有礼,在加上对那位姑娘的态度,比平凡人的公子尚要多几分柔情,想必不是恶人。
等回到家里,定要将这奇异经历说与周围人听,也好炫耀一番,还得记录下来,以待子孙后世考究……
那大夫正暗自于心下盘算,却听得白衣仙君的悦耳的声音再度传来:“昨夜因为心焦累得先生受了惊吓。”
“哪里哪里……”大夫连连摆手,愈发加深了那谄笑。
白衣仙君却继续说道:“只是昨夜同今日之见闻,不知先生可会守口如瓶?”
大夫顿了顿,违心道:“会,会……”
白允听罢他的许诺,却是垂眸一笑:“我险些忘了,凡人之口最是容易生出祸事,需得永远的闭上才好,还是送你上路吧……”
那名大夫正因为他面上方才一闪而过的浅笑而怔愣,忽闻得他话中“永远闭上”及“上路”之类的字眼,于是诧然的看向他的双眸,却见那眼眸之中浮现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戮之气。
那大夫吓得浑身一阵机灵,又见白衣仙君抬袖之间,手中似凝聚了水雾之气。
他心下已觉察到不妙,下意识的往后退,难以抑制的露出满脸恐惧。
白衣仙君的眸色又沉了几分,他转身欲逃,却不知怎么回事,双脚似被什么阻住一般如何也不能移动。
白允逼至那人面前,正要将摄魂之法灌注到那人颅内,却忽的顿住手上动作,眸光微不可查的移至身侧。
他最终收起了这对凡人来说足以了结性命的术法,将已然吓得面如死灰的大夫从地上扶起来,仅仅只是抹去他的记忆,而后放开他道:“你且自行去吧。”
那明大夫便连滚带爬的往山下跑去,不一会儿消失在目光可极之处。
处理完这些,白允才转过身来,回行了两步却停下脚步,启唇道:“出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但见一抹雪白衣裙自不远处的香木花树后移出,继而传来一连串踩在草丛里的脚步声,最终在他身侧停下。
香儿握住他袖下的手,努起嘴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白允侧过头与她相视了一瞬,复而垂下眼帘,原本杀气隐现的面容忽然就缓和下来。
“那个大夫怎么了?”香儿恢复了元气,脆生生的问道。
白允回握住她的手,仿若不经意道:“许是发了癔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