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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弓月的额头上有一排细细的密汗。
她在沉睡之中神志不清之时,自己是个什么模样的,随着这一睁眼,渐渐有了底。但是这一清醒过来的场景,对她的冲击还是有些大的,显然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范围。
她此时自然是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人形,却是衣衫极为不整,头还枕在一个人的腿上,双手搂着对方的腰,所处之地自然是她所居住的那间居室,白纱帐都垂放了下来,厚厚的几层,她万分确信,纵然有人进来,也绝对瞧不见床内的景况。
隔着厚厚的纱帐,闻得到屋内燃着的上等极品安神香,隐隐看得见挡着门的高大落地奢华的屏风。
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时候,可没讲究到这种地步,虽然这几样也不过是简易之物,但是毕竟只是临时住处,能在临时住处都能这般讲究的,她弓月识得一个,就是九重天上的那个栾之。近来她在梵妖七界也新认识了一个,那人大抵也极有可能这般讲究,就是梵司。
她大惊,猛然间在想难不成自己病的一塌糊涂将梵司给扣下,并且轻薄了?
这条大腿,莫不是梵司的??
翻书页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她不动声色的斜了斜眼向上看去,瞧见书皮上镶的佛经金印,几缕墨发垂下来搭在她的身背上,还有几缕正在缓缓滑下,慢慢的落在她的眼前。
额间的密汗本是因为大病这一场所致,此时病已好神志也已万般清明,冷汗却是瞬间更密了一层,很快的汇聚凝结。顺着额头滴了下去。
她的心突然间跳的让她不敢醒来了,她此时真想让自己立即再病下去好了,千万千万莫要醒来。
在那滴汗滴落下去之前,书后头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病的时候你现了原型,后来是紫姬进来给你换的衣服,不过你自己的睡相你自己也清楚。先前是平平整整的。只是中途在床榻上转了几圈滚了几滚,衣衫就有些不平整罢了。”佛经顺势移开,入目的。是她一万年前曾经为其而攻读课业的云闲。
弓月木然的趴在他腿上哦了一声,哦完之后小心翼翼又尽量让自己大大方方看起来并不多在意此事似的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浑身僵硬的从他的腿上挪了下去。在这一套动作的过程中,她神志万般清明。清明到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从看到书面之后竟然是云闲的面容之时,心头那微不可察一闪而逝的失落。
此场景固然尴尬的很。但索性与云闲往日的相处中,云闲并非似栾之那般毒舌到不可救药,关于这一点,她又觉得失落之中隐隐有些庆幸。若是此时自己当真是枕着栾之的腿醒来,且不说栾之出现在这里并且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有多不合情理,单是她这般枕着栾之的腿醒来。等着自己的,也够自己好好消化的。
纵然这么一丁丁点的庆幸。完全不足矣抵得过那一闪而逝的失落。
她回想起自己昏迷之时那抚着自己脊背的手,心下了然了些许,自己能好起来,与那只不断给自己输送仙力的手脱离不了干系,虽然觉得多多少少有些男女授受不亲,但是现在在梵妖七界,并且自己又在病昏之中,首先就是没得选择谁来照顾自己的,再者就算有的选择,她也总不能去选择让叛烙来照拂自己吧。
不管怎么说,云闲现在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想到这一点,病中发生了什么,也都是救命为先,并且云闲翩翩君子,绝对也不会占自己的便宜,他千里迢迢以身涉险过来救她脱困,还要照顾病中的自己,这份大恩,她算是彻底的欠下了。
而且,自己还睡了人家的大腿。
她退到床角去,抱住被子一角,之前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感觉才算是好了些许,后而她抿了抿唇,琢磨了片刻道:“这回你救了我,我打心底里万般感激,他日若是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也一定不要客气,我定当竭尽全力。”
栾之看着她,目光有些好奇和意外,半笑不笑的,却是未言。
弓月寻思着云闲定是在想一万年以前自己与他之间可不是这样相处来着,虽然说抵不上与叛烙相处时那般随意打闹什么的,但是也绝对不是这般疏离客气。
她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和这件事情累积到一起算的。
一万年前,她到底是曾经有负于云闲的。
加上这次这一笔,她真是打心底里觉得亏欠。
前前后后对不住人家两回,实在不是疏离,而是感觉自己有些无颜面对这位江东父老。
她又抬眼看了一眼,见云闲仍旧不语,就只是这么看着她,她心下一沉,想着莫不是云闲这副样子是在向她讨一个说法?
讨那个一万年前的说法?
这可怎生是好,一万年前云闲不曾向她讨过,她当时也没想过要怎么给他一个说项,更没想到一万年以后会有这一天,此时顶着这道目光,让她临时想个说法来,这可上哪胡编乱造去。
她这般忐忑之下眼珠突地一转,计上心来,没有说法的时候装傻最为合适不过了,莫过于将此时这尴尬的气氛给扯开更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迎上那道目光:“你这般看着我,莫不是我的脸现在恢复成自己的模样了?”
栾之瞧着她,一直都瞧着,虽然没能猜得到她从醒来到说出这么一句话之间是怎么一个心路历程,但却清晰的看得出她这句话问的分明就是想扯开什么话题似的,不禁的就在想,难道她看到陪着她的是云闲,心中对云闲竟是有些旧情复炽死灰复燃,所以才胡乱问了这么个还算说得过去的问题来缓解她现在的尴尬?
