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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钱宁独自默默地站在院子里,看着狼藉的小院,坍圮的篱笆,飘谢了一地的梅花,钱宁独自叹息:“这次我是做了一回小人了……”
这时周仓满身是血带着几个大汉走进了院子,钱宁缓缓转身瞥了他一眼,轻轻问道:“抓到人了吗?”
周仓沉着脸摇摇头。
见到周仓摇头,钱宁心中有了一种失落,而心底却又不由地舒了口气。
失落的是,这次功劳拿不到,以他对管亥的了解,大事未成的他必定不会甘心,他就是再如河恳求,无人可用的管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离开的。
而舒了口气,却是他对吴娜的了解,知道她绝对不是甘于栖身他人屋檐下,仰仗人息的人。她性格向往自由,就如草原上毫不拘束的野马,就算能栓得住她的人,不能让她心服口服,夜栓不住她的心。
失去了自由的野马,终究是不会快乐的,如花的巾帼红颜,很快就将被落寞孤独折磨的香消==玉殒。钱宁如何忍心见到吴娜落得这样的结局?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但如今摆在他眼前的选择,一个是心爱的姑娘、渴望的恬静生活,一个是疼爱的学生,钱宁第一次选择舍弃了吴娜,选择了自己的幸福。而如今再让他选择一次,他再也选不出答案了。
“酒中药物药性只有不到两个时辰,如今她的药性也该销了,就算找到她,想抓到她也是难了——”钱宁看了周仓一眼,轻叹道。
周仓面沉入水,大有深意地看了钱宁一眼,沉声道:“先生不必担心,先生在霹雳火酒中下的药不是十香软骨散,而是一种毒药。服下之后,若是没有解药,她就会像个废人一样,永远也动弹不了——所以,先生放心,此刻霹雳火是没了牙的老虎,想从我们的天罗地网之中逃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看着周仓嘴角隐现的诡笑,钱宁仿佛遭了雷击,身体顿时间僵硬住了,双眼发直瞪着周仓好半天才指着他吱吱唔唔,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你的注意,还是……”
周仓仿佛早就意料到了钱宁的反映,淡淡一笑,向他行了一礼,恭谨地说道:“属下哪里敢,是主公的意思。主公知道先生重情重义,就算下了药,也怕先生之后因为不忍,而私自放虎归山。所以,主公这才不得已,将先生吩咐的十香软骨散换成了别的药……”
钱宁嘴角抽搐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仓仍旧淡淡地笑着说道:“主公也是一片好心,并没有怀疑先生的意思,还请先生以大局为重,站在主公的角度多提主攻想想才是——”
“我……我知道了——”钱宁心烦意乱地对周仓摆摆手,然后转身就往屋里走。
黑暗中,钱宁站在那个被张扬踢得稀烂的木窗,呆了半晌,才幽幽地叹口气道:“主公……你真的不相信我了吗……嗨,这次我是里外不是人了……”
而这时,吴娜正强作镇定地跟淫*笑着缓缓向她走来的孙二虎,寂静到了极致的雪原上,孙二虎的每一步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都像一个锤子,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一向无论面对怎样危险的局面,都能面不改色,镇定如常的霹雳火,此刻也是心慌了。她不怕死,可是作为一个女孩子,却有比死更让她恐惧的事情。
如今的她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何况张扬还生死不明,她如何能死?
“你不是被关入大牢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吴娜臻首靠在张扬的身体上,忍着慌张盯着孙二虎质问道。
孙二虎看着无法掩饰恐惧的吴娜,得意地一笑:“这叫命不该绝!你想要我死,我就偏偏不死!我要好好地活着,不然哥哥我怎么来陪我的好妹妹啊?嘿嘿嘿……”
吴娜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嗔道:“我看你还没我大呢,敢自称哥哥,也不害臊!”同时她开始运用从师门学来的秘技,就是在被人迷药迷倒时,如何拖延时间运集真气,在敌人靠近时,发动拼死一击。就算不能杀敌,也要将敌人击成重伤,让他失去伤害自己的能力。
这个过程时间会很长,所以拖延时间就成了如今关键的办法。
孙二虎听着他清脆的嗔怪,心里像被猫抓过一样,痒痒的,痒的混身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哈哈哈哈……”孙二虎打完哆嗦觉得浑身都舒坦,他望着吴娜在雪光照耀下仍显得眩目的明媚容颜,笑意更浓了,他这时已经蹲在了吴娜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着无处不美的绝色佳人。
孙二虎点着了一支火把,把火把插在厚厚的雪地里,然后眯着眼睛望着离自己不过咫尺,近到可以听到她有些急促的喘息,可以闻到她檀口呼吸吐出的长长的白雾那如兰香气。
如今的美人儿刚伤心地哭过一场,泪痕还没干,长长的睫毛末端挂着晶莹的泪珠,随着她扑闪的眼睛,在火把下闪烁着明耀的光彩。
她秀眉微蹙,轻轻地咬着下唇,清汤挂面的脸庞泪痕斑斑,有些凄惶,却又是那样高傲,楚楚动人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瀑秀发披散着,自圆润的肩头垂下,一直垂落到那让人怦然心动的傲人双峰下,遮掩住如玉的半张脸,那张严肃的小脸高高扬起,却有着无比的魅惑。
孙二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不由地舔了舔舌头,咽了口唾沫。
可是孙二虎忍住了。
就比如,你有一个跟你有血海深仇的仇人,那个仇人权势通天,你苦熬了十几年,无论你想尽办法还是费尽心机,都不能奈何他分毫。而有一天,那个仇人突然阴沟里翻船,被你给逮住了,你这时会怎么做?
