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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这个东西经常出人意料。
李奋斗终于又看到了大门上的牌匾——凤凰台。
无论是它那灰色的围墙,还是那华丽的朱红大门,都流露出一丝冰凉的气息,似乎在提醒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这里没有人烟,亦非善地,闲人不要探视、逗留。
他走上几级台阶,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敲了敲门。
半晌却没人应门,李奋斗一边拍一边问:“请问有人在吗?”敲了一会儿,他停住动作,依然没有人回应,但似乎有某种动静传来。
他疑惑地将耳朵贴近门,门却在这时咯吱一声开了。李奋斗吓得慌忙后退一步。
门只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精光闪闪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奋斗。他稳了稳身子,礼貌地问:“请问许校长在吗?”
“什么事?”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听起来很不友善。
“我是学校里的新生,上次在校医院见过许校长一次,他邀请我有时间来探望他,所以……”
未等说完,门内的女人说:“等着吧。”接着就没音了。想必是去跟许恒之汇报了,李奋斗只得暂时在门口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门徐徐地打开了。一个精瘦的小眼睛老女人站在门后,直勾勾地望着他,说:“跟我来。”
“谢谢。”
李奋斗跟着老女人向门内走去,迎面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栽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香气扑鼻,还有一排修长挺拔的银杏树。
脚步声滑过冰凉的青石板路,愈加衬得四周寂静,仿佛行走于荒无人迹的千年古宅。
越过一段长廊,进入到一个大厅中,厅中都是红木家具,奢华而又简洁,张扬却又含蓄。只是如此大的一栋房子中毫无人气,让人觉得沉闷压抑,甚至——阴森。
一入豪门深似海,李奋斗不由得联想到电视中的那些富贾大户,想象在这种气派之下,会掩藏了多少的血泪与情仇。
正胡思乱想时,老女人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里面随之传来一句话:“让他进来吧。”
老女人冲李奋斗示意了一下,李奋斗说了声“谢谢”,随后推开门。
房间很大很宽敞,干干净净,就连茶几上的书都摆放得有条不紊,这整齐的布局,只有心思敏锐的人才能做到。
见李奋斗进来,许恒之坐在轮椅上,很和蔼地笑了笑,仿佛是来了一个很熟的老朋友。
“小伙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李奋斗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说:“许校长,您好。”
“快坐吧。”许恒之招呼道。
李奋斗坐下来,双手放到膝盖上正襟危坐。与上次见面时相比,许恒之今天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那满头银发,令他看上去竟有了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但这个老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深邃的眼神,猜不透的心思,还有那所谓的精神病。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许恒之笑了笑,“而我,也一直在等着你。”
“哦?”
“因为你心中一定有许多谜团需要解答,不是吗?”
被一下子猜中心思,李奋斗并没有慌乱,反而更加放松了。这个校长看起来平易近人,说话不拐弯抹角,比想象中更容易接近一些。
他想了想说:“许校长,其实凤凰台这个地方我并不是第一次来。上次我跟一个同学也来过,当时如果不是有一个人及时提醒我们,差一点儿就出意外了。我想知道,救我们的那个人是不是您?”
“哈哈,你不说起我几乎都忘了。这凤凰台是我大哥许敬南生前设计的,依海而建,经常雾气缭绕,如同蓬莱仙境,是块风水宝地啊。”
李奋斗感激地说:“不好意思,都怪我们当时太莽撞,打扰了您的清净。”
“没什么可怪罪的。”许恒之摆摆手道,“年轻人好奇也不是什么坏事,其实我特别喜欢跟你这种年轻人在一起,从你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青春活力。”
两人相谈甚欢,许恒之在叙述的过程中,条理清晰,表达充分,言辞准确,几乎与正常人无异,李奋斗很难将他与一个精神病患者联系在一起,他不由得对关雅兰曾对他说过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
也许是看到了李奋斗眼中的困惑,许恒之忽然问:“关雅兰一定说我是精神病患者吧?”
“这……”李奋斗的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说我也清楚。”许恒之脸上浮现出许多复杂的神色,冷笑一声道,“这个女人两面三刀,背地里不知说了我多少坏话。”
李奋斗一时之间接不上话,心想,看来关雅兰与许恒之积怨挺深的。
“老实告诉你,这些年我瘫痪在轮椅上,她将东尼大学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我这个校长早已是名存实亡了。不仅如此,这个臭女人还恨不得我早死,她好取而代之!”许恒之的眼神带着无边的怨恨,让李奋斗觉得有说不出的恐怖。
片刻,许恒之的浑浊老眼中似乎闪过了许多往事,老泪纵横,说话也有些哽咽,“我对不起死去的大哥,他一手创立的学校就要这样白白毁于我手了。一直以来,我也盼望着学校重建的那一天,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校园里不太平啊……”
李奋斗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不太平?”
