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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惠姨娘继续道:“大姑娘同十姑娘姐妹一心,她说了,且不提这自幼亲厚的情义,小时候挨过多少板子,得过多少抄罚,教习嬷嬷的训斥也是有的——这些姑且不提。这往后,若其中一人有了天大的富贵在身,自然也应共同进退。为了家族兴旺,做女儿的受点委屈,也是义不容辞。”
霍定姚听得目瞪口呆!
她,她,她这是没听错吧?这惠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她那个深明大义的姐姐,这是许诺要把太子分一半给她?于是这是来递话给她,让她去改变父亲和母亲的决定?
别说太子往后难登大宝,她可不想拖累全家人性命难保,就算是太子真能成一国之君,她自问也不愿去尝试深宫算计的滋味。
霍元姬还真敢往脸上贴金,把贪婪无餍说成了牺牲成全,倒显得她有多么凌然大义的。而且,她跳火坑不够,还要让自己一起跳,不跳还不行,这变成了霍家子女的与生俱来的责任了。
她这姐姐的脑回路究竟怎样生成了?
“天家贵胄终归是真命天龙,太子爷更是一等一的尊贵男子,若是换了别的普通世家,指不定还不知遇见个什么糟心的?女儿家,不外乎就是以夫为贵,以夫为尊?姨娘虽然是个见识浅的,却也不得不提醒十姑娘早为亲事作打算,过了这个村儿可就便宜了旁人了。”
霍定姚又好气又好笑,她霍元姬不介意与人共事一夫,她霍定姚还无福消受呢!
敢情她姐姐是以为自个儿母亲藏了私心,才死死拿捏住她的婚事不放啊?
她明白了,大抵是霍元姬以为她不是邢氏亲生,见不得她这个隔了一层肚子的女儿好。这才派了说客来给自己透露风声——只等自己也表露出仰慕太子的意思,她那边也点头许诺,自己母亲也就算达到了将亲生女儿送入太子府的目的了。
霍定姚想了想,红素在一边早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是自家姑娘应允了,这事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难道十姑娘是忘了吗,婚姻大事,哪里有自己给自己做主的!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叫侯府的姑娘都被人看轻了……
心头不由得焦急起来,即便这事情不会传扬出去,若是别房的抓住了把柄,那也是大事不妙的。
再看自家姑娘,却突然对自己眨眨眼。红素一愣,立马闭紧了嘴,把想说了话按捺住了。
霍定姚沉吟一番,状似在思索,颇含深意对着惠姨娘道:“姐姐果然心疼姚儿。只是太子殿下年长我许多,这该如何是好?”
惠姨娘仿佛知道她有此一问,连忙答道:“十姑娘不必心忧。姑娘年岁小,前往太子府又不可轻慢,大姑娘已想好,届时以思亲之名过道府内小住。时机成熟后,便前往咱们府上提亲,交换信物,待到姑娘及笄,自然就是迎娶之时。”
霍定姚心头冷笑一声,故意低下头,把玩着手指,露出一副娇羞扭捏的模样。
“姐姐想法果然周全,姚儿也想马上同母亲说说这法子。”
惠姨娘大喜,悄悄闪过一个成了的眼神。
这十姑娘也不过如此嘛,一听有天大的好事儿,还不是急吼吼的往上赶?!当初那李奶娘来找自个儿之时,反复叮嘱,说一则大奶奶会装腔作势需要拿捏好言辞,二则这定姚小姐工于算计得寸进尺,恐怕不是个好欺哄的主。
现下看来,也不过是个小孩儿心性罢了。
哪知惠姨娘还没来得及多欣喜半刻,霍定姚却苦道,“可惜姐姐喜欢姚儿,却不是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欢姚儿,还是未知之数呢!若太子殿下不愿意前往霍府,难道姐姐还要逼迫堂堂未来的天子吗?想必借姐姐十个胆子,也断然不敢吧……若姐姐为了不背信于给姚儿的承诺,真是做出了失礼的事情,天子一怒,会不会把我们都砍头了呀……”
“姨娘,你说到时候姚儿该如何自处呢?”
惠姨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霍定姚心里偷笑,歪歪头,面上又故意露出喜滋滋的神情,“不过姨娘也是为了我,才有心想出这法子。也许这太子殿下也会像姨娘一般喜欢姚儿。要不我回头便告知父亲母亲,请他们立即定夺!”