二话不说,一刀宰了?不可能!有这样便宜的事儿吗?!
几乎所有人都户选择这样:他们会将仇人百般戏弄,看着仇人愤恨无比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听着他从开始时候的威胁咒骂,到后来精神崩溃后的痛哭求饶,他们会觉得爽极了,这些年受的所有屈辱,吃的所有苦楚,此刻都值了!
然后,他们就会指着仇人的鼻子,咬牙切齿地痛诉仇人的一条条罪状,然后不顾仇人撕心裂肺的求饶哭喊,一脚将仇人踹开,然后在仇人绝望的眼神中,他们狞笑着拔出了刀,然后银光一闪,惨叫一声,血柱飙飞,这个世界安静了,血海深仇得报了……
从第一眼见到吴娜就深深垂涎她的美色,向据为己有的孙二虎,为了一个人独霸她,不惜对自己的结义大哥使刀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孙二虎的如意算盘打得砰砰响,到头来却是帮了吴娜天大的忙,而他自己也从胜利者沦为了附庸者。
然后混在吴家堡的这段日子,见识到了她的高傲,她的威严,她在战场上让人闻之丧胆的恐怖勇武,她在三军中崇高的威望。
她一瞪眼,能让一群刚才还牛的不行,打架斗殴欺负弱小的兵油子,吓得连滚带爬地磕头求饶,等发现她人影儿都没了,还半天不敢起来。
她抿唇鼓励地拍拍你的肩,对你温和一笑,能让那些大头兵兴奋的一夜都睡不好。
她振臂一呼,能让那些新兵蛋子红着眼嗷嗷叫着往前冲。她一怒,就连敌人都胆寒。
孙二虎也不例外,她那让人无法企及的神勇,她那不怒自威让人不敢亵渎的容颜,她瞪一眼他也会心里突突半天,她甜甜一笑他也会飘飘然不知所以。可以说,孙二虎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她是高高在上,让人神往却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
而如今,女神下凡了,就落在自己面前,是那样的触手可得,是那样的如梦如幻。要是以前意*淫时,或许会二话不说上去就要爱怜自己心中女神一番,而梦想真的实现了,却发现这样做似乎少了些什么,是该发表一下成功感言?
孙二虎就蹲坐在吴娜面前,就这样扭过来倒过地凝视着她,似乎永远看不够。
“你说我没你大,呵呵,看不起我是吧,告诉你,老子我还比你大定了!”孙二虎以前在她面前只有低眉顺耳、大气不敢出的份儿,如今奴隶翻身把歌唱,在吴娜面前耀武扬威,觉得心里像喝了美酒一样,晕滔滔的。
“大就大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吴娜眨了眨眼问道。她知道要想拖延时间,就必须勾起他炫耀的兴趣,就替他起了个话题。
孙二虎看了吴娜一眼,笑道:“为什么?呵呵,问的好!”
孙二虎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吴娜开始得意忘形地打开话匣子了:“你呀,心狠手辣,我不就是玩了两个女人吗,而且玩完以后还是付了钱的,一没有放火,二没有杀人,而你为了彰显你一视同仁不偏袒自己人,就把我们兄弟都送上了断头台……哈哈哈……”
“你错了,开始你不知道为了袒护你们,我都跟徐州兵马都闹翻了,差点儿在国相府动起手来——”吴娜看着孙二虎说道。
“别他妈废话!结果不还是一样,有什么区别?”孙二虎狂躁地挥了一下衣袖,打断吴娜的话,眼睛有些充血地瞪着吴娜,吴娜不由地一噎,垂下眼睑不吭声了。
孙二虎见到她被自己问的不话可说,心里大爽,然后摇摇晃晃围着吴娜晃悠了两圈,这才蹲下来将鼻子凑近了吴娜的后背,嗅着那清幽的发香,然后开始肆无忌惮地表露心迹了。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恨你,还觉得你很可爱——”孙二虎说着轻轻抓起她披在背上的一捧顺滑的青丝,放在指缝间细细地婆娑着,然后继续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发誓这一辈子不把你弄到手,不把你变成我孙二虎的女人,我誓不为人!”
