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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童被林挽香牵着还不乐意,迅速把剩下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又挥舞另一只手去寻白允袖子下的手。
起初白允介怀小童手上的糕点末子十分不情愿,可在林挽香不依不饶的目光下,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将那只小包子似的手裹进掌心里。
两大一小的三个人便这般在街上牵成一排的走着。
那小童渐渐被街上的热闹吸引,也忘了迷路的伤心,一路上蹦蹦跳跳看着看那,别提有多高兴。
于是一路顺着集市行来,他们又添置了几个面人和一个拨浪鼓。
买拨浪鼓的时候,小贩一脸谄媚的对他们赞道:“好生养眼的一家人,夫妇俩都这样俊俏,难怪这孩子也如此可爱。”
林挽香顿时双颊绯红,接过拨浪鼓付了钱就赶紧催促着白允快走。
倒是一路都显得有些阴沉的白允,难得脸色好看了些,对那小童的态度也是判若两人,时不时还问他要不要买路边小摊上的玩意儿。
看着方才明明还跟她比要好的小童,被白允稍稍一和缓的态度一勾,立刻就跟他亲近起来,林挽香不禁有些吃味。
那小家伙却是一路上都侧着头,一双忽闪的眼睛就没从白允身上移开过。
林挽香便禁不住感叹:“想不到你哄小孩的本事倒挺了得。”
白允抬眸与她相识,眸子里却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香儿小时候偶尔也哭闹,我都是用这些法子哄的。”
林挽香知道他所说的香儿,应该就是那位让他百年来久久不能忘怀的女子,纵使他认定那个女子就是她的前世,可林挽香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此后两人再未言语,直到不知不觉行至一间不大的庭院前。
那孩童忽然拉着他们的手停了下来,指向前面的屋子道:“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林挽香和白允同时无语,原来这小孩儿分明就是认得路,却还拖着他们在城里转悠了一老圈,看来他们两个今日是被个孩童耍了。
林挽香半蹲下身子,在小童的鼻子上轻刮了一遭,同时做了个鬼脸,而后便牵着他的小手上前去敲那家的门。
奇怪的是从窗口处尚能看到屋里燃着灯烛,但他们敲了半天,却没有人来开门。
“家里没人?”林挽香疑惑的自言自语。
小童却跟上来挥着一双小手往门上拍:“我家有人,我娘亲在的。”
再度尝试无果之后,却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同时还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馨儿吗?”
白允和林挽香便回过身去,待到那人靠近才看清原来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妇。
老妇一见着小童便立刻扑过来将孩子抱进怀里,抹着泪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野到哪里去了,满城的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都快急死了。”
这下明白过来,难怪屋子里没人,原来这妇人出去找孩子了。
见到孩童与家人团聚,林挽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拽了拽白允的袖摆,本想和他一道上前嘱托这名老妇看好自己的孙儿,却不想那小童竟用一双小手拥着老妇道:“娘亲不要担心,我只是出去找爹爹了,你看,我找了个漂亮的爹爹回来,这样阿牛他们就再也不能笑话我是没爹的孩子了。”
这小孩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这一段话里就有两桩事叫林挽香吓了一跳,一个是她竟管这位年近花甲的老妇唤作娘亲,另一个是他说“找了个漂亮爹爹回来”时,竟然抬起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指着白允。
不仅林挽香,连白允的眸子里都现出难以掩盖的惊诧。
与此同时,一心担忧孩童的老妇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白允和林挽香,于是抬袖拭干了眼泪,起身对他们两人见了个礼,而后扶着孩童的小脑袋道:“想必是二位送我家孩子回来的,多谢了,我这孩子顽皮的很,想必给二位添了不少麻烦吧?”
未曾想到这位一身粗布麻衣的老妇却是如此的彬彬有礼,纵使方才被小童耍弄了,林挽香也不好再责怪什么,便对老妇道:“我们也是顺道,不麻烦,看到你们母子团聚,我们就放心了,便不多打扰了。”
她说着作势就要拉白允走,生怕他因为孩童方才的童言无忌而生气。
出乎意料的是,那小童却忽然激动起来,一脸焦急的自她娘亲怀里挣脱出来,故技重施的扑到了白允面前,紧紧抱住他的腿不放,接着哭闹道:“你不能走,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漂亮爹爹,肯定比阿牛的爹爹神气多了,我不让你走!”