他垂了垂目。显然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条理也很有理有据,也万般确定自己现在很清醒,屈腿撑着手臂看向别处:“是有些改变,至少和你病之前不一样了,过些日子兴许就会恢复了。”
这是大出弓月意料之外的,这事她其实早就已经不抱那么大希望了,不像刚刚开始的时候天天都会对着镜子照。时间久了也就对此事淡然放下了。却没想到这随意的一问,竟然当真有进展。
她立即跳下床去掀开纱帐扑到桌前拿起小铜镜照了起来,果然看见眉眼处有着明显的改变。噔时觉得春天来了,运气也来了,这场病就算多难熬当时多难受也是值了,要是病一场就能恢复这般快。那她宁可再病上几次。
才照了两下,就意识到不大对劲。就见这室内飞着鸟蛋大小的绒雪,比她病倒之前更大。
她一愣,下意识问道:“慎微桃树又出问题了吗?”
栾之没有回她这个问题,却是伸手将她拉回纱帐的床内。床内没有绒雪飞落,显然是栾之施了术之故,弓月坐下。不解的看着他。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或者哪里不对劲?”栾之问她。后而犹疑了一下,抿了抿唇,伸手指了指她的头:“这里有没有不舒服?”
弓月整了整衣衫,神色有些复杂,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全身都很好,甚至于都没有大病初愈后的脱力疲惫感,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但是……”她顿了顿,感觉到云闲一怔一诧的紧张,咬着牙续道:“我知道自己睡相本就不大好,别说是有病,便就是没病,睡着的时候犯起癔症来也是无语的很,但是那毕竟是因为当时不清醒,我也没得法子,而且全天下像我这样的人肯定数不胜数,昏迷不醒时的不正常,你就莫要太当回事,便以为我真的脑袋出了问题才好。而且,我既然不清醒不正常,都让你觉得我烧出问题来了,那我病中的时候你为何不离我远远的,为什么不干脆别管我,非要瞧看我出洋相呢?然后等我醒来,再问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好来奚落我不成?”
栾之听了这话,愣了一愣,后而无声的笑了起来,神色相当淡然,方才一闪而过的紧张消失不见:“你没事就好,这外面在下着绒雪,你还是不要靠近的好,你体内现在有两个慎微之果,之前之所以重病只怕与你体内当时有一颗慎微之果脱离不了干系,那些绒雪下在他人身上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遇到体内有慎微之果的你,就全部都进入到你体内了,吸取你的仙力,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吸取你的仙力,但是至少现在知道是这个原因了,所以,你还是少外出的好,就在这结界里待着吧。”
听闻这话弓月惊极了,之前她病倒之前,是眼睁睁的看着绒雪下进自己的身体里,当时还感觉到自己被这些雪给冻伤冻僵,现在听云闲这么一说也觉得大抵是这个道理,当时自己也隐隐感觉到大抵是因为自己体内有慎微之果的原因,毕竟这雪下的本就莫名其妙,这雪本来就是因为慎微桃树才下,只下到她一个人的体内也是有迹可寻,只是她万没想到的是,这雪并非是冻僵她,而是在吸她的仙力和修为。
她看了看这纱帐床顶的四角,看向云闲:“支撑起这个结界很耗神吧。”云闲虽然也算是有年头的上仙,但是梵妖七界到底不是寻常之地,而且她也领教过慎微桃树和这古怪的绒雪的威力,连她这十几万岁的上神都顶不住险些真的出了了不得的差子,她其实心里有些怀疑,以云闲的能力,就算修为再长进,也不应该有这样大的能力。
栾之淡淡一笑:“算不得什么,也不是靠我的修为和仙力,我在天庭是干什么的,掌管着众多仙器宝器的,出门前不带足了装备也不会来,耗费不了我什么修为,不过是仙器支撑罢了。”
弓月一笑,道:“就知道你是个机灵的,那就不怕了,你把仙器给了我,我走到哪带到哪就是,这些绒雪就近不了我的身了不是吗?”
她话说的轻松,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却没想到看到云闲目光一愣,她心头正在诧异这是不是有什么内情让云闲不放心自己拿着仙器,就听云闲道:“你现在还不宜乱动,且先将自己将养好然后再想着出外走动的事,这些天我都会在这里守着你的了,你若是想见叛烙,我让他过来陪你……”
弓月觉得云闲误会自己了,便连连摆手:“我没什么非要见那小子不可的,就是觉得自己现在精神比较好,想出去走走透透气,毕竟确实躺了好几天了不是?”她垂目,心想还是不想与叛烙单独相处,有云闲拿着这个仙器也好,这样就算叛烙吵着要来,云闲也会在她身边陪着守着,叛烙就不会乱说话。
栾之一听这话便又是一笑:“那有的是机会,梵妖七界这些天正在办盛宴,为了安抚慎微桃树的事情,你若是想出去走动,碍着你现在的面容关系,虽然比先前有所进步,但到底还是与仓一柔有七八成的想象,所以还是晚上遮了面纱再出去较好,到时候我也陪着你,再带上叛烙他们,你觉得可好?”
弓月听到有盛事可玩可赏,当然高兴,但还是惦记着自己体内有两颗慎微之果的事情,不解的看向他:“是第二颗慎微之果的功效,所以我才会这么快的好起来的吗?那颗慎微之果,是梵司拿来的吗?”
栾之很想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也不清楚,当然也很想告诉弓月这与梵司没有关系,但是看到弓月那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希冀时,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当初,是自己告诉她,让她相信梵司的。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要建立起来,实在不易。
半晌,他又是一笑:“是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