“大哥被一个叫杨柳的女人迷昏了眼睛,竟然抛下学校不顾,要带着她远走高飞,最后连命都搭上了。唉,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想过多评价这事。”
李奋斗心想,看来这杨柳的魅力倒真不小,居然能让一个大富豪和她私奔。他说:“这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据说是意外失火。”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否则大哥死了也不会这么闹腾了。”
“许校长,我知道这件事给您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许恒之的目光老僧入定般死死盯着他,慢悠悠地说:“我知道我说的话你未必相信,但我总是有种感觉,觉得大哥并没有走远,我总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就围绕在我身旁。”
一阵凉风吹来,李奋斗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许校长,死人能复活吗?”
“当然不能了!”许恒之缓缓地说,“不过我相信人死后是有灵魂的。从前听老人说,如果死人在凡间还有心愿未了,他就一定会回来,他的故事还将延续,死亡使人的形体消失,但影子尚存。从物理上来讲,人的躯体是一种物质存在形式,除大部分是水外,还有磷、铁、锌等各种各样的物质。但谁又能知道人死以后这些物质会转化成什么形态呢?说到底,有些事情比你想的还要可怕。每次我一醒来就……”他停了下来,显然那可怕的事让他现在还心存恐惧。
李奋斗琢磨着他的话,心说,就算鬼魂,经过几十年的时间,要么转世投胎,要么早就魂飞魄散了。他又问:“这些事情关老师都知道吗?”
“她什么都心知肚明呢!这个没人要的老女人巴不得我被大哥带走。她太歹毒了。总有一天,她会有报应的!”许恒之咬牙切齿地说着,后来意识到有些失态,马上闭上了嘴巴。
气氛有些沉闷。李奋斗沉吟了一下,问道:“我们这批人真的不是您招进来的吗?”
“不是!”许恒之回答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为什么他和关雅兰说的截然相反呢?究竟应该相信谁呢?李奋斗有些纠结,又问:“如果不是您,那就是关老师了。她招我们来做什么?”
“她一定是利用你们来找宝藏的!”
李奋斗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宝藏?这么说来,传说中的宝藏是真的了?”
“确实是真的。”
他还想问什么,许恒之飞快地冲他使了个眼色,李奋斗忙闭上了嘴巴。
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
门开了,老女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
“老爷,该喝药了。”
“先放这儿吧。”许恒之点点头,又对李奋斗介绍道,“她是杜婶,这些年来一直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如果没有她照顾我,这无聊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那杜婶谦卑地道:“老爷说笑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奋斗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杜婶好。”
“你好。”杜婶冲他笑了笑,露出了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齿。李奋斗觉得那笑有些假,就像是故意挤出来似的难看。
“老爷,您赶紧喝药吧,不然药就凉了。”
“嗯,我先和这学生聊聊,好久没这么痛快地聊天了。”
“那好,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嗯。”
杜婶出门前对李奋斗说:“真不好意思,刚忘记给你倒茶了,要不要……”
“谢谢杜婶,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她轻轻关上门走了。
李奋斗提醒道:“许校长,您先喝药吧。”
“我没病,喝什么药啊?”
这时候,眼前的一幕很快就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许恒之竟然从轮椅上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然后径直走到房门边,将门反锁上。那脚步矫健,动作敏捷,根本不是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人该有的样子。
李奋斗愣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许校长,您……”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我会告诉你一切的。”许恒之笑了笑,接着从桌子下面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烛台,点上了蜡烛。外面阳光高照,他竟然点起蜡烛,真是莫名其妙。许恒之左手举着烛台来到一面墙的书架前,从中间的架子上取下两本厚厚的书,接着把右手伸进空出来的地方摆弄了几下,结果整个书架吱的一声向前打开了。
这是一个伪装得很巧妙的密室入口,真令人意想不到,李奋斗由衷地赞叹。
“跟我到这里来,楼梯有点儿陡,脚底下要留神。”
说着,许恒之在前头带路,走进了漆黑一团的洞穴。他们向前走了两三步,面前出现了通往地下的狭窄的楼梯。
李奋斗不知道这老头把他带到地下室去到底想干什么,心里有些害怕,但现在已经不能退缩。他只有忍住恐惧的念头,跟在许恒之身后继续往里走。
踏进地下室,一股湿乎乎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四周的空气凉飕飕的,就像走进了地宫。
许恒之手中的蜡烛发着红光,一闪一闪。从后面看,烛光把他的白发映出一圈黄色的光晕,显得既神秘,又鬼里鬼气。
借着微弱的烛光,李奋斗四下察看,楼梯、天花板及两侧的墙壁全部是用石块砌成的。这里大概已经修建了很多年,有一些裂缝。走着走着,冰凉的水滴落在他的脖颈上,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沿楼梯往下走了十几级,又往左拐,再沿着一条像隧道一样狭长的走廊往里走一段路,就来到了一扇生满了铁锈的门前。
李奋斗心中凛然一惊,闪过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但定睛一看,又不像许家大院废墟下的那个密室。
难以想象,这座小岛的地底下究竟有多少密室和暗道。
“里面就是我的收藏室了。”
许恒之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门。随后,他又点燃了墙壁上的几盏煤油灯,房间里顿时出现了耀眼的光亮。
在灯光下,李奋斗大致观察了一番这个房间,面积很大,除了一些古董家具的陈设,墙边还摆了一些木架,上面放着青花瓷、唐三彩……每件东西看上去都价值不菲。
“这里是我的全部家当,你参观参观。”许恒之笑着说。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李奋斗不禁看呆了。突然,他看到靠在墙角的一个架子上摆着十几个小盒子,黑漆漆的,像是骨灰盒。
出于某种本能的好奇心,他趁许恒之没在意的时候,飞快地打开了盒子。
一股淡淡的腥味飘入鼻腔,忽然让人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
盒子里赫然呈现一颗红色的石头!
