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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紫嫣跟念晴走出云裳宫,沿着石阶慢悠悠地走着,一路上百无聊赖地东拉西扯,很快就到了望云殿。
此时早课刚过,一众小弟子正纷涌着向演武场走去。只见四面人头攒动,各有嬉闹,谁都没把注意力放在寒紫嫣和念晴身上。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了殿门边上的天福阁前,见一个年纪稍大的弟子正在案台前打盹,案上散落地放着几张画像,这弟子正是洛楚然派来发放画像的。
念晴一眼认出那是她们望云殿的弟子,凌一帆师兄,她笑呵呵地上前拍了拍旧案,“凌师兄,快给我一张。”
凌一帆一个激灵跳起来,见是念晴,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一面递了一张画像给她,一面埋怨她打扰了他的美梦。这时他也注意到了念晴身边的寒紫嫣,突然整个人猛地一哆嗦,就像一只夹着尾巴就要逃跑的狐狸,吞吞吐吐道:“云……云裳尊者。”
这一叫立马引起周围弟子的注意,纷纷将目光投向寒紫嫣,多是敬畏,更多的是恐惧。
大约僵持了两秒钟,众人突然齐喊:“见过云裳尊者。”
寒紫嫣向他们回以一笑,昨天还以为她的“云裳尊者”简直徒有虚名,现在看来还是挺管用的。她强迫自己按捺住心中那种小人得志般的喜悦,既然自己是寒紫嫣,那就得有些寒紫嫣的派头,于是有模有样地问凌一帆:“你叫什么,以前见过我吗?”
凌一帆连忙拱手答道:“在下凌一帆,入门五年七个月了。前几日见师叔跟洛师伯从殿前走过,有幸见到一次。弟子……弟子仰慕师叔已久,不想师叔今日竟然亲临望云殿,弟子实在是太开心了。”
寒紫嫣差点就笑出声来,这凌一帆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错,比起昨天那个夜离殇好个不知几万倍。
一旁久未作声的念晴突然叫了一声:“师叔,你快看!”并将画像递给了寒紫嫣。
寒紫嫣看着画像上的男子,觉得几分眼熟。直看了半天,酒后脑中破碎的残影才一点一点拼和在一起,剑挺的眉,不羁的笑,不正是昨晚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吗!她“啊”地叫了一声,又急忙捂住了嘴。她想不明白,那家伙怎么就是独孤绝命了,怎么就成通缉犯了,记得他笑呵呵的样子可一点不像坏人啊!除了满口老子老子的自称之外,一晚上给人也挑不出多少坏毛病。
“这个就是什么独孤什么?”寒紫嫣问凌一帆。
凌一帆又是拱手,声色俱厉地说道:“禀告师叔,画像上的男子就是昨晚逃出无涯绝壁的通缉犯独孤绝命。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不知廉耻的采花贼,干过的坏事数都数不清了,罗都王府通缉他好几年了,都没抓到他,洛师伯一出手就把他给制服了,只可惜又让他给跑了。”
杀人强盗……还是个采花贼……
寒紫嫣仔细回想了自己早上起床时的情景,她是合衣睡的,身体未觉如何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如果这个凌一帆说的不假,那自己真是侥幸躲过一劫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小弟子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大消息,大消息!刚才我经过夜离殇房前,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大伙纷纷看向那弟子,凌一帆本想上前制止他,毕竟寒紫嫣在这,有些私下讲得的话现在却说不得。但小弟子连气都不喘一下,已经嚷道:“我看到他家的大院,门前柱子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以后给老子注意点’,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当中有弟子问:“谁写的啊?”
那弟子道:“肯定是独孤绝命啊,昨晚就他逃了出来,也不知道夜离殇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你们一会可以去瞧瞧,那几个字,写得可真是大啊!”
大伙听完只是轻轻一笑,很快就拉着他往一旁去了,虽然这些人都讨厌夜离殇,但寒紫嫣在场,在背后嚼人舌头的事情毕竟不太光彩。那凌一帆只盼云裳尊者速速打道回府,他们一众人就可以到那边看热闹去。
没想到寒紫嫣却来了一句:“念晴,我们也去瞧瞧看。”
所有人见寒紫嫣都去了,也都远远跟着向夜离殇的住所走去。
寒紫嫣心里非常清楚,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她记得昨晚确实叫独孤绝命好好教训一下夜离殇,没想到他当真了,更没想到他竟然用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方式“教训”了夜离殇。不过现在一想她又有些后怕,那个夜离殇草包一个,一个出去殿弟子的身手,独孤绝命要杀他易如反掌。看来昨晚命大的人不止她一个,那草包至少也捡到了一条小命。
路上念晴就问:“昨天那个竟然是独孤绝命,我们太大意了,师叔,是不是要把这事告诉师父!”