这下林挽香算是彻底明白了,敢情这孩童就是为了把白允骗回去当爹爹才哄他们回家的。
悟到这一层,她不禁觉得好笑,但同时又担心白允万一发起怒来对这个孩子做出什么,于是作势要上前将孩子拉开。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名老妇虽然上了年纪,行动却还灵巧,先她一步将孩童拉开,同时数落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同这两位恩人道歉!”
怎料那小童甚是固执,仍然哭闹不止:“不嘛!他就是我爹爹,我就要他做我爹爹!”
“爹爹也是可以胡认的?再胡闹娘就打你了!”老妇也急了,扬起手就要往小孩屁股上招呼。
林挽香只得连忙上前阻拦:“何必跟个孩子计较,大过年的,就别动手了!”
听到她这样说,老妇便停了下来,拉着林挽香的手道:“这孩子自小顽劣,我也实在拿他没法子,只怕得罪了这位公子。”
说着,他们同时看向白允,却见那立在夜幕中的男子一脸的清寒。
林挽香自然知晓他已然不悦,只是隐忍不发,却还是硬着头皮行至他跟前,扯了扯他的袖角。
白允眸子里清寒未散,依旧一言不发。
林挽香便又扯了扯他的袖子。
原以为真要这样尴尬下去,却不想半晌的寂静过后,白允却缓缓道了一句:“无妨。”
老妇与林挽香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老妇又道:“我家里才包了饺子,刚要下锅,二位不如到屋里来坐坐,尝几个饺子,一来是道谢,再者也给二位道个歉。”
一听到有现包的饺子,林挽香顿时被勾起了馋虫,可转念一想,白允多半不肯,眼见着同意的话都要说出口,她也只得收了回来,委婉的推辞。
奈何那老妇甚是好客,又再三的相邀。
正是不知如何推拒之际,却听得一个清寒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若是想去便去吧。”
林挽香惊诧的抬起头去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妇却趁势劝道:“你家夫君都应了,姑娘就莫要推辞了。”
见这老妇又将他们误认作夫妇,林挽香欲解释,却已被老妇拉进了屋子,全程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
待到饺子都上了桌,几人围坐一桌,边说笑边吃着饺子,倒也算是弥补了林挽香不曾和家人一起过除夕的遗憾。
闲聊间说到这个小童的身世,老妇却搁下筷箸叹息一声道:“各位有所不知,我十八岁出嫁到夫家,不想成亲不过半年,南疆就起了战事。我夫君充了壮丁上前线打仗,却是再没有音讯。那时娘家人都劝我改嫁,可我总相信他还活着,有朝一日定会回来,便决定等他,这一等就等了三十年。年轻时倒也不觉得,待到年岁大了,膝下又没个孩子,也甚是寂寞。可巧那年也是腊月里,我出城时看到这个孩子被人弃在雪地里,便抱回来养了。”
老妇说着这一生的经历时语调甚是平淡,却给林挽香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她没有想到这个孩童的身世原来如此可怜,更没有想到这个老妇竟为了一个等了三十年。
这顿饭的后半段便几乎都是那名老妇在讲着过去的故事,而林挽香也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同小童讲清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爹爹的道理。
吃完了饺子,林挽香和白允又坐了一会儿方才告辞。
说来也奇怪,或许是知道了孩子的身世,那小童再黏着白允时,白允竟也不曾表现出太多的不悦。
告别了那对母子后,林挽香行在街上却显得很是沉默。
白允便问她:“可是有心事?”
林挽香应道:“我在想那个妇人,她等了整整三十年也没有等到他的丈夫,实在是很可怜。”
说罢,她转头看向白允,却见他依旧神情淡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她便低了声音,似自言自语道:“算了,对你来说,短短三十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那个妇人来说,三十年几乎就是一生了。”
“实在难以想象,穷尽一生去等待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每个清晨上都在对那个人的想念和期盼中醒来,最后却不得不在失望中过完一天,那种心情是怎样,又岂是你我能懂?”林挽香说着,不禁落下悠长的叹息。
说话间,林挽香低着头往前走,却自余光瞥见身旁雪白的衣摆竟停在了原地。
她诧然转身,正要问白允为何不走了,却在触上他的眼眸时陷入哑然。
只见月光笼罩中的他,孤绝清冷的犹如一尊冰雪塑成的法相,然则原本应该清寒无波的眸子里却弥漫着幽怨。
那浓稠得化不开的幽怨追进她的心里,压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她下意识的揪住自己的衣襟,企图化解这莫名而起的疼痛时,白允却用同样让人揪心的声音说了两个字:“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