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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在鸿畴的安排之下,安文昊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累了就是打坐,打坐完恢复了精神,就是各种安排。
在这种节奏之下,安承运根本就没机会和安文昊接触,甚至连和南辉投资洽谈的人都变成了迈佧。
不足两米宽的道路,两旁堆满了各种垃圾堆一样的杂物。油烟将两旁的墙壁和路面都变成漆黑油腻。苍蝇蚊虫乱飞,冷不丁还会蹿出一只野猫,听到两声狗叫。唯一的绿色,只有放在窗台上用破脸盆种的几颗葱。
这样的环境,安承运六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涉足。越往里面走,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安文阳在前面带路,脸色也不好看,劝道:“爸,要不你到外面坐坐,我去把……安文昊叫出来?”他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有点怪怪的。毕竟在过往的时间段里面,这个名字代表着他的哥哥,而现在这个名字的主人很可能会是他的侄子。
安承运板着脸不吭声,固执地往前面走。他安家的子嗣竟然落魄到住在这种地方!无论这个孩子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必须尽快认祖归宗!
安家的掌门人安力夫生有两子两女,只有长子安承运生了两个儿子。可惜作为预订接班人的长子安文昊早逝,剩下的那个安文阳不说是外室生的,不说能力,就是自身的品行也不足以挑起重担。
剩下的安承锦不说了,一大把年纪还在玩,根本就没有定下来的意思。偏偏这个玩得这么疯的人,竟然措施做得非常好,外面根本就没留下一丝血脉。
两个女儿,长女安哲妍早年和家里面闹翻,定居a国,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次女安哲婷倒是生了一子一女。女儿赵若晴去演戏了。儿子赵聪倒是有出息,可再有出息那也是赵家的人,早早就被赵家老头定做了接班人。
在安文昊死后,安承运表面上没有表现,心里面却一直非常着急。少年安文昊的出现,让他几乎瞬间就肯定了,这个人就是他的孙子!再看少年展现出来的才华,哪怕有些地方经验还不足也没关系。他不过才十七岁,要怎么培养不行?大不了他今后天天把人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个十来年,只要不是太蠢,怎么都可以接班了。
谁是孙子!
安文昊对着不告而来的安承运父子怒目而视。最讨厌被打断研究了有木有!
安文昊那点捏造出来的底子,早就被安承运摸了个一清二楚。安承运虽然没查出资料有作假,但是他会相信才怪!
一个出身穷山沟的、刚到城市的、甚至是连小学都是肄业的少年,能够用专业知识把安文阳和万主管两个人侃晕?
安承运不是没看出来安文昊的不满,但是他现在心中的喜悦完全压过了其它。在酝酿数天之后,今天已经怎么样都等不及了。
“我不知道你对自己的身世了解多少,不过你是我的孙子,这一点肯定不会有错。”安承运说话的音量不高,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安文昊揉了揉脑门,语气真诚:“安总,您是不是还没睡醒?”
安承运不以为意,拿出手机给安文昊看照片:“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个没关系。你先看看我儿子安文昊……正好和你同名同姓,连字都是一样……”他看出安文昊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赶紧指着一张张照片说了起来,“这是你爸……我儿子的满月照,这是他上幼儿园……看,高中这一张跟你最像。还有这一张是留学前拍的,跟你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安文昊看着这些照片有些百感交集。看得出很多照片都是扫描进的手机,但是……
“他没我帅!”这一点必须要严肃指出,“我的皮肤比他好多了!”在灵气的滋养之下,他每天都被自己帅醒有木有!