吴娜很厌恶孙二虎摆弄她的长发,可是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她只能做一个不出声的听众,默默地等待,等到真气运足,足以一击毙敌的那一刻。
就见孙二虎他起头仰望着碧蓝苍穹上璀璨的星河,眼中流露出怅惘的神思,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我自幼家贫,家里有爹娘还有两个姐姐。听邻居二婶说,其实我还有三一对孪生妹妹的,只比我小两岁,只是生下不久我们那儿就大旱了,颗粒无收,当官的不仅不救济,还加重了收刮。家里没有下锅的米,娘也断了奶水,家里养不活那么多人,就把两个妹妹给溺死了——而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这才被留下了——”
吴娜听了孙二虎感伤寂寥的话,心头也是一颤。她生下来就掉在土匪窝,虽然让人看不起,但从来不缺吃穿,而且玩具也是堆成了山,哪里想得到世间还有那么多悲惨之事。
“之后日子一直过得很苦,可是爹娘就算苦了他们自己,饿着两个姐姐,也从不让我挨饿受冻……我十三岁那年,二老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托人把我送去了镇上的张铁匠那儿当学徒。我知道,两老想让我吃那碗饭,等我出了头,家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可是我根本就不是吃哪碗饭的料儿,不管我多么用心努力,得到的永远都是打骂,每天看着被人讥笑,我快疯了,可是我为了爹娘,一直忍受了半年,直到有一天,两个师兄诬陷我偷了铺子里的东西,被张铁匠不分青红皂白地痛打一顿,然后罚跪两天不许吃饭。这时,恰好张铁匠过寿,他和那帮子徒弟都喝的伶仃大醉,而我就在那晚,拿着刀摸着黑把他们一刀刀一个不留全部宰了,然后我也在自己肚子上捅了一刀,昏死过去……最后,这桩案子查了半年多也没有头绪,而我也早已领了分工钱回家了。”
“后来呢?”吴娜静静地听着,轻轻地问道。
孙二虎淡淡一笑,觉得有个人聆听自己的悲惨往事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继续道:“后来我没了出路,家里的日子更苦了。转眼间我十五岁了,为了早些报上孙子传宗接代,我爹把两个姐姐都嫁了,说难听一些就是卖给大户人家当小妾了……拿了那笔钱,我爹上陈家下了聘礼,本来都说好了半个月后办事儿的。可陈家贪婪成性,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土财主,而我爹上门讨要聘礼,陈家不仅不给,而且还带人把我爹给打了出来……然后,我爹病了,而我一怒之下就投了黄巾,发誓不混出个样子,绝不会去见二老!”
“然后,就这样漂泊了好几年,个跟着他们攻城池吃大户,胜仗打过,败仗吃的更多……后来,就随杜远大哥和廖二哥落了草,直到那天在木驼岭干活时遇到了你——”
说到这儿,孙二虎眼中的伤感一闪而光,转而都是兴奋和贪婪。
“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看呆了,觉得你就是天上的仙子,比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还美一百倍一千倍。我就想,若是能娶你当媳妇儿,把你带回家,爹娘该有多高兴啊。他们盼着儿媳份儿盼着抱孙子眼睛都盼瞎了,可老天爷却一再捉弄他们,而如今我给他们二老把儿媳妇儿给他们送回来了!而且这个儿媳妇儿是个仙女儿,比那个什么陈家二丫好看一万倍,他们将来的孙子孙女儿也一定比其他家的孩子都漂亮!二老就该是乐的连嘴都合不上了吧……”孙二虎幻想着衣锦还乡那么一天,爹娘高兴的嘴角哆嗦的样子,露出了陶醉的笑容。
“你到是个孝子……那一天吴起谷,喊‘大当家被人射死了’的是不是你——”吴娜复杂地看了孙二虎一眼,然后问道。
孙二虎先是一愣,然后望了吴娜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正是我喊的……而且实话告诉你,却是杜远不是你杀的,而是我杀的!”
吴娜迷惑地看着他,孙二虎也不隐瞒,得意洋洋地将当时他如何站在杜远身边,如何拔刀,如何挡住他的退路让他无法躲避本可以躲过,或者不至于致命的一箭,如何伺机大喊的,最后孙二虎懊恼地苦笑道:“我算计了那么多,却不想最后反而误了事,便宜了你们!”
吴娜听到这件事情的真正内幕,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孙二虎见她这样子,哼了一声,然后笑容喀什变得淫*邪起来,嗅着她秀发的清香,陶醉地说道:“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哪儿都是香的。哥哥这就疼你,哥哥会很轻的啊——”
然后孙二虎转到吴娜正前,还没待她伸出手扯开吴娜衣裙的合欢结,就见吴娜本来迷茫的眼睛骤然变得极亮,一只粉掌闪电般向孙二虎熊苦楚击来,孙二虎闷哼一声,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雪地里,击起漫天的雪沫。
孙二虎伏在雪地上连吐了好几口血,这才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指着吴娜狞笑道:“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今天还有人能救你吗?——”
“我!”孙二虎刚说完,就听身后一声阴沉的呼喝,孙二虎大惊,扭过去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颤抖道:“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