寒紫嫣摇头:“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反正独孤绝命也没对我们怎样。”
念晴点了点头,又问:“可他干嘛要在夜师叔门前写那几个字,按理说夜师叔不会得罪他的。”
寒紫嫣庆幸自己那句话是在念晴醉倒后说的,否则小念晴该记恨她了,便冷笑道:“我看你夜师叔很不得人心啊,你看刚才望云殿那些弟子,得知这事后,都当笑话来讲的,而且他们也不称你夜师叔为师叔,而是直呼他名字。”
念晴气呼呼说道:“那是他们嫉妒夜师叔,嫉妒他是掌门的弟子。”
寒紫嫣可不那么想,这夜离殇如果不是自身有问题,也不会这么讨人厌,至少她也讨厌他。
等到了夜离殇的住处,寒紫嫣才发现,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波看热闹的观众了,因为路上已经有很多弟子折返离开,都在谈论那几个字,语气里都是嘲笑。而到了大门前,这里已围了好些人,纷纷指着柱子上的大字哈哈大笑。再看那歪歪扭扭的八个大字,“以后给老子注意点”,它们也不知是用什么颜料涂写上去的,鲜红而狰狞。
这八个字只能用一个“丑”字来形容,看来这个独孤绝命没读几天书,说话粗鲁得很,字也好不到哪去。
但这些字写得却够大,石柱有三人围合之粗,数人之高,几个字从顶上一直写到底端,占满了整根柱子,一里外都清晰可见,没点能耐确实是办不到的。寒紫嫣看了一会,却发现念晴不见了,她在人群中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她的身影。
就在这时,夜离殇门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一个扎着鬏髻的小姑娘,正垫着凳子,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擦着柱子上的大字。
这么熟悉的身影,不是念晴又是谁。
寒紫嫣突然觉得好尴尬,好丢人,只得默默退到一旁的角落里。
这念晴也真是的,就算做好事,也该找个没人的时间,这会挤满人看笑话呢,真是太丢人了。
有个弟子已经按捺不住,嬉笑道:“念晴师姐,你虽献殷勤献得勤奋,可人家估计不会领你的情呢?”
又一人道:“这字写得这么好,擦它做啥,我觉得就该一直留在柱子上。”
底下的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说个不停。
念晴红着脸,咬着唇,倔强地不说话,只是认真地擦着每一个字,但这些字写得霸道刚劲,她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换来的又是一阵哄笑。
但突然间所以弟子都不说话了,门前鸦雀无声,只剩下念晴擦柱子的声音。寒紫嫣见好几个弟子已经偷偷溜走,一些则退到她边上,开始默不作声。她心想莫不是大师兄来了,又或者是滕万里亲自来了?遂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下,却发现远处慢慢走来的是个女子,年纪不大,但步履沉稳,不动声色间已是气场十足。
等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人竟是严如敏。
她手持一把青玉流云剑,剑上流光颤动,正是曼云殿弟子的标准配剑,但一般弟子的配剑散着青光,她的却是特别的蓝光。当她一步步地走到夜离殇门前,远处的弟子已纷纷逃散了,近处的则乖乖站着,不敢作声。
不得不说,这严如敏的气场果然强大。
正在认真擦拭柱子的念晴也发现了异常,见是严如敏来了,立马跳下凳子站在一旁。
严如敏也不看念晴一眼,冷冷道:“继续擦,给我擦干净了。”
念晴心中虽不高兴,可还是点了点头,继续踩着凳子擦了起来。
严如敏走进房间,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又将众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念晴身上。
被无视得非常彻底的念晴已擦拭了好一会儿,别说擦去一个字了,就连一笔一画也没擦去。
严如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说道:“你不要擦了,我看这石柱也有些年头了,命人把它移走便是。”
然后她冷哼一声,一拂长袖,快步离开了这里,自始至终,那些来寻热闹的弟子都一言未发。
寒紫嫣觉得胸口好像堵了块大石头,非常的不畅快。
见念晴屁颠屁颠回来,她闷着脸说道:“严如敏就算是嚣张,可那些弟子也没必要这么怕她吧?”
念晴答道:“严如敏脾气古怪,要是谁惹了她,她定要人好看。所以大家对她都是敬而远之。”
寒紫嫣又问:“那个夜离殇喜欢严如敏吗?”
念晴摇了摇头:“夜师叔的心思没人知道,或许喜欢或许又不喜欢吧,反正严如敏确实很喜欢夜师叔。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觉得他们两个般配。”
寒紫嫣终于笑了:“那是因为你喜欢夜离殇,所以才觉得他跟别人不般配。我到觉得他们挺配的,一个是出云殿的讨厌鬼,没礼貌的草包一个,同门师兄弟个个都来看他笑话,一个是曼云殿的讨厌鬼,一副自以为是,得意忘形的样子。哼,两个讨厌鬼走在一起,挺好。”
念晴哪想到堂堂寒紫嫣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就像个怨妇似的,听得她傻愣了许久,但还是一句一句的在心里琢磨了遍,最后才反驳道:“其实师叔您说的也对也不对。我说真话,夜师叔真不是讨厌鬼,他其实人很好的。他只是不喜欢跟人接触而已,为人比较孤僻,以前我刚进出云殿,他还悉心教过我练功呢。不过那个严如敏确实是个讨厌鬼,这一点我不否认。”
“哈哈。”
寒紫嫣心想夜离殇那个草包竟然也能教人练功,不过徒弟都进望云殿了,他这个师父还走不出出云殿,真是太好笑了。
见人群已散,她拍了拍念晴的肩膀道:“我们该回去了,之前师兄说过,很快就来找我,可我已离开好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