安承运闻言有些忍俊不禁。但是安文昊的这番表现,虽然显得有些幼稚,倒也符合年龄。之前这少年已经展示过了惊人的才华,如果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是一样老练的话,他恐怕都会怀疑这不是他的孙子,而是他的儿子再世了。
“而且,他都不会笑。”安文昊看着照片里面的自己,年纪越大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阴沉。他从来没有这么看过自己,那时候的他竟然是这样的……抑郁。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两个人,还有没有来的背后的那一位带来的。
不会笑这三个字莫名戳中了安承运的痛点,让他原本因为找到自己孙子(?)的喜悦心情也跟着低落了起来。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老年人的沧桑来:“是啊。”他的长子一直过得不快乐。他身为父亲,关心的却只有两样,一个是学业,一个是事业。其它的,甚至到了他的长子离世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问一声,到底他有哪里过得不痛快。
安文昊看到安承运的落寞,倒是像个少年人一样关心起来:“虽然我肯定不是你孙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讲讲你们家的事情。”
安文阳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眼中却是越来越阴沉。昏暗狭小的陋室让他感到压抑,炎夏没有空调的室内更是让他燥热难安,周边时不时传来的不明的各种嘈杂声,让他的耐心降低到了最低点。但是,他不能走。因为,安承运在这里。
还有,这个安文昊也在这里。
但是接下来安文阳就后悔了,后悔极了!早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会引到他的身上,他早就该找个借口离开的。
话题的开头只是因为安承运的一句:“你奶奶……我太太就生了昊昊这么一个……”
安文昊顿时就奇怪地看了安文阳一眼:“那他是谁?他不是叫你爸吗?”他心里面冷笑,一口一声爸,叫得多孺慕,听着都孝顺。
安承运本来说这句话是想打感情牌,不管怎么样先让人跟着回家一趟才好。
安家虽然在a市有许多产业,但是a市并不是安家的大本营,充其量只是一个分部一样的存在。如今常驻a市的,其实也就是一个安文阳。如果要让安文昊认祖归宗,他必须要把人带到b市祖宅去。
当初确定在a市做投资,还是因为安文昊的一力主张,也算是安家太子爷的第一次试手。如今安家在a市的发展越来越好,和当初见机早不无关系。
安承运没想到这么一句话,竟然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以他的地位,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直白地抢白,可是看到眼前少年酷似自己长子的相貌,他竟然没有任何迂回婉转,直接说道:“文阳是我和在外面的女人生的。”
安文昊顿时瞪大了眼睛:“咦?那你太太没跟你离婚?”
这一句话其实已经有些得罪人的意思,但是套上十七岁这么一个还能被叫做小孩儿的年纪,反倒一点都不突兀。
小孩儿听故事提问,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甚至小孩儿保留着最直白的善恶观,也是再正常不过。
安文阳在上面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叫了那么多年爸爸,从小在安家长大;但是他的妈妈,却只是一个“外面的女人”,甚至在提到的时候连名姓都没有。
上不了台面——这短短五个字不仅是安家人对他妈妈的评价,也一直跟着套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有什么错?不就是输在出身上面吗?大哥再怎么受器重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给弄死了?老头子自以为找到了孙子就能越过他,想都不要想。再说,这个安文昊的出身能高到哪里去?他大哥可是到死都没有结婚!
他能弄死从不把他当弟弟看的大哥,当然也能……不,他得有耐心。安家可不只是一个安承运。
他还有叔叔安承锦,还有那个可怕的爷爷安力夫。
安文阳是会演戏的。他在安家的地位微妙,和安文昊固然不能相比,哪怕是和赵聪、赵若晴这样的表亲,也不能相提并论。赵聪和赵若晴哪怕不靠安家,也有赵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在身后。他安文阳的身后有什么?只有一个上不了台面,以色侍人的妈。他如果不演戏,不去讨人喜欢,他拿什么在安家生存?
但是在这一刻,安文阳还是坐不下去了,忍不住小声说道:“爸,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安承运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嗯,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安文阳走到外面几乎冷笑。他们总是说着这样看着体贴,实则没有半分关心的言语。他低下头抹脸,掩去脸上必然狰狞的表情。总有一天,他会把他们都踩在脚底下!
安文昊看到安文阳出去并不意外,大大的眼睛中只有好奇:“他好像不太高兴。”
安承运摆了摆手:“不用去管他。”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儿子还算争气。哪怕出身不光彩,一身才华却也是少有的,唯一的性向问题……说白了,安家也不会靠着安文阳来传宗接代,根本就不算什么。
小儿子争气,自己开了一个公司发展一直不错。虽然因为出身,安文阳并不能真正进入安家的系统,但是他并不介意在别的地方给予他一点补偿。没想到他这个小儿子竟然做出了这么吃里扒外的事情。不提这个少年的身份究竟是不是他们安家的人,光是他拿出来的资料就不难看出,这是一份绝对赚钱的项目。安文阳竟然一声不吭就准备吞下去。
这一次是被捉住了,那么以前没被捉住的呢?
况且,安文阳真的就只盯着一个南辉投资,没有盯上安家的其它产业?
怀疑的种子一点种下,只会生根发芽,越长越高。
安承运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小儿子一点教训,免得没了管束,爪子伸到不该伸的地方。
“哦。”安文昊也没细问,只是继续问安家的事情,“你把他待在身边,不怕你太太知道?”
“我太太一直知道,阳阳从小就养在家里。”他觉得男人之间,无论年龄相差多大,有些事情都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再说已经有了开头,这些话他说起来就没有顾忌,甚至在一些大男人一点的人心里面,像这种娇妻美妾的事情,还是一种厉害的表现。
安文昊的视线重新落在了自己以前的照片上,手指划过自己阴沉的脸,低声道:“怪不得他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