红石头?这莫非就是牛虎与范古轩口中提到的那玩意儿?
他又翻开了另外一个盒子,仍然是那种红色的石头,只是形状不同罢了。
“你在干吗?”李奋斗吓了一跳,慌忙缩回手,回头看着许恒之。他明显有些不悦,大踏步走过来。
“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李奋斗惶恐地说。
“哈哈,没看出你还挺识货啊,一来就发现我这些宝贝了。”转眼间许恒之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样子,拿起一块红石头娓娓道来,“这种红色的东西产于西藏的雪域高原,叫贡觉玛之歌,俗称高原血玉,因其色彩殷红而得名。传说中的贡觉玛是当惹雍湖的女神,她住在当惹雍湖底四四方方的绿宝石宫殿里,宫殿的四面墙有不同的颜色;红色是歌唱,贡觉玛之歌,也就是当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此物十分罕见与珍贵,据说,在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的时候送的聘礼中就有这种东西……”说完,他将这块血玉递给李奋斗。
李奋斗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透过手指传遍了全身。他将它对准烛光的方向。柔和的灯光穿过半透明的玉体,呈现出一片幽幽的红光,就像是一小摊鲜血。
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这血玉寒气太重,他越看心里越不舒服,感到自己正不断地冒着冷汗。
“你在发什么愣呀,赶快到这边坐下。”许恒之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说。
李奋斗缓过神来,乖乖地坐过去,并将那块红石头还给了许恒之。
许恒之环顾四周,得意扬扬地问:“怎么样?我大哥的设计还可以吧?”
“确实很了不起。”
“说真的,连我也不知道这地下究竟有多少类似这样的隧道和密室,反正跟迷宫似的。正因为如此,大哥生前留下的宝藏至今无从查寻。”
“这世上贪婪的人太多了。”
“是啊,人类对于金钱的欲望是无止境的。”许恒之感慨了一声,又道,“现在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故意坐在轮椅上吧?”
“为什么?”
“如果不用这招苦肉计的话,估计我这条老命早没有了。近年来,关雅兰的欲望膨胀得太厉害,一直将我视为眼中钉,妄图除掉我而后快。”
“因此你假装瘫痪,时不时精神失常,从而让她对你放松警惕。对吗?”
“没错。她之所以留我到现在,其实也是为了那批宝藏。这些年来,她贼心不死,一直在偷偷摸摸地寻找这批宝藏。她引你们来这里,估计就是为了宝藏。”
李奋斗不知道前因后果,听得茫然不解,“那我们又能干什么呢?我一个高考落榜生可没什么一技之长。”
“整个过程应该是个很周密的计划。也许你只是一个陪衬罢了,其他人才是主角,你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罢了。毕竟这种事情不能明目张胆。”
“陪衬?”李奋斗心说,他不由得想起牛虎与范古轩深入墓地的怪异经历来,难道他们都是关雅兰的帮手?他们都是来寻找宝藏的吗?
“不过,这些年来,妄图来寻找宝藏的人不是知难而退,就是神秘地消失了。”
“神秘地消失?为什么?”
“要么是遭了报应,要么就是被关雅兰偷偷解决掉了,无非就是杀人灭口,保守秘密。所以……你一定要时刻提防着关雅兰!”
李奋斗心里咯噔一声,道:“太不可思议了。我觉得关老师不像这种人吧?”他忍不住想到了牛虎的忽然失踪,这会不会跟关雅兰有关呢?
“她来我身边有十几年了,我始终觉得她是带着某种目的来我身边的。”
“您的意思是,她从一开始就打着宝藏的主意?”
许恒之点点头,说:“对。我甚至怀疑她就是杜月娥的女儿!”
“杜月娥?”李奋斗一时之间没想起这个名字。许恒之提醒他说:“杜月娥就是我大哥的第二任妻子。如果关雅兰真是她的女儿英爱,算起来也是我的亲侄女了。”
李奋斗吃了一惊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这样?”