惠姨娘早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提这一茬,连忙摆手干笑道,“姑娘的婚事自当由老祖宗定夺,再不济也有大奶奶,哪里轮到我一个小小的妾身指手画脚,传出去了非得给外面的人笑掉大牙。今个儿就当姨娘我没来过,活该打嘴,该打嘴。姑娘也就不要再提。”
说完,只寻了个借口落荒而去。
红素冷着脸掩了门,低声道:“奴婢瞧惠姨娘的神情,恐怕也只是传个话。大姑娘行事一向沉稳,此次思量却是差了。若只是想法不周全倒也罢了,若是有意为之,奴婢且看得告知大奶奶知晓才是。”
“母亲尚且为父亲之事心烦,”霍定姚摇头,红素一向觉得霍元姬同自己无嫌隙,这次只怕也认清了事实,“这些事情就暂且别去叨扰母亲了。一来我们并没有办法证明是我这个姐姐故意为之,说不定闹起来,她也有万般理由推脱;二则祖母和母亲管教慎言,必然不喜姑娘家私下拿这些事情说嘴。这一次父亲决定不与皇家联姻,我这个姐姐也是走投无路,才想了这个路子。至于惠姨娘究竟只是传话还是帮凶,都还在其次了。”
霍定姚当时根本不相信惠姨娘,更别提再得知与霍元姬有关之后,便处处留心,处处仔细。她原本以为霍元姬不过是欺自个儿懵懂无知,许以利诱,将她、自己和邢氏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借以说服霍大爷。
却在一试之下,竟然发现里面包藏祸心。
试想,如果她真的长住在外男府邸,名不正言不顺,而霍元姬完全可以说成是她霍定姚自个儿不知礼仪廉耻,妄图高攀太子,传了出去,岂不成了连自己亲姐姐的男人也不放过的人了?
到了那个时候,若霍府指责这霍元姬,她也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说太子只拿自己当妹妹看待,别人瞧不上,难倒还真能硬塞不成!
霍定姚也沉了脸。
她没想到,她这个亲姐姐,用心竟然如此险恶。
红素认真道,“奴婢虽觉得大姑娘顾影自怜了一些,但也想着老爷和大奶奶未曾苛待于她,您与她更是情深意重。却是未曾料到,大姑娘竟然对姑娘你也能下得了狠手。姑娘往后须得离她远一些,不要中了算计才是。”
再说惠姨娘被霍定姚问得哑口无言,回想起十姑娘的话,简直恨得牙痒。
回头却把霍元姬记恨上了,没想到人说定姚小姐人小鬼大,这霍元姬才是面上瞧着柔柔弱弱,里子却是真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若这事十姑娘真说到了大奶奶处,岂不是她成了替死鬼。
这侯府不扒下她的一层皮?!
惠姨娘惊起一身冷汗,待听丫头说这李奶娘又来了,面上一沉,没好气冷笑道:“你们大姑娘心肠可真是狠,这事儿给我再多的好处,我也是断然做不了。这人在做,天在看,让我捎带个话,在中间和稀泥倒也无妨。没想到你们还设了个套子,把我当什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姨娘嫉恨当家奶奶和嫡出的小姐,乱棍打死出门都不为过!”
李奶娘心下一凉。惠氏这样说,那就是……被看穿了……
心头一转,赶紧赔笑:“姨娘说笑了。您这般一说,确实是误会我家小姐。天地良心,大姑娘一心只为了光宗耀祖,又盼着这法子能解了老爷和奶奶的嫌隙。却没想到,定姚小姐会想得如此歪解了我们小姐的心意,可真是无处喊冤!可见怜的,小姐指不定该怎样的伤心了!”
说着,她递了一匣子东西过去。
惠姨娘摸了,面上也缓了下来,可是到底心中有疑虑,也没给好脸色。
李奶娘叹道:“我们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惠大姨奶奶还不清楚吗?往日里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着的,哪里会存那些弯弯绕绕的害人心思——说来,还是因着我们姑娘亲娘去得早,我一个下人,私心里也只盼着我家小姐往后能遇见良君。”
惠氏微微有几分动容。
“只是这事情终究得大奶奶点头,才想着能托您去表露这样一个意思。唉,可真是没想到,这天家也罢,太子也好,定姚小姐终究是瞧不上一个妾室。罢了,罢了,就当全然没这儿事好了。”
惠姨娘听了,脸一下又拉老长。
这次暗恨的对象却变了。
她自然听懂李奶娘话里的意思,她们这些大房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被拿捏在邢氏的手里?她刚进门时,不一样守了两个月的空房,得了一个下马威,以后更是没几日能见到大老爷的面。
这一听奶娘哭叹大姑娘,心头不免有了几分兔死狐悲的滋味。若不是为了讨好嫡母,当姐姐的又何必委曲求全让妹妹一同入府,来巴结后母的嘴脸?
惠姨娘想着,不觉口风转变到,“一个女儿家,成天惦记着怕男人不来提亲。长幼有序,她根本就是不满意大姑娘坐了正位,才在鸡蛋里挑骨头!”
她打发了李奶娘离开,回头越想越不是滋味。
李奶娘说到她的痛处了,当初她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官,上面无人提携,又没有大笔的银子可以打通关节,这才郁郁不得志,回头就拿母亲出气,最后硬是卖女求了荣华富贵。想她自己,也是嫡出的小姐,还不是给世家的老爷做了妾,硬是和青梅竹马的断了想念。这霍定姚有老爷和大奶奶宠着,到哪里都要最好的,哪里有这样要不完的?
惠姨娘又正记恨着上次霍定姚和赵姨娘挤兑她生不出孩子,新仇旧恨一添,再见到霍大爷,这嘴里就开始说些有的没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这大姑娘如何温顺可人,可惜却活着不像一个大家小姐,委委屈屈的,只怕以后出嫁,也没亲身母亲那样上心选个好人家。
她见霍大爷沉着脸,心头暗喜,谁叫邢氏和霍元姬不亲厚,顺带也往这大奶奶身上泼泼脏水。反正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就真被霍大